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满目枯草,是望不到边的荒原。
远山天穹,离人很远,又似乎很近。
沈之煜静静看着她呆滞的神情,目中渐渐有了一丝不屑。
“怎么,这贫瘠之地让你退却?”
连墨嘴巴张了张,不理会他话语里的讽刺之意。
她只不过是慌不择路乱走而已,这他娘的也能到达边关,也太牵强了吧!
深秋将至,天气寒凉。书中说边疆存粮不够,又起战乱,丞相沈之煜亲自带兵马先行边疆指挥,而粮草因为战线拉长,越推越远,运送途中更是险峻。
一番守城与攻城之下,足足有一月之余。
眼前这片荒野的场景,和书中描写的一模一样,也就是说,沈之煜即将到达这里,亦或是,他已经到了!
连墨看着那徐徐升起的太阳,如此圆,如此大,如此——了无生气。
“大人,定南县目前情况十分可疑,草民想,应当即刻启程回去上报,刻不容缓。”
连墨硬着头皮道。
沈之煜右眉一扬,“你确定?”
连墨片刻迟疑后,猛一拍掌,“草民还要应对接下来最重要的殿试,就……不给大人您添麻烦了,草民可以先行离去。”
说着,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连墨手脚并用下了马车准备往回路走。
突然“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从她的背后射来——
嗡……订在车壁上的箭羽不停颤抖着,发出嗡嗡嗡的声音,连墨的脸上瞬间呈现出恐惧的表情。
“你看,不是我不上你走!”沈之煜漫不经心瞥了近在咫尺的箭羽一眼,状似无奈道。
忽然远方有人打马而来,马蹄声嘚嘚,声音越来越近,不多时,已经到了眼前。
是一名年轻的将士。他策马而来,一身银色战甲,容貌清俊,脸上是久经沙场的士兵独有的麦色肌肤,他眼神犀利的打量着两人,片刻厉声道,“这里是边关重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速速离开!”
连墨还沉浸在刚才的余悸里,她默默地侧目看向沈之煜,却见他不知何时带上了那张丑陋的面具,有气无力的靠坐在车辙上。
“宁副将,下官玉之沉,这是沈相的亲笔手信!”沈之煜掏出一封信函递给宁副将,“沈相秘密派我前来打探消息,为了不引起骚动,也防止有敌军混入发现什么动静,还望宁副将暂且保密,等沈相到来再做决策!”
听闻是沈相的亲笔手信,宁则赶紧翻身下马双手虔诚的接过信函。
见面前的两人皆一副难民的装扮,相貌更是人群中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心里只道这是沈相的谋策之一,并未再多想。
“只是这马车……”宁则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还虚弱着的沈之煜,又看了看破旧的马车,“马车进入军营,多少会引起一些注目,我看玉大人身体不适,可否改乘坐我的坐骑?”
沈之煜微微挑眉,慢悠悠道,“宁副将所想周道,只是下官体力不济,需要一个人支撑着才好,我看我这随从甚好!”
话外音就是宁副将我们两个加起来快三百斤的男人分分钟可以把这匹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壮硕的马坐跨,而和连墨这个瘦弱的男子坐的话刚好。
怎,怎么可能!
连墨刚从恐惧中走出来又进入下一场的惊惧,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然而这回沈之煜也不给她任何说不的机会,他在宁则的搀扶下上了马,歪头看着一脸纠结扭曲的连墨。
“再不走,就会有人发现我们的行踪了。”
“大,大人,我,我真的不会骑马。”
沈之煜也不恼,他略显惋惜道,“也好。眼下太阳东升,正是敌国士兵突击的好时机,既然你不会骑马,那就走路吧,祝你好运!”
说罢,他转头示意宁则走人。
连墨:……
我特么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上马啊!
连墨确没说谎,她确实不会骑马。
沈之煜和宁则面无表情看着她第二十八次踏空马镫,脸色黑得不能再黑。
最后宁则实在看不下去,正要搭个手帮她一把,连墨只觉得手臂一紧,吓得她一声惊呼,整个身子腾空的一瞬,回过神来,才发现人已坐在了马背上。
感受到后背贴着某人的胸膛,连墨浑身无法控制地僵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第一次骑马的她双手更是紧紧将缰绳缠在手中,她小心翼翼地往前倾了下身子,尽量保持距离,哪怕只是那么一丢丢。
那动作虽然轻微,却还是被沈之煜捕捉到了。他唇角勾了勾,形成一丝不明意味的笑。
“本官尚未痊愈,只能辛苦你了!”
沈之煜扶正她东倒西歪的身子,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慢悠悠地道,声音中隐约流露出一丝让人心发寒的冰冷,“前是军营,后是疫城,除非你是敌国派来的奸细,否则,人已经到了这,还想去哪里?更何况这是沈相委派的密令,我看你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违抗!”
连墨不由得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偏开了头。
马蹄徐徐地向远方军营轻踏,连墨的心就更加惶恐不安起来。
脖颈上是沈之煜忽远忽近的气息,连墨目不斜视,抓紧缰绳,眼睁睁看着离那旌旗猎猎,铠甲森寒的军营越来越近。
*
两人趁着士兵操练的时候从侧门而入,随后被安置在临靠一片密林的小帐篷里。
作为随从,自然是没有资格去见将军的,于是连墨乐个自在,趁着沈之煜不在的当儿,在帐篷外那一处密林的边缘发呆。
天高地阔,层林尽染,南雁逐风!
她一定要赶在沈之煜来边关前逃走!
不然谁知道玉之沉这个奇葩会给她带来多少麻烦事!
有些郁闷地靠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松树枝丫上,连墨摘了个松果,一层一层地剥着里头的松子,心里则把沈之煜骂了个遍!
思及此,她更加卖力的观察地形,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出现的人。
“这山林想必早已被军中伏击的士兵踏出不少小路。”
熟悉的戏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连墨心中莫名地一慌。
自从到这边关后,连墨浑身都充斥着焦虑和急躁不安,视线总是会投向军营的大门,像是在等待着谁,又惧怕着谁。
只可惜连墨不是专业的演员,不会掩藏太多的情绪,有心之人一眼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没容她多想,沈之煜接着道,“沈相已经启程,想必三日后就会抵达军营。”
“……”连墨镇定的将手中的松子丢掉,“那,很好啊,只是大人,事关朝廷机密,草民有自知之明……”
“有自知之明不错!”沈之煜和蔼的笑道,“所以接下来是你的悠闲时间,等沈相将一切安排妥当,我们便可以回去了。”
闻言,连墨强压下内心的激动,非常懂事的点点头,露出想味朝廷分忧又不够格的惋惜表情。
沈之煜意味深长的瞥了瞥她,轻佻的扬眉,“不过……本官每晚会和你讨论自传的事,希望早日得到沈相的赏识。”
他说完这句,连墨又蔫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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