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5日，15:00PM，南江市公安局刑警队会议室。

滕阳案的第一次案件会仍然由副队长李恒主持。

秦澈坐在李恒旁边蹙眉不语，快速地翻阅着从上午出现场至今的调查情况。

这还是江鹤和阮铃第一次参与刑警队队长秦澈在场的案件会。

小徐简要地介绍了死者的基本信息。

死者滕阳，男，32岁，未婚，南江人，无业。

滕阳少年丧母，由父亲一人拉扯大。去年1月，滕阳父亲因为癌症去世。

滕阳父亲滕光明作为418案高利贷催债案的主要成员入狱。

出狱后又找到原来的老大，回到高利贷公司中继续干催收。

他死前给独生子滕阳留下了800多万存款，以及南江壹号的这套房子。

滕阳生前就是靠父亲留下的赃款生活。

“放高利贷能挣这么多钱？”李恒问道。

秦澈说道：“不只是放高利贷，滕光明当年一人顶下了418案的全部罪行，这800万里，也有高利贷公司给他的抚恤金。”

“靠，这帮孙子还讲上江湖道义了！”李恒骂道。

滕阳没有收入来源，现在的状态就是坐吃山空。

江鹤心想，如果没有这次意外的话，800万也够他吃一辈子了……

秦澈神色镇定，并不在意李恒一旁的骂骂咧咧。

他问道：“景然，验尸结果怎么样？”

“不太理想。”

“现在已经完成尸体的解剖，根据尸检情况及室内25摄氏度的空调温度，死亡时间初步判定为四天前。”

“也就是10月1日，周四下午13时至下午18时之间。”

孙书言补充道：“我们找电力公司调取了死者户号下的用电记录。”

“从10月1日至今天5日发现尸体之间，每天耗电度数均稳定相同，因此可以判断这四天内空调都在运行状态。”

会议室内的众人一致点头认可了空调保持恒温假设下的死亡时间判断。

刘景然接着汇报道：“死者的死因非常复杂。”

“可以明确的是，死者是死于急性心机梗死。但导致心梗的原因可能有以下三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是，滕阳死于溴中毒导致的心梗。”

李恒坐直身子问道：“溴？”

刘景然徐徐解释说：“我们从尸体的□□中检测到了溴酸盐，但溴酸盐的浓度达不到立即致死的程度。”

“死者尸体上死而不褪的红斑，肾脏有损伤，这些都是溴中毒的标志特征。”

“溴中毒会导致人呕吐、晕厥、中枢神经系统紊乱，从而导致死者心梗死亡。”

江鹤还记得现场尸体旁边确实有干涸的呕吐物，这完全符合法医描述的溴中毒迹象。

滕阳死于中毒导致的心梗，这不是挺明确的吗？

不光是她和阮铃，大家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第二种情况是，滕阳死于低血糖导致的心梗。”

低血糖？

滕阳明明是个需要靠胰岛素才能活命的糖尿病患者，怎么会死于低血糖？

会议室哗然。

刘景然解释道：“死者的血检结果就是这么现实的，他的血糖浓度极低，这么低的血糖浓度是极易致死的。”

“导致低血糖的原因很多，比如说死者生前饮过酒、胰岛素注射过量、没有及时补充食物等等都有可能。”

会议室众人议论纷纷。

“喝酒为什么会引发低血糖呢？”李恒不解地提问，“我记得糖尿病不是不能喝酒吗？”

“糖尿病不能喝酒不只是喝酒会升糖。”

“除了会升糖外，酒精还会刺激胰腺分泌大量胰岛素，从而造成低血糖。”

“低血糖的症状与醉酒有些类似，因此症状容易被醉酒掩盖。”

“滕阳都要靠打胰岛素活了，还能自己产胰岛素吗？”

“滕阳患得是二型糖尿病，自身是有产胰岛素功能的，只是产的不多。”

“而且他体重超过100公斤，可见他生活中并不对饮食加以控制，所以才会依赖注射胰岛素。”

江鹤又想到滕阳那一冰箱无糖饮料和甜品。

果然，自欺欺人罢了……

阮铃问道：“刘主任，溴中毒有没有可能引发低血糖呢？”

“这个概率不大。目前还没有相关的临床表现支撑。”

“第三种情况呢？”秦澈问道。

“第三种情况是，死者死于自身心脏病发作。”

“我们检查死者生前的诊疗记录得知，滕阳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5岁时进行过手术治疗，但效果一般。”

“如果死者生前受到剧烈刺激，很容易导致心脏病发作死亡。”

……

刘景然汇报完毕后，会议室讨论地热火朝天。

有说是死于毒杀，有说是死于低血糖心梗，还有的说是因为见了美女太兴奋导致了心脏病发作。

江鹤和阮铃讨论了半天，也没个头绪。

这个滕阳是不是在叠BUFF啊，江鹤心想。

自己有先天性心脏病，还敢胡吃海喝导致重度肥胖和糖尿病。

身上一身慢性病不说，还喝酒、嗜甜食、不控制饮食……

噢，还要再叠一个溴中毒……

这么作死，就是孙悟空也难改他的生死簿啊。

李恒拍了拍桌上，示意大家安静，让技术队汇报下进展。

孙书言今天异常安静，也没有积极地参与到案件的讨论中。

她汇报道：“时间有限，技术队主要从监控和手机两个方向进行了排查。”

“先说监控吧。1日下午2点，南江壹号3单元的电梯监控拍到一个带着宽沿帽、口罩，身着白色碎花连衣裙、丝袜长靴的女子提包到达死者居住的13层。”

“下午4点22分，女子惊慌地跑进了电梯，没有人追出来。”

“但很可惜，监控里显示她在进入电梯前又戴上了帽子。”

“我们也比对过小区入口的监控，始终没有找到这人的正脸照片。”

江鹤跟着孙书言的拖动反复观看了好几遍监控，监控里的女人挡得严严实实。

严实到什么程度呢？就算是去逛街的当红女星，也就不过如此了。

“该女子到达前，也就是当天中午12点，滕阳提着从超市采购的东西乘坐电梯回家。”

“再之前，除了滕阳本人、对门的邻居、外卖员外，10月内就没有其他人出入13层的记录了。”

孙书言切换了投影，向大家展示从滕阳手机中了解到的情况。

手机的密码是滕阳本人的生日，这给技术队减轻了不少工作量。

但手机里的内容却不像它的密码这么简单。

滕阳是个主机党，手机里没有一款游戏。

但有二十八个直播APP。

众人听到孙书言介绍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啊”出了声。

二十八个？！

就是说……世面上有这么多直播平台吗？

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根据孙书言的介绍，这二十八个APP中，有一半是能通过正规渠道下载的，还有一半是只能花钱从特殊渠道购买的。

而这些从特殊渠道获得的直播软件，点开后及其不堪入目……

滕阳的浏览偏好非常单一。

除了跳舞的美女，他什么也不看！

他还有给主播打赏的付费习惯，二十八个直播平台中，他只有两个平台没充过钱。

他充值最多的是当下最热的快音APP。

在快音中，他是三位女主播的榜一大哥，最多的一位刷了40多万。

40多万的打赏在头部主播那里不过是毛毛雨。

但在滕阳关注的这三位年轻主播的直播间里，40万足够他以绝对领先的实力坐稳榜一大哥的位置。

这小子懂用有限的资源获得最顶级的情绪价值。

看直播还追求打赏的性价比，看来他也是知道自己在坐吃山空……

技术队这几个小时内，还比对了滕阳常用的聊天通讯软件微讯。

他要到的都是没几个粉丝的小主播微讯，其中有三个聊的最频繁。

微讯名分别是：【做你的宝】、【可丽饼不是老婆饼】、【佳佳娘娘】。

其中，做你的宝快音直播ID和聊天ID一致。

能查到她10月1日上午下午全天都在直播，且有直播的全程回放，所以队里先排除了她的嫌疑。

看滕阳的聊天记录，可丽饼和佳佳娘娘两人应该都是在深夜开直播陪伴。

而且在9月30日晚上，滕阳分别和这两个网红各打过超过10分钟的微讯电话。

主播混乱的ID让会议室里的众人陷入一团乱麻。

李恒烦躁地说：“可丽饼和佳佳娘娘是不是滕阳在快音中打赏最多的那两个女主播？”

“快音必须用实名播，微讯注册也需要实名，一比对不就有结果了吗？”

孙书言不客气地说道：“李恒，你以为我们技术队都是傻缺吗？”

“我们当然比对过。”

“可丽饼的实名叫吴婷婷，佳佳娘娘的实名叫邬鹏。”

“快音两位女主播一名叫宋柯，一名叫冯佳人”

“什么意思，这是四个不同的人？”

“是的，其中聊的最频繁的佳佳娘娘——邬鹏，还是个男人。”

“我们还联系过微讯的官方，这两个账户因为涉及到转账提现，近期都刷过脸，能证明是本人在使用。”

“当然，也有可能是主播和微讯账户所有人共用。”

……？？？

什么情况？

孙书言总结道：“简单地来说，滕阳在直播间加了女主播的微讯，但微讯上和他聊天却不是主播本人”

阮铃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疑惑：“这算什么，代聊吗？”

江鹤也没听说过这种维护“大哥”的方式。

很新颖，很特别。

孙书言把技术队整理好的聊天记录发送给滕阳案组的警员。

微讯【可丽饼不是老婆饼】对应的主播是宋柯，实聊人是吴婷婷。

微讯【佳佳娘娘】对应的主播是冯佳人，实聊人是邬鹏。

秦澈打断众人的窃窃私语。

“景然，毒物鉴定是当务之急，如果市里条件不够，尽快联系省厅法医中心协助。”

“是，秦队！”

江鹤也赞同秦澈的想法，毒物的鉴定至关重要。

如果能确定毒物究竟是什么，就能根据来源缩小嫌疑范围。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具备搞到剧毒物的知识储备和能力。

秦澈继续布置道：“李恒，你带组里的人分两队调查宋柯和冯佳人这两组人。”

“技术队要加紧排查现场情况，另外，聊天记录要再细细地研究研究。”

“是，秦队！”李恒利落地回答道。

会议结束了。

就这样，小徐和小刘被分配到调查吴婷婷和宋柯，阮铃江鹤则领到了调查冯佳人和邬鹏的任务。

死因不明、嫌疑人不明，滕阳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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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主播和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