屠于曼耐心等了一会儿，但是变化似乎停滞不前了。

这个名字叫张权的人暂时睁不开眼睛。

【还有半分钟上课铃打响，友情提示，上课铃打响的时候，你最好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系统的催促让屠于曼不得不正视自己座位上那滩恶心的东西。

屠于曼动了一下，一下子几十道视线一起跟着动。

学生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急切地围了过来。

“马上上课了，你怎么还不坐到位置上？”

“快坐。”有人催促道。

屠于曼的目光扫过座椅上的漆黑色液体，她的眼中没什么情绪，这些学生的心思昭然若揭，他们想要她坐到那滩恶心的东西上，无论是愤怒反抗还是默默忍受，都是他们期待的反应。

就像是给女生的座位上倒红墨水的无聊学生一样，一种低级的欺凌手段。

副本原住民越是强调的东西，越是显而易见和寄生兽有关系。这摊液体，好像很特别？

随即直接坐下，肥大的裤子遮住了污渍，而那滩液体则被她收入系统空间，动作干净利落。

周围的嘲笑声此起彼伏：“哈？哈哈哈。”有人捧腹大笑，“刚刚敢动手，我还以为人多有志气呢。”

“啧啧，真没意思。”有人不屑地说。

屠于曼猜测自己走完了某个剧情点，那些人的恶意似乎得到了满足，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回到自己的位置，额头上的青筋逐渐平复，重新变回了“人”的模样。

连吴恙都正常了点，嘴角快速递抽搐了一下，嘲弄地笑了一声后转过头去。

屠于曼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23班的座位上，桌子上放着上节课“路卓菲”的书包。

【你怎么回事？你就这么妥协了？】言下之意：你怎么这么窝囊？！

屠于曼不为所动，“你作为人工智能，应该知道我的任务是通关副本活下去，而不是帮寄生体报仇。”

屠于曼的语气平静。“这些东西能回收吗？”

【可以，东西已经被放进熔炉了。抱歉我干扰到了你的通关过程。】这是00号的失误。系统00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歉意。

“没事。”屠于曼的声音依旧平静，她转向另一个话题：“你在研究我的性格吗？”

她问出这番话的语气有些微妙，系统不是很确定她在想什么，声音有些迟疑：【是的，这样有助于我更了解你，帮助你通关副本。】

屠于曼微微一笑，她知道系统这类人工智能的数据分析和数据模拟是不会停的。她没有直接制止它，而是说：“在我们是合作关系的前提下，双方保持一定程度的信任和坦诚，有问题直接问才是效率最高的沟通方式。你觉得呢？”

系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屠于曼脑中先滑过一道滋啦滋啦的电流音，像是它在思考：【可是人工智能不会对人类说谎，但人类可以。如果不对你进行性格数据分析和模拟，我很难保证你会一直保持坦诚。】

系统说得好听，好像自己完全处于弱势，但稍微一想就知道，屠于曼完全受限于系统。

毕竟它在屠于曼的脑子里。

只要系统在屠于曼和寄生兽对战的关键时刻像刚刚那样干扰她一下，哪怕只是半秒，屠于曼分分钟会死无葬身之地。

不坦诚。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屠于曼暂且不和系统讨论这个问题。

数学老师走进来，是个穿格子衬衫西装裤的地中海，矮墩墩的身材被衣服兜在里面，进来的时候肚子上的肉一抖一抖，被棕色皮肤紧紧勒着，不看脸像个孕妇。

他长得很有特色，短圆的脸上下巴和脸颊是鼓起的，嘴边一颗媒婆痣，屠于曼一下就斗地主手游里肥嘟嘟笑眯眯的地主形象。

数学书被老师卷成一个小卷夹在腋下，大家的注意力从屠于曼身上移开，转到老师身上。

上学老师笑眯眯走到讲台上，媒婆痣上的几根须须耷拉在嘴边，嘴巴一开一合开始说话。

“亲爱的同学们，早上好，我们开始上课。”老师的眼睛瞪得很大，但还是细的像条缝，“请拿出你们的数学试卷，我们来讲讲第1题。”

他神色威严向下扫视一圈，大声道：“没有试卷的同学滚出教室！试卷都没有还上什么学！”

屠于曼打开书包，里面只有上节语文课的课本和卷子。她低头，发现数学试卷静静躺在课桌里。

课桌里有一份答题卡和一份试卷，屠于曼伸手去拿，到手的是一份白卷。

答题卡倒是写满了，一点儿涂改也没有。

试卷上不仅没有写答案，连做题的痕迹都没有，干干净净，像是刚发下来的。

空白的试卷，满分的答题卡，答题卡上的答题过程和老师黑板上的一模一样，一个字都没差。

屠于曼自己也当过学生，大概能估摸得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儿。

悬溪市的高考压力不大，因为全市人口流动不大，大多数人兜兜转转都在一个社交圈，每个人的道德品行素质评分比学业评分重要。

况且，大型考试有灯塔监视，不会有人想不开在灯塔的监目光下动手脚。

但这个班显然不是这样，同桌的答题卡和试卷也摊在桌面上，120，也是满分。

桌子上摊着的白卷和屠于曼手上的一模一样。

吴恙甚至连名字都没写。屠于曼的视线往右瞟，越过一条走道，隔壁的同学分数113，字太丑卷面扣了一分，把句号抄成0扣了6分。

她不禁感慨一下，自己的视力强化居然是用来看别人的卷面扣分情况。

现实里出于不同学生接受速度和学习能力不同的原因，学校里会分好差班。也许分班的本意是好的，但既然有班级好差的区别，在教育资源不够充裕的学校，“差班”自然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忽略。

之前屠于曼怀疑这个班级是寄生体重新洗牌的结果，现在大家的分数模糊了这一点。

吴恙懒懒趴在桌子上睡觉，恶意让她的眼神变得冷漠和空洞，老师的出现对她的态度似乎没什么影响，黑色长发披散在课桌上，几缕头发太长的越过三八线延展到屠于曼的课桌。

周围的同学们虽然心不在焉，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屠于曼漫不经心偏准视线，透过吴恙放在课桌上的镜子看向教室后面，没想到坐在教室后面的那个女生也在看自己。

和副本原住民对视了，对方大大方方，不躲不闪。

屠屠于曼同样平静地回望，对着她微笑了一下。通过镜子，她无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路，卓，菲。”

光滑的镜面里，高挑的少女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然后把食指竖在唇前，做出噤声的动作。

屠于曼心中明了，她猜对了，这个女生的名字是，路卓菲。

有了刚才身体发生异变的经验，屠于曼抑制自己动手的意愿。

但是她潜意识里的认知已经存在了。

杀掉陆卓菲，通关副本。

嘶——

她感觉到血管下有东西在涌动，紧攥掌心转移注意力。

老师的声音突然响起：“屠于曼！”

“屠于曼，回答这道题。”老师手里的书卷成卷敲在黑板上，抖下一地粉笔灰。

如果站起来，这些人就会发现自己屁股上什么也没有。原本存在的东西莫名其妙不见，这算违背副本逻辑吗？屠于曼不以为意，直接站了起来。

下一秒，所有人的视线盯在她身上。

“这道题选C，先......”初中的题目，很简单。

台上的老师似乎并不满意，他冷哼一声，横眉冷对，那颗媒婆痣上的须须一抖一抖。

“你刚刚在走神。你想被处分吗？！”老师责难的话炮轰似地说出来。

屠于曼内心平静，她确实在开小差，但是，人看不到别人的思想，即使是老师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要给学生处分。

“我刚刚在想题目。”

老师的脸在她说出“没有”两个字后立刻变得铁青。屠于曼识相地闭嘴了。

下一秒，数学老师吴成和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劈头盖脸的指责盖下来，屠于曼在现实里一向是个受老师喜爱的好学生，却不想自己会在副本里被老师骂。

稀奇。

屠于曼的祖宗十八代被台上的数学老师问候，她冷着脸，倒不是生气，只是疑惑。

“这次的原住民，似乎有些躁动。”屠于曼在心里对系统说。

这恶意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教室里有人在笑。

被霸凌的人被老师骂了，这不值得加害者高兴吗？

这太好笑了。

开始是有人不小心低声笑出了声，后来就是一层浪激起另一层浪，大家都咯咯笑，笑得极其大声。

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包括老师。

屠于曼敏锐地在几十道目光里察觉到一道正常点儿的，不带恶意的视线。

在她身后。

是路卓菲。

她面无表情，脸上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教室里的笑声戛然而止，数学老师吴成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显得得意，他讥笑着倚在讲台上、。

课程表上有老师的名字。

数学老师叫什么名字来着。

吴成和。

姓吴？

屠于曼想了想，他和吴恙长得不像，应该没有亲属关系吧?

她想不出吴成和为难自己的理由。

这时候，沈元毓那边传来了重要讯息。

‘路卓菲，转校生，被霸凌对象。’

‘玩家，转校生，被霸凌对象。’

‘23班全体，霸凌者。’

‘吴成和，校长，霸凌纵容者。’

屠于曼微微抿唇，感慨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沈元毓的提示就到这里了。

简单几段信息，沈元毓肯定是捡了最重要和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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