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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于曼?】00号异常焦急:【屠于曼?快醒醒!出大事了!】
【屠于曼?!】
冰冷空气猛地呛入肺腑!屠于曼倏然睁眼,头痛欲裂。
屠于曼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弹坐起身,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自己现在还在副本里。
铁锈味混着甜腥味钻进鼻子,屠于曼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脚下全是焦黑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钢筋。
她扫了一眼四周,还是之前的场景,她并没有被切换到新的副本里。
环境一成不变,但周围好像被清空了。
她放眼四周,叹了一口气,把贴在自己脸上乱糟糟的头发拨开。
队友和流沙人都不见了,空旷的场地里只剩下她自己。
这里没有寄生兽,没有寄生体。
只有大大小小失重的玻璃弹珠,像是泡泡一样在她身边悬浮、飘荡,升高到某个点就“啪嗒”掉下来,成了脚下废墟的一部分。
奇异的场景反倒让屠于曼冷静下来。
她回想自己失去意识前的场景,异常的事物太多,反而找不到重点。
“这些是什么?”屠于曼看着这些像球状幻灯片的东西,还没等回答,自己就明白了。
这些灰色的球居然在播放自己过往的回忆。
屠于曼有些惊奇地“哇哦”了一声。“什么情况?沈元琅,”她对着空气开口,声音平静,“这些城市垃圾,似乎都和我有关。这些是我忘掉的过去吗?”
【可以这么说。】
真陌生啊,这些记忆。
这个副本的场景很容易令她这个当事人恍惚,因此屠于曼需要更加警惕。
【你的队友在这些碎片里面。你得进去把她们找出来。】沈元琅说。
屠于曼挑眉:“她们怎么进去的?”
【不清楚。】
屠于曼:“我该怎么进去?”
00号不作答,屠于曼只能自己往前走。
童年里走不到尽头的道路在现在的屠于曼眼里居然很短,她沿着破旧的街道走了才五百米,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屠于曼挑眉,手放到武器上,目光扫向血腥味的来源,却看到了一具惨烈的尸体。
屠于曼心头一跳,佟万艳?她抬头看向上空的楼层。
尸体的死状很明显是坠楼死的,身上没有打斗的痕迹,难不成是自杀?这怎么可能。
副本官方没有播报玩家的死亡,但问题是,自从队伍进入城市冢之后,副本官方的存在感就很低。
屠于曼确认上方没有危险,蹲在地上的尸体身边,手指搭在她的破裂的动脉上,血还是温的。
她把尸体的脸掰过来,其实面上的肉已经摔得稀碎,但是尸体一身标志性的红色让人很难认不出来。
屠于曼本能地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她起身四处扫视,如果佟万艳遇害了,那么其他人呢?
思索的间隙里,屠于曼甫一低头,地面上的尸体和血迹居然不见了,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传来破空声——
不好!
屠于曼猛地屈身向前翻滚——
嘭!
身后灰尘和血腥味再次弥散。
屠于曼怔然回头,消失的尸体以极其惨烈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了地面上。
这尸体不是佟万艳的。
得到了这个认识之后,屠于曼抬头眺望上空。
“空间折叠——”
六层楼高的距离不断缩减,最后在她眼中成了几个台阶,屠于曼一步登上天台,极其诡异的画面。
天台上散落了几张CT的报告单,屠于曼捡起来,上面写着佟万艳的名字,病征是肺部结节。
屠于曼看了眼表,双手撑在天台的护边上,原地不动等了三分钟。
三分钟后,地面街道边上的尸体在屠于曼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屠于曼转身,她的身后不知不觉竟站了一个人,屠于曼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全新的“佟万艳”,然而事实是她看到了幼年态的自己。
对方手捏着CT报告单,无视了自己,忽地冲向天台之外,手上的报告单随手洒出,而后纵身一跃——
嘭!
尸体落在地上,又成了佟万艳的脸。
死亡估计会继续循环,但是这代表什么?
黑暗中,屠于曼的身下渐渐生出一道影子,她转身,原来不远处的建筑里亮起来一盏灯,远远地抛洒在她身后。
说来奇怪,尽管屠于曼记得这里的一切是她曾经生活的地方,但是并没有什么印象,此时看到远处的建筑也只是觉得陌生又熟悉。
屠于曼赶到亮灯的地方,才发现这里是一家废弃医院。
建筑的范围很大,废弃医院庞大的轮廓在昏暗中显现,但是屠于曼的目标只是亮灯的地方,她放开视线,灯下的走廊有一摊黑色的细沙,静静铺陈。
距离更近一些,屠于曼才发现细沙对着的椅子上有一具高大的女性白色骨架,颜色几乎和医院的墙融成了一体。
有刚才的尸体在前,屠于曼自然而然把这具骨架和队友联想到了一起,队伍里这个身高的有林镜已和佟万艳,佟万艳的身形更高大一些,似乎更加符合骨架轮廓。
地上的黑沙不知道是什么来头,透着不祥。
屠于曼坐在长椅的另一侧,和白色的骨架相邻,这个方向正好像是在注视地上的黑色细沙。
屠于曼隐去自己的气息,静静地等待,她如石雕静坐。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她的身侧响起不甚明显的呼吸。
“呼——”一声极微弱的吐息,突兀地在身侧响起。
屠于曼侧头,看到一个血肉饱满的身躯,长着佟万艳的脸,百无聊赖地,荡起了脚丫,鞋尖一下下轻点着空气。
这绝对不是佟万艳。
这次对方仍然是像没看到自己一般,静静地注视着地上的黑色细沙——不,白色细沙。沙子的颜色变了。
静坐的时间里,地上的沙子慢慢变了颜色,白色的沙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黑沉。
与此同时,屠于曼身侧的“佟万艳”也像是被抽干了生机。丰润的脸颊急速凹陷,红润褪成死灰,饱满的躯干肉眼可见地干瘪、萎缩……像失去生机的花朵一样,慢慢枯萎了,仅仅八分钟,就剩下了一具骨架。
一切都太诡异了。
屠于曼霍然起身,看也不看身后的白骨,转身就走。
搜索其他光源的路上,屠于曼遇到了横尸在一家咖啡店门口的“林镜已”。
她的肚子被掏空了,画面实在太过惨烈。
屠于曼恍惚了片刻,抬头看向咖啡店的牌匾,才想起来这个“过去”距离现在并不远,仅仅是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情。
沈元琅说要把队友找回来,找到他们的“尸体”算找回来吗?
放眼四周,只有咖啡店的门口亮着光源,本能告诉屠于曼这具尸体也不是真的,她守在“林镜已”的尸体边上等待了半个小时,然而周围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
屠于曼抱着双腿,四周都是死寂,她感觉自己像一座,得不到回应的孤岛。
又半个小时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咖啡店的灯灭了。
不远处亮起来了另外一盏灯。
这次光源指引屠于曼到达的地方没有队友的尸体,而是一扇孤立的绿门。
这扇门看起来很眼熟,门前悬浮着和初始点一样的,大大小小的灰色球体。
它们无声地、执着地向门内汇聚,像疲惫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归巢的入口,带着一种近乎悲凉的归属感。
屠于曼很讶异自己能感知到这些记忆的情绪。
她的视线在那片涌动的“记忆”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伸手毫不犹豫地按在了冰冷的门把上。
“屠于曼!聋了吗!”尖利刺耳的咒骂如同淬毒的钢针,撕裂空气。
“啪!”火辣辣的耳光印在脸颊,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副本的冷风穿过时空,吹在屠于曼身上,带着过去潮湿阴郁的气息。
门缝外窥伺的眼睛,拾荒者贪婪浑浊的目光,光线下扭曲的血色雾气,还有拖把在脏地板上反复摩擦,盖不住散不掉的血腥味。
她早就在【莉莉丝的邀约】里看过这些,不稀奇。
理智告诉她,这不过是副本拙劣的把戏,试图引起屠于曼的情绪波动。所以她只是冷静地“走”在这些画面里,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翻阅一本旧档案。
用审视代替感受。
屠于曼走在过往里,然而,涌入绿门的灰色球体,此刻却如同失控的放映机,将过往粗暴地搅拌、撕扯、加速播放。
屠于曼被强行推到了风暴的中心。
过去在她眼前疯狂闪回,快得只剩模糊的残影和尖锐刺耳的噪音,像无数把钝刀切割着她的神经。存在本身仿佛被这狂暴的回溯所撼动,根基摇摇欲坠。
面对汹涌而至的记忆洪流,屠于曼抬起了刀。
螳螂巨镰在切割这些记忆的时候显得力不从心,她不可避免地被记忆席卷。
流浪、饥饿、蜷缩在阴影里的寒冷……这些是她生命最初的、无法洗刷的底色。副本精准地挖掘着这些,试图用污秽将她淹没,沈元琅的链接中断,切断了她与当下现实的微弱联系,因此她越发觉得自己在存在的深渊边缘摇摇欲坠。
副本在引诱屠于曼,将她内心潜藏的情绪无限放大。
中途,似乎也曾被福利院短暂的暖意收留,享受了格外温存的阳光。
一个模糊的身影向她伸出手……她猛地掐断了这个画面。
她选择了主动离开。必须离开。
暖意让她恐惧——幼年屠于曼恐惧自己躯壳里蛰伏的、不可控的力量。
她惧怕这力量会如同溶解那些恶人一样,将这份善意保护也一并侵蚀殆尽。
自己的力量是否会伤害愿意保护自己的人?
记忆在被粗暴播放的同时,屠于曼自己也在冷酷地创造着新的记忆——那些让她动了杀机的人,无声无息地化为一团血雾。侥幸逃脱者,也多半走向了终结。生死的界限在她手中变得模糊。
人们不断消失是常态。
但是屠于曼得往前走。
屠于曼在风暴的间隙反思,是否自己的心太硬,否则怎么会面对队友的尸体和过往不堪的碎片,都毫无触动。
“为什么毫无触动?”这个念头像冰冷的蛇,再次缠绕上她的心脏。
有些东西,既是她的盔甲,也是她的囚笼。
麻木本身,成了比痛苦更深的困境。
【警告!玩家屠于曼精神正在受到攻击!请自主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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