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演武场——
两名幼童站立于演武台上面面相觑,中心的青年随手将两把匕首丢下便转身走到一旁。
安云立刻弯腰捡起匕首,下一瞬就朝着还未拾起武器的顾江冲了过去。
开玩笑,她可没有什么君子作风,先下手为强!
可惜原本奔着脖颈去的刀尖瞬间被架住,碰撞间发出金属摩擦的铮鸣声。
好快!
安云瞳孔紧缩,顾江不只什么时候拿到了匕首,居然还来得及挡住她的攻击。
见一击不成,安云立刻收回攻势后撤,压低重心于顾江周围游走观察,可越看越是心惊——
只见顾江双腿张开两膝下压,双手架起,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毫无破绽可言。
而且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军部独有的预备姿势。
安云眼神凝重,暗道不好:
不妙啊,这家伙是个练家子。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持续紧绷神经的安云也逐渐感到体力不支,豆大的汗水一滴滴顺着脸颊滑落,在地板留下点点水痕。
默默咽了下口水以缓解喉间的干涩,但无法缓解安云愈加阴沉的心情。
再这样下去,只会让他不战而胜啊……
下一刻顾江似同样体力不足,就在他变换姿势的瞬间,安云眼睛一亮——
就是现在!
脚踝用力猛地一蹬,直攻其下盘。
本就同样被消耗了体力的顾江,又被抓住了关键时机,伴随着布料被割裂之声,腿部传来剧烈刺痛。
眼见顾江的右腿上鲜红的液体不断涌出,安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乘胜追击。
腿部肌肉紧缩俯冲过去,右手猛抓其伤口,安云甚至能感受到手指探入皮肉的感觉,同时左手也不停,反手朝着顾江太阳穴一刺。
眼见泛着寒光的刀锋离皮肤越来越近,安云脸上也提前挂上了胜利的笑容。
也不过如……?!!
一股巨大阻力的传来使刀尖堪堪停住,离目标仅有毫米之距。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刀锋、刀把于安云的手相会,又被地心引力控制砸向地面。
顾江左手紧握住刀刃,让安云无法再前进分毫,与此同时一道劲风袭来,其手中利刃直奔安云而去。
匕首被制住,顾江的攻击也近在咫尺,安云不能接受抛弃自己唯一的武器逃跑,这无疑提前宣告了这场战斗的落败。
该死!怎么办……
下一瞬安云咬紧牙关,将自己左侧直接暴露在顾江面前,右手指尖直戳其双眼。
顾江无法只得松开左手护住面中,但右手的攻势丝毫不停,甚至隐隐加快。
安云得以抽回匕首的瞬间,一个侧翻即刻遁走,但左手臂还是被留下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捂住不断冒血的伤口,安云视线从顾江仍未止住血的大腿和血肉模糊的手心划过,不禁咬紧了后槽牙。
可怕的家伙,他是没有痛觉吗?
空气安静了许久,安云才试探性的开口道:
“我们暂时休战一下吧?”
说着指了指自己和顾江朝外溢血的伤口以及脚下汇聚的一小滩血泊。
“再不处理一下,还没分出胜负,我们俩就要失血过多而亡了。”
见顾江点了点头,率先低头开始处理他的伤口,安云终于有机会松了口气。
赶忙撕下自己一部分裙摆,将其分成一宽一窄两条布带,宽的当作垫布在伤口近心端垫好,窄的则在垫布上扎上紧结,片刻便做好了一个简易的止血带。
抬头一看,顾江早已处理好伤势,在发觉她看过来时轻轻颔首,未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如同被擦去的画像在她眼前渐渐消失。
安云一惊,无数可能性在脑内一闪而过。
这是什么?!魔术吗……不、不对,速度!是他的速度太快了!
喘息间,明明顾江的残像还停留在视网膜,银白的光芒便已在眼瞳中印出倒影。
安云连忙后撤反手打开贴近眼脸的刀刃,伴随着兵器不断相撞的叮当声,转眼间两人已经连过数十招。
“…嗬…呼……”
呼吸道不断传来宛若灼烧的疼痛感,咸湿的汗水沁入眼眶模糊了视线,直到此刻安云的眼脸处一条极细的刀口才溢出了血丝。
使出最后的一丝力气将顾江击退,安云几次后撤退至演武台边缘。
该死……打不过…他比我强太多了。
视线再一次在顾江的伤口上划过,这一次安云原本自傲的心缓缓沉了下去,面色异常凝重。
之前能够给他造成伤害,不过是因为他一直在防守罢了,一旦他开始反击——
尝试握紧正在不断颤抖着的被震到发麻的手掌,安云眼神灰暗,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就会发现,这场战斗根本毫无胜算……
但下一刻,安云重新用已然无力的手重新握住了匕首,抬眼正视面前的“敌人”,此刻她的眼中重新闪烁起坚毅的光芒。
没有胜算……那又怎么样?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安云再度冲着“敌人”发起进攻——
没有胜算就创造胜算,没有希望就创造希望,胜利的果实必将由她摘下!
顾江看着眼前再次向他攻击的遍体鳞伤的女孩,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头,还是举起武器准备迎战。
骄阳当空,日光在两柄贴近相交最后分开的匕首上闪过,白光耀眼的让人失神。
“噗呲——”
伴随着刀刃刺进血肉的声响,窗外正站在枝头的鸟儿似是被惊扰,唰的一声张开羽翼飞向天空。
鲜红的液体喷撒一地,匕首深深没入体内。
望着面前脸色惨白的安云,顾江瞳孔放大,向前刺出的手忍不住一颤。
安云颤抖着嘴唇,大量的鲜血不断自口中涌出,但架在顾江颈边的刀刃却没有丝毫晃动。
“喂…咳咳……我赢……”
感受着来之不易的的胜利,此刻安云感觉自己就是翱翔天际的鸟儿,世间万物尽缩于身下。
“哼…咳!咳!!……哼哼~……”
模糊不清夹杂着咳喘的小曲传出,安云充血的双眼弯成两道月牙。
随后缓缓冲着顾江露出一个满是血痕的笑容,下一瞬突然扑通一声软倒在地。
目光驻足于瘫倒在地已然昏迷的女孩,顾江用仍在发颤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颈侧。
片刻后凝视着掌心的血渍,顾江低垂着头沉默了一会,露出了一个极浅的仿若幻觉的微笑。
伴随着一道声音的出现,浅薄的“幻觉”转瞬即逝。
“去医务室,醒了之后叫她来书房找我。”
轻飘飘的留下了指示后,沐玄烨仿佛不知道负伤的是他的养女和侄子般,未作停留径直离开。
顾江随后也弯腰抱起昏迷的安云,朝着医务室走去。
地板上只留下那几滩鲜血,以及不知何时留下的几滴圆形水渍。
……
“……怎么现在才…失血…过劳…伤口撕裂…多处…………”
什么声音?
模糊不清的话语不断融入耳膜,想要睁开双眼,却感觉眼皮似有千钧之力难以掀开。
待好不容易打开双眼,外界的事物也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子满脸怒容正对着坐在她床沿的顾江大发雷霆。
“沐玄烨都干的什么事啊?”
说到此处女人眉头皱地死紧,眼中的不赞同显而易见。
“虽然……但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他这就是在迁怒!”
虽然说到某处女人停顿了一下,但不妨碍她继续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非得自己的侄子和养女全死了才满意?”
见顾江一直没有回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这边,女人这才似有所感回头看向安云。
随后安云就观摩到了一场现实版杂技变脸。
只见女人在发现她醒来的一瞬间,立刻嘴角向上一扬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
“醒了啊,还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安云下意识去感知身上的伤处,惊奇地发现一丝痛感都已经没有了。
见安云乖巧的摇摇头,还礼貌的跟她道了声谢谢,韩萍被难得听话的病人感动的眼睛都快笑没了。
“没有不舒服就好,那阿姨先走了。”
说着摸了摸安云的头,便朝着医务室大门走去。
待韩萍走后,安云才有机会好好观察现在的情况——
身上的伤口都奇妙的修复了,别说伤疤,连一丁点痕迹都没留下。
想着想着就瞅了一眼一副伤患模样的顾江。
只见他身上打满了绷带,裸露出的皮肤处一些细小擦伤依旧清晰可见。
似是看出来她的疑惑,一道陌生的童声为她解答了疑问。
“你伤的太重了,必须用修复仓。”
顾江说着看了眼自己缠满绷带的手心。
“我这点小伤,没必要浪费资源。”
还没等顾江放下伤手,安云便从床上扑过来双手虚握住他的手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说道:
“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顾江:?
“为什么认为我是哑巴?”顾江不解道。
安云则一脸理所当然:“因为你一直不开口说话啊。”
顾江闻言被噎了一下,再次闭麦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
安云歪头看了他好半响,突然收起了笑容,眼里满是严肃与认真。
“你讨厌战斗。”
没有任何的疑问或修饰词,女孩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已然确定的事实。
听到这话,顾江一改之前的淡然,满眼震惊地看向她,唇齿微张正要开口。
可安云根本没跟他辩解的机会,已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其实挺明显的,从最开始我向你邀战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那一瞬间你的眼里出现的是厌恶和逃避,这么神圣的仪式下出现这种情绪,在帝国人里是非常罕见的。”
“更别说在后面的战斗里,你的眼里丝毫没有对胜利的渴望。”
安云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不自觉地逐渐朝顾江逼近。
“而且,你的刀刺入我身体的时候——”
随后贴面直视着顾江的眼睛,像是在仔细探究他的灵魂,话语缓慢且沉重的从其口中蹦出:
“你害怕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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