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

即将入学。延卿和大学同学赵北昭微信聊天——

延卿：选好了吗？

赵北昭：我选的宿舍位置顶好！阳台朝南，出门左拐是电梯，再往右拐是饮水机。

延卿：可惜可惜，想和我们失失一起住！

赵北昭：开学后你离我远点，耽误我招蜂引蝶。

延卿：天地良心，我们明显是姐妹好嘛！

赵北昭：你对象嘞？

延卿：分手了。

赵北昭：真假？我不信。

延卿：他居然和网上一群攻击男人涂脂抹粉的人同流合污，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也不想喜欢walking trash！

赵北昭：这话传出去你得被乱棍打死，你也是男的。

延卿：你再骂？！

赵北昭：行行行，女，你最女了。不过，就因为这分手？

延卿：就因为这？

赵北昭：当然这也很重要，除此之外——

延卿：他总对我有非分之想。

赵北昭：噗。

延卿：就要纯爱！就要纯爱！

赵北昭：那你可混不下去了。

延卿：我就是有点接受不了那丑东西。

赵北昭：打住。再聊就是限制级了。

周三

新一届硕士生第一次组会。王老师拿了一位同学正在分发的A4纸，掸了掸，“都到齐了吗？”

延卿接住单页——《硕士研究生学业相关要求》。嚯，这么严肃。延卿压低声音，隔着一位姓黄的女同学，“失失，你室友不是也给贾老师发了邮件吗？”

两人中间的黄同学左右问：“失失是谁？”

赵北昭一边回复微信消息，“我刚问她了，可能王老师忘记通知她了，她说这就联系王老师。”

延卿哦了一声。

赵北昭回答黄同学：“我的名字读快了有点像北方话里的‘找不着’，后来朋友从‘失踪’里取了‘失’字，就叫我‘失失’了。”

没过多久，赵北昭的室友谢同学尴尬地进了会议室。王老师朝她笑眯眯地，又看向大家，“人太多了，不好意思把你给忘了。”

组会结束后，黄同学向谢同学吐槽：“王老师回去得小批一下贾老师。”

赵北昭附和，“贾老师来者不拒，估计他都忘了到底答应过哪些人可以进组了。”

谢同学叹气，“有个老婆就是好，组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王老师在管。”

黄同学点头，“我也想要个老婆！”

作为六位新生里的唯一男生，延卿没有插话。听着她们聊天，延卿心想，老婆是个职业。

周五

中午有个导师见面会。来的大部分是年轻讲师，各自简单地自我介绍之后就结束了。不过见面会占用了午饭时间，延卿并不乐意，跟赵北昭发消息：早就选好了，走个流程而已。

赵北昭看向班里男同学那一小簇，找到延卿白了一眼，事儿精，可他表面上又装得一本正经、直男无比。

听到不远处黄同学小声说“03方向的马老师好帅”，延卿在心里点头。

离开前收到了选导师要填的表，下周一交。在导师见面会之前，王老师跟组里各位私聊了需要填的导师名字。周三组会上王老师向大家保证，不管挂的导师是谁，课题组内一视同仁。

延卿挂的是贾老师的名字，他想，应该是王老师管我吧。

去食堂路上，组里一位本校推免的李同学跟赵北昭她们介绍没来的老师，他们还不能挂名带硕士生，不过实际上可以操作。

“宋老师是我们课题组出来的，还有一位赖老师，他俩都是破格留校任教。不过赖老师生孩子还没回来，他俩特别卷！”

另一位曹同学补充：“宋老师在本科生里很受欢迎，大家都叫他行走的SCI。我一个本科室友毕业论文跟的他，说他很负责。”

延卿跟在她们后面和男生走在一起，打开和赵北昭的聊天界面：行走的SCI有什么用，能让我也发SCI那才是真本事。

过了很久。

赵北昭回复延卿：刚跟她们吃饭聊天，按照目前已知信息，可能是宋老师带你。

延卿：……

赵北昭：组里惯例，小导不参加组会，等他主动找你吧。

延卿：我当初是给贾老师发的邮件！我又不认识那个宋老师。

赵北昭：或者你主动去找他。

延卿：研一有课，下学期末再见吧。

周四

王老师在群里通知大家开组会，说只是见面。

会议室内的座位呈U形，没有座位的一侧是屏幕。王老师对着屏幕坐在正中间，“由于这两年人太多，后面毕业论文会有小导师帮助大家，具体安排已经和小导商量好了，不过平时不用分是谁的学生，都可以交流。先说一下后面的打算，我们每两周开一次组会，研一不用汇报……”

延卿敲着手机屏幕：不用汇报？

赵北昭回复：组会博士生也在。

“……一会贾老师和两位小导……”王老师接到电话走出会议室。

组里开始聊天。

关于第一周上课，本科老师还念PPT，现在老师直接分组让大家定主题做PPT了。从每周催命的周报，说到大家的个人生活。这几天上课，虽然仍有距离，包括某种程度上的性别差异，延卿也算跟组里同学慢慢熟了起来。

“延卿，叫你的名字我总感觉自己是个皇帝：延卿——平身，延卿——你怎么看？”黄同学说话软软的，但人有点社牛。

谢同学和曹同学都看向延卿，王同学也停下滑动手机屏幕的手指。

“我出生的时候，我爷爷问我姑姑起啥名好，那时候她喜欢的小说女主角名字里有‘卿’这个字，所以我就叫延卿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同学也挺放得开。

“幸好女主名字里没有‘毕’，不然我就是‘延毕’了。”

赵北昭在一旁点头。

“呵呵呵呵呵呵……”谢同学有点社恐，笑起来也规规整整的。

宋好拿着平板走进会议室，脸上似乎还残余着笑意。

延卿正背对着会议室的门，看到对面的同学停止说话，也收起神色。那两位本校的李同学和曹同学分别开口：“宋老师好。”

延卿的眼睛余光里，看见那位宋老师稍微颔首，坐在了王老师座位右侧。

没多久，另一位小导张老师也来了。延卿朝她微笑，张老师很符合北方人想象中的江南女人形象。

差不多同时，宋好回了个消息，然后看向张老师和各位同学。“王老师临时有事，那我们就先自我介绍一下，张老师先来？”

张老师笑着示意他继续。

宋好也笑着点头，“我叫宋好，之前也是在我们课题组跟着贾老师和王老师，我的研究方向主要是……”

延卿没听进去。他在打量，这就是行走的SCI？既不高大也不威猛，说话慢慢的，挺有亲和力，手指也算是细长，还挺白净。

六位同学还没做完自我介绍，王老师就带着贾老师一起来了。

后来老师们说了啥延卿也没太记住，只知道张老师管实验室，宋老师建模厉害。

周六

晚上躺在床上，延卿点进和发小的聊天界面——

延卿：昨天见到贾老师了。

陆西虔：怎么样？

延卿：他跟在他老婆后面好听话。

陆西虔：他老婆也在你们课题组？

延卿：夫妻档。虽然课题组是贾老师的，但实际上都是王老师在运营，就是他老婆。

陆西虔：男人背后的女人，当男人真好！

延卿：是啊，开会的时候他也很尊重王老师，夫妻俩相敬如宾。

陆西虔：你这导儿还行吧。

延卿：实际带我的导师不是贾老师，应该是一位年轻的老师，叫宋好。

陆西虔：女？

延卿：男。

陆西虔：他怎么样？

延卿：第一次见面印象还行，气场比较……没有攻击性，同学说他在本科生里很受欢迎，发了很多SCI，人送“行走的SCI”。

陆西虔：那挺好哎，你这毕业就不愁了。

延卿：这几天看论文，我又感觉选错了。

陆西虔：咋地，想和我一起上班吗？

延卿：倒也不是，就是不知道做什么方向好，总感觉没有意义。

陆西虔：慢慢来吧。你和你那分分合合的对象进展如何？

延卿：这次我真想分手了，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我理想中的男人。

陆西虔：想好了？

延卿：最近还是断不了联系，不过应该是想好了，我总不能因为是性少数就不挑了。

陆西虔：也是，不能在垃圾堆里挑没那么垃圾的垃圾。

延卿：阿姨又找你相亲了吗？

陆西虔：前几天说来着，无用功，再催就是痛经，见不了面也打不了字。

延卿：一个月痛三次？你能不能认真骗！

陆西虔：反正我是坚定地不沾男。

延卿打算回“我做不到”，就看到新的朋友申请：延卿你好，我是宋好。

打发了陆西虔，延卿从床上坐起来接受朋友申请。

延卿：宋老师好。

宋好：你好，等你方便了把你的本科论文题目和摘要发给我看一下，谢谢。

延卿：收到。

淡定地放好手机，延卿钻进被子无声地尖叫。这是什么魔鬼！本科论文就是一坨……不能这样骂自己。

等一下，再看一遍，“本科论文题目和摘要”——不是正文。完蛋，摘要更是直接暴露水平了。

不敢怠慢，也来不及修改，延卿当即下床编辑了一下把文档发给了宋好。

对方回复：收到。

另一边的宋好工作到十一点，点开延卿发来的文档。捏了捏太阳穴，宋好将文档关闭，拖进“回收站”。

目前这水平，确实得延毕，不过还有的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