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宜人感觉有点无所适从，手脚轻飘飘的。

有点像和回国后的贺臻初见时的感觉，又害羞又高兴又隐隐尴尬。

“嗯，这个是客卫。”

赵宜人先给蒋越指了指卫生间的位置，担心蒋越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到了新地方处于窘境。

“这个是书房。”

蒋越的眼帘不再低垂，抬眼仔细看了看他的工作场所，也是他和她未来近一年的相处场地。

很大，好像一个书房就有他的出租屋大了。

一大面墙壁是胡桃木的大书柜，没有太多书，经常取用的架层随意斜放了十几只包，有很艳丽的桃粉，很跳脱的绿，也有典雅的颜色，很绮丽的图案。

一大面全景玻璃，可以看见小区大片大片的绿化，在这样的地段也算是奢侈。

书房里摆了两张黑色胡桃木书案，一张略大的书桌上放了打印机、粉色笔记本电脑和平板，堆了一点纸笔。

桌前摆了两把椅子，椅子之间隔了点距离。

另一张书桌略小一点，就在对面，上面堆放着深空灰电脑和文件。

贺臻端着托盘，适时笑着进来。

“妹宝，还不快点让蒋老师坐下？”

一面说，一面把两杯茶搁在了书桌上。

赵宜人赶紧指了指椅子，“蒋老师，您快坐。”

蒋越声音有些羞涩，却很有主见地回答：“叫我蒋越就行。”

贺臻坐在了对面的桌子上，打开笔记本，“好，小蒋，尝尝这个正山小种，不合口味的话，外头飘窗边柜上还有咖啡。你们聊，我处理点公事。”

赵宜人也赶紧坐下。

蒋越从拿出包里的文件，翻开学习计划，按压了一下书脊处，也跟着坐下。

“这是我做的复习计划，当然这就是个大略的计划，安排得有点紧，后面会根据你的情况再调整，你可以先看一下，了解一下我的思路，可以吗？”

赵宜人撸下手腕上的杏色真丝发圈，把浓密的头发挽起来，专心致志地翻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点了点头。

“我觉得没问题，就是背诵个几轮才能见成效，我能跟住这个计划。”

“

“好，那就先从刑法网课开始，我多准备了几个网课，市面上这些叫得出名字的老师知识储备都够用，还是看你喜欢谁，可以吗？”

赵宜人失笑，“当然可以了。”

蒋越从包里拿出自己用旧了的普通电脑，神色如常地操作。

这种贫富对比，他在李骁的店里打工时已经司空见惯。

即使眼下面对一个特殊的女孩，正因为面对一个特殊的女孩，他才更不愿意表露一点怯弱。

赵宜人和蒋越很快双双投入进去。

赵宜人边听网课边用平板做笔记，蒋越也在一旁跟进。

时不时，赵宜人自己按住空格键暂停，向蒋越发问。

再后来，就是暂停吐槽某个知识点的奇怪和难以记忆。

贺臻突然发现，这是对自己意志力的一种磨砺。

完成工作后，他依然没有离开，而是假装在忙，实则时时刻刻注意对面的两个人。

直到接近饭点，贺臻悄悄起身，对面两个人似乎还是毫不在意。

等到贺臻再敲门，已经是下午五点。

门是开的，贺臻站在门口，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看向屋里刷网课的男女。

“妹宝，小蒋，饭好了，一会可以吃了。”

蒋越看向赵宜人，“我想我的午饭和晚饭还是自己解决吧，中午空出来两个小时的时间就行，你可以午休。”

赵宜人皱着眉头，“两个小时？你住在哪里啊？”

“在开发区的老妇幼三院那边。”

赵宜人只是在兴城读大学，分得清几个区，闹不清什么老地段。

而贺臻初中就回到了兴城，心里清楚蒋越所说的那片基本属于破旧的城中区。

眼见蒋越神色自如，贺臻有点气笑了。

他算是恋爱脑，看见蒋越的品行没有赞叹，心里只有对赵宜人的气恼。

真能招惹啊。

招惹了一个男高，偏偏早就保送，算得上读书的佼佼者，学生时代的白月光，恋爱方面升级迅速，俨然成长成了一个随意诬陷人的小绿茶。

招惹了一个富二代，似乎风流不着调，其实又纯情又讲实际，要里子、不要面子，格外难缠。

眼下招惹了一个贫寒学子，看着也是很有定力，一点不胆怯自卑。

赵宜人不是没有生活常识的娇小姐，赶紧开口：“开发区离曦月园庭这里也太远了，来回通勤都快两个小时了，你再赶不上地铁，你就留在这吃饭吧。”

蒋越没有回答。

贺臻走到赵宜人椅子后面，一只手搭在赵宜人的椅背上，姿态又亲昵又闲散。

“是啊，曦月园庭外头吃吃喝喝不太方便，万一没有跟上地铁，中午上哪吃饭？而且这样对宜人学习也不好，你给她每天陪读八个小时，如果定准了早上九点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两点到七点，宜人也拘束，时间上最好自由一点。”

赵宜人哼了一声，“哪有你那么划分时间的，早上九点太晚了，谁家考研早上九点开始？人家都四五点开始。”

蒋越回答：“几点我都没问题，时间安排可以看……赵小姐安排，每天都可以变化。”

赵宜人听不惯赵小姐的称呼，她没有什么等级观念、尊卑意识，刚想开口，被贺臻拍了拍肩膀。

贺臻笑了笑：“小蒋，咱们互相称呼名字就行，叫我贺臻、叫她宜人，我们家可不是李骁那个资本家的会所，什么规定喊先生喊女士，我看他是开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历史倒车。”

紧接着，又说：“现在才五月，宜人答辩的事情还没收尾，毕业怎么也会玩两天，之后不舒服不高兴也会休息几天。这样，不管当天休不休息，每天给你发酬劳，如果哪天超时了，额外计算。但是时间上就靠你多包容了，有时候她可能起晚了，有时候晚上还没学完，你可能要多等一会。”

蒋越点头。

赵宜人笑得甜嘻嘻的，“对啊，所以中午饭晚饭都在这解决吧。”

蒋越有点为难，明显还有难言之隐。

贺臻宽慰道：“我们家是我做饭，一日三餐我陪餐。如果哪天我没时间陪餐，我会喊阿姨来帮你们做点奶茶千层，边吃边学。”

赵宜人和蒋越都听懂了贺臻的言下之意。

也就是在他不在的时候，他要求有阿姨在场。

蒋越的确顾虑独处的事情，如果赵宜人没有男朋友，那只需要顾虑赵宜人会不会不安、不舒服。

既然她现在有了伴侣，那独处怎么说都不符合道德规范。

来之前，他没有预料赵宜人家里是赵宜人和贺臻，还以为是普通一家三口的配置，以为赵宜人是本地富家女，有她的家人在，家教没有什么避讳的。

来了才发现，贺臻做饭，贺臻对这里的设施都很熟稔，似乎赵宜人和贺臻已经同居了。

听了贺臻的话，蒋越落下一块石头，也有点不可名状的酸涩。赵宜人则更多的是尴尬。

她不喜欢麻烦事，也不喜欢和阿姨日常相对，所以住进来之后，才要求阿姨不用住家，只要定期打扫做饭就行。

而且被贺臻主动提出，还有点被侵犯边界的不悦。

怎么就轮得到他做主了？

虽然合理，虽然明面上挑不出什么，虽然明面上这是为了打消蒋越的尴尬处境。

赵宜人有点不高兴，又不愿意表露出来。

只有蒋越点点头，“那就麻烦贺哥了”。

贺臻知道赵宜人心气不顺，她爱新鲜，又任性而为，从来不是一个体贴的、让人安心的恋人。

但是他的底线不能再低了。

留着蒋越，迟早出麻烦。

他的底线就是两个人不能独处。

倒不是防备两个人暧昧，而是一旦有煞风景的第三个人在，对于比起前辈们具有很高道德水平的蒋越而言，暧昧根本不会发生。

挡住了蒋越，宜人还是明事理的好女孩。

贺臻做的是冬瓜牛肉丸子汤、清蒸鲈鱼、丝瓜炒鸡蛋、虾仁豆腐和凉拌藕片，还有小米粥和贝贝南瓜。

蒋越看见这些家常菜色有点讶异，惊讶原来在外面吃佛跳墙火锅这种华而不实东西的有钱人，回家也会吃这些如此清淡普通的家常菜色，和普通人家没有什么两样。

也惊讶贺臻这种精英回来也是给赵宜人洗手做饭的，还做了四菜一汤。

贺臻给赵宜人盛汤，笑着解释：“小蒋，你自己盛啊，妹宝这几天怕她胃不好，做得清淡了点，你将就着吃。”

蒋越在贺臻温和的脸皮底下，窥见到了有钱人的矜贵自持。

贺臻不会虚假又很有人情味儿地自谦，说自己厨艺不好，或者说什么不知道合不合口味之类的假话。

会明明白白地说，这是为了赵宜人做的菜，不会迁就别人。

就像上一次在会所见面，贺臻将名片递给他的时候，很和气，也暗暗含着对赵宜人强烈的宣誓主权意味和占有欲。

身处其中的赵宜人只是垂着眼睫喝粥。

提起养胃，就让人想起来胃不好的原因，是她吃的药。

所以想想那天贺臻的温柔和安全，她也没有什么可生气的。

无非就是拿人隔开她和蒋越，那也很正常，还可以让阿姨做点好喝的奶茶。

按现代说法，贺臻确实是个很好的男朋友。

按古代眼光，贺臻已经颇具大房气度。

自己的男朋友有个漂亮的从前就认识的女家教，每天相处八个小时，连续相处半年多，她肯定不干，一定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