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其实已经没什么要问张霞的了。

陈诺被害案的关键就在于：他究竟是死于情杀，还是康诺制药人体试验案。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调查方向。

如果是情杀，林意、葛强的嫌疑最大。

一位是被背叛的妻子，一位是被出轨的丈夫，这两人是有作案动机的。

这其中，林意还被拍到出现在酒店的监控中，并且，她还买了逃往宁州的大巴车票。

因此，她的嫌疑要大于葛强。

如果陈诺是死于康诺制药人体实验案，推理就要彻底地换一个方向。

据了解的情况推测，陈诺在张家村小学和制药厂之间，扮演了中介的角色。

是他把张家村小学介绍给了康诺制药，也是他沟通镇政府在镇上引入康诺制药厂。

制药厂作为报酬，通过“名为”科诺咨询”的皮包公司按季度向陈诺分配利益，也就是每季度支付给陈诺50万元。

不知道张生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而陈诺失踪后，省厅把秦澈抽调过去调查的重案恰好也和制药厂有关。

要么，是陈诺先死，制药厂或者张家村慌乱中漏出了破绽引起省厅注意。

要么，就是制药厂内部先出了事，为了解决这件事，他们决定将陈诺灭口。

可是这样又解释不通林意的失踪……这点，江鹤实在想不通。

江鹤一进屋，便迅速扫视起了办公室里的情况。

办公室墙壁上两米左右高的位置，是一个还在泛着红光的老式摄像头，给摄像头供电的的电线从墙面延伸到桌子上的唯一一个插座里。

室内的桌椅都非常简陋，靠墙有个没有柜门的文件柜，里面摆放着学校的资料。

校长的办公桌就是一个木头板和四条腿，连抽屉都没有。

桌上是一个破旧的台式电脑，主机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很难想象这台电脑还能通电使用。

“怪不得他放心让我们进来聊。”

校长办公室在学校最东侧，从窗户看出去，刚好能看到学校大门的进出情况。

江鹤坐在窗户对面，搬货的人和阮铃都已经不见踪影。

“江警官，那你先和张霞谈着，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张俊林就要推门出去。

“等等！”江鹤连忙喊住他。

他急着要走，一定是为了亲眼看到牛奶被倒进水沟里，阮铃已经悄悄跟过去了，如果被他撞见，她们二人的目的就彻底暴露了。

不能再让阮铃因为自己的决定而陷入危险！

现在江鹤要做的，也是必须做的，就是拖住张俊林。

“校长，我还需要一份张家村小学所有任职老师的清单和资料。”

“这个也是你们案子需要材料吗？”

“当然！”江鹤一脸认真地解释道。

“既然陈诺夫妻俩来过，那肯定多多少少认识了一些老师，说不定还和哪些老师有私交。”

“受害人的朋友关系也是重要的调查方向！”

“受害人？林医生受害了吗？”一旁的张霞扯着江鹤的袖子问道。

江鹤拍了拍张霞的脑袋，刻意说：“现在大家都不知道林医生去哪了，说不定她遇到了危险！”

“只有你和校长叔叔帮忙，我们才能救出林医生呢！”

“林医生救了我奶奶，我要救林医生的！她是大好人，像我妈妈一样好！”

豆大的泪水从孩子眼里掉了出来。

张霞虽然看着像个初中生，可实际上也只是个9岁的孩子，听到自己喜欢的大人可能会出事，急的直接哭了起来。

江鹤见状有些不忍，吓唬天真的孩子，再利用她的眼泪，这样的手段着实不光彩。

但事出紧急，没有什么比一个小孩的哭声更缠人的了！

“哎呦校长，你看孩子急的！”

“我也是，说不明白话，还得要您这样懂儿童心理的老手在一边帮我把孩子哄好。”

校长向窗外望了一眼，又看了看屋里哭到抽噎的小女孩，以及一旁笨嘴拙舌把孩子吓哭了的江鹤，只能无奈地蹲下安抚着张霞。

“校长，我刚跟说的名单……”

“噢，老师的名单和资料都在电脑里，电脑没有密码，你打开看就行。”

“柜子里学校的材料你感兴趣的也可以看看，我们小学在教育系统里备案过的，你们回去也可以直接去教育局调阅这些资料。”

江鹤嘴上表达着对张俊林配合工作的感谢，心里却感到十分失望。

既然办公室里的文件材料和电脑都能让她随便看，就说明所谓的校长办公室只是个空壳。

即使她把这里翻个底朝天，张俊林都有自信让她空手而归。

怪不得她说要去校长办公室和张霞谈话的时候，他答应的这么痛快。

估计关键资料和线索从一开始就没有存放在这，甚至没有放在张家村小学里。

江鹤假意去查阅电脑里的教职工清单，却盯着天花板上的监控出了神。

……

既然这办公室没有什么值得隐藏的，为什么还要在这装一个摄像头？

这还是在张家村小学发现的第一个监控摄像头，没有安在大门，也没有安在仓库……

顺着监控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办公室里的桌椅，这个低矮的角度，连窗外的地面都不一定能拍到。

而且，这个监控就这么正大光明的挂在这里，制药厂的人就算再信任张俊林，也不可能专门挑一个能被录像的地方大声密谋。

为什么呢？

江鹤的手机械地翻阅着老师们的档案，脑内却在进行极限的头脑风暴。

也许……，是这样？

江鹤忽然想到了一个非常另类的答案，另类到如果结论得不到验证，她都没有信心跟阮铃分享。

来不及反复犹豫了，现在是下午3点20分，距离秦澈带队来仅有2个半小时。

如何在这两个半小时内，尽可能多的获取和保全证据，就是她们两人最重要的任务！

确定了方向后，江鹤的动作自然了许多。

她先是故意装作看不懂，询问譬如“张家村为什么会有人姓李”、“二王村是哪两个王”此类等等无关的白痴问题。

接着又装作手滑不小心删了几位老师的资料，满脸愧疚”地看着张俊林从回收站点了“还原”。

乱七八糟地折腾了二十分钟，江鹤的手机终于传来了微弱的震动。

她瞄了一眼手机。发信人是阮铃。

【OK】。

知道阮铃那边的任务完成了，她松了一口气。

此刻的张俊林也终于到达了忍耐的极限，看张霞已经不再抽泣了，急忙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办公室。

江鹤从窗户里确认张俊林走出学校大门后，按开录音笔，拉起张霞的手，开始询问她真正在意的问题。

“霞霞，林医生现在遇到了一些困难，你愿意帮助林医生吗？”

“警察姐姐，我想帮林医生！” 张霞哭的红扑扑的脸蛋上写满了真诚。

“姐姐相信你！那接下来姐姐问的问题，你一定要说实话哦！”

张霞用力的点点头说：“老师教过我们，一定要诚实！”

“姐姐听说，你们每天喝的牛奶是林医生夫妻俩和镇上的制药厂送的，对吗？”

“那你们喝了多久了呀？”

“我一进学校就有，一直喝到现在。”

张霞今年三年级刚开学十几天，从她上学就开始算的话，至少有两年了。

“一直都是这一种奶吗？味道，包装有没有变过？”

“变过的。”张霞说。

“我们是二年级才开始喝这个好喝的奶的，一年级喝的是厚厚的酸奶，那个好多同学不爱喝。”

江鹤在心里冷笑。

药厂开始想用味道浓厚的酸奶掩盖药味，但是很多孩子喝不习惯。

为了让孩子们尽可能多的喝下他们的药物，就往鲜奶里加了不少糖和利口科技。

真没想到，为了增加实验人数，制药厂还根据孩子们的口味“改善”过喂药途径，可真称得上是“用心良苦”啊。

江鹤继续问道：“姐姐听说林医生会来给你们送东西，她都送些什么啊？”

“林医生每次都给我们送书和衣服。好多好多衣服！”

“而且林医生每次来，都会特地到我家看我奶奶，给我奶奶送好多补品。”

“林医生真好！那霞霞是不是很喜欢林医生来？”

“霞霞喜欢林医生……”

江鹤意识到，张霞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吞吞吐吐地，小手用力抠着衣角。

江鹤拉起张霞的手，将语气放的更温柔亲切，说道：“霞霞要说真心话才能帮助林医生呢！”

“不可以撒谎，好不好？”

张霞犹豫了半天，低着头小声说：“林医生每学期来都要给带好多医生给大家体检。”

“嗯嗯，是检查身体让霞霞难受了？”

“都是我自己不好，医生叔叔阿姨都很好，是我自己怕疼，每次抽血都忍不住哭。”

明明是利用孩子做实验，为了实验结果和数据频繁地进行体检、抽血。

药厂用孩子们的血换钱，孩子们却傻傻地以为自己遇到了天使。

甚至违逆怕疼的天性，自责自己是不是给恶魔添了麻烦！

江鹤深吸一口气，抑制住自己汹涌地怒意，安慰着眼前的孩子。

“没事霞霞！怕疼是正常的，姐姐现在也怕疼，也怕抽血呢！”

张霞听了，瞪大眼睛问：“真的吗？怕疼也能当警察吗？”

……

江鹤犯愁，这怎么跟孩子解释呢？

总不能说我是穿越来警察局打黑工的吧，也不能说是为了离开这个世界才当的警察。

当警察的初心是什么？如果是她的话，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

想到阮铃，江鹤有了答案。

“当然可以！警察也怕疼的。”

“只有自己知道疼，才能体会到别人的痛苦，保护大家不再受伤，是不是？”

“是…”

张霞的眼睛突然变得亮晶晶的，她一脸期盼地问：“那警察姐姐，想当医生可以怕疼吗？”

“可以啊！你的梦想是当医生吗？”

“对！我长大了想成为林医生那样的好医生，就像林医生帮我们一样，帮助那些看不起病的人！”

周末快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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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试玩篇：慈心夫妇失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