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迷梦之乡(15)

铺天盖地的腐臭味疯狂刺激着时越的鼻腔,偌大的土坑里她却好像只能看到那一个人,她无暇顾及周遭气味的折磨,也顾不上看那些面目全非的残肢白骨,只是下意识地朝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奔去。

“你疯了吗?!”班章从身后死死拉住时越的胳膊,紧蹙的眉头在诉说她的不悦,“你掉进去谁又来拉你出来?陈喻已经死了,你还想给她陪葬吗?!你是嫌考生死得还不够多吗?”

班章的话像是震天响的锣鼓,听得时越脑子瞬间嗡嗡作响。

“……不可能,她不可能死!你胡说!她只是还没有醒来而已……上次我晕倒没醒过来的时候也是她把我带出来的,她在坑里面不好出来,我得进去把她拉出来……”时越一边嘟囔一边往坑边挪动,只是她的手被班章死死钳制住,就连张天天也在按着她的肩膀。

他们一定是疯了,他们一定是被这个考场搞疯了,才会不让她救陈喻。

“你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如果陈喻没死的话,她的肤色会是这样的死白吗?如果她没死的话,她的肚子会是被刨开的吗?如果她没死,她的心脏会被扔在外面吗?!”班章用力捏着时越的下巴,强迫她往陈喻的方向看去。

“……她……她真的……”无声的泪水从时越眼底溢出,她怔愣地看着眼前不真实的一切。

其实不光时越,就连其他考生都觉得下一个出事的应该不会是陈喻才对,可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们,事实的确如此,她杀了村民,就像之前出事的考生一样,她也不可能幸免于难了。

周围的味道实在不堪,考生们没有过多停留,时越是被班章和张天天拽走的,她整个人的状态很差,思绪一直不知道游离在什么地方。

“怎么,没有了陈喻你就活不下去了吗?”班章靠坐在柴房一角,看着失神已久的时越突然冷笑着问。

时越总觉得她和陈喻之间如果有一天要死一个,那先死的也一定是自己才对。

没有几个人能无声无息地接受原本平静正常的生活突然就变成了随时会丧命的恐怖考试,时越也一样,幸运的是,从进来的那天开始,她就遇到了一个可靠的人,潜意识告诉她对方是可靠的、是安全的,她开始不自觉地依赖对方去面对恐惧、通过考试,事实证明对方也确实是可靠的,一直以来陈喻对她来说就像某根心理支柱一样,如果连陈喻都不在了,那么这个地方她还有出去的可能吗?

“我突然很好奇,你和陈喻的关系究竟是相互可以依靠的朋友呢还是单向的依附呢?”班章此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友善来,甚至多了审视的味道,“陈喻让我保护你,可我想不通,你有让我保护的价值吗?陈喻为什么要一直保护你呢?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时越听着班章的话,思绪渐渐收了回来,先前的崩溃已经消失不见,呆滞的眼神也变得清醒冷静起来:“不,我刚刚太冲动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陈喻或许并没有死,她或许只是被困在了梦里,就像剃着寸头的男人一样,危险是一定的,但未必死亡。”

“那你觉得她为什么会在现实中死亡?”班章审视着她的目光。

“因为她杀了那个老头,她杀了村民。”

“杀了村民就会死吗?”班章又问。

“不,最开始的两位考生是先死在了梦里,他们在梦里和梦外的死状不同,应该是死过两次,或许也可以理解为我们有两条命,梦里一条,梦外一条,他们杀了那个缩在地上的女人,死在了梦里,但因果又好像是错乱的,因为他们好像是在梦里死过后在现实才杀的女人;留着寸头的男人和那个中年男子杀了新郎,他们死在了现实,被困在了梦里,陈喻杀了那个老头,也死在了现实,应该同样被困在了梦里,可这之间的界限是什么呢……女人和男人……”

“你的结论是杀女人和杀男人?”班章抱臂挑起一边眉毛。

“不,不是这样的……这个村子,或者说这个考场应该是分为两派的,这个界限不应该是女人和男人,而是受害者与迫害者,是了,我想我们一直忽略了一条最重要的题目线索,而这条题目线索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以最醒目的方式提醒过我们,它说‘在这个村落每个人都是举刀者’,我想这个每个人同样包括停留在这里的我们。”

“这句话是绝对的,或许它所说的举刀从来都不指代我们举起那把道具小刀,这句话它存在于我们拿起小刀之后,也存在于我们拿起小刀之前,每个人,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是局中之人,没有人可以成为旁观者,迫害是恒定存在的,我们每个知晓真相了解实情的人都不再无辜,我们每次选择的无动于衷都是一次次助纣为虐。”时越继续说,她在以极其冷静的状态理清思绪,可在理清思绪的过程中情绪又似乎不自觉多了一些起伏。

她低着头以尽量客观的角度阐述自己的分析:“所谓的举刀就是在选择阵营,杀死女人的考生选择了站在迫害者的一边,他们留在了现实;杀死新郎和老头的考生选择了站在受害者的一边,他们留在了梦里,甚至我觉得要想站在迫害者的一边条件更加宽松,哪怕不杀人只是放任眼前的迫害存在。”

班章一言不发,只是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时越,似乎是对她分析出来的结果很感兴趣,又像是单纯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

“陈喻不是冲动的人,她不会做毫无根据毫无把握的事,所以这些她肯定都想到了。”时越低垂的眼眸突然抬起,正正对上班章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你跟陈喻一样,思维总会比我快一拍,所以你肯定也想到了。”

“你们早就商量好了是吗?”时越没什么表情地开口。

班章听完轻声笑了起来:“难怪她要带着你,这都被你发现了。”

“所以这根本就是你们的计划,是吗?”时越说。

“算是吧,考生目前挂得太快了,而我们每天得到信息的方式几乎只能靠入梦那么一会儿,而且信息不全,分析起来云里雾里的,太过被动了,所以我们打算主动出击。”班章靠在墙边按了按眉心,“既然考场有两个空间,那另一个空间肯定也有线索,既然我们每个人都是‘举刀者’,迟早都要选择自己的阵营的,我们需要有人进入梦里面收集线索,这样两边收集信息,通过考试的概率会大一些。”

“所以……陈喻不会有事的,是吗?”时越低声问。

“这个我也没法保证,凡事总有风险,但我觉得她会没事。”班章说,“要不是我跟她猜拳输了,现在待在里面的就是我了,只是可惜,总要有人待在外面跟她打配合。”

时越看了看她一脸可惜的神情,实在不是很理解对方的脑回路。

……

前一天傍晚。

“聊聊。”班章跟陈喻站在柴房不远处一处隐蔽的角落,“寸头小子凶多吉少,皮衣小子被除名了,三天的功夫考生就折半了,你什么想法?”

“你把我叫来这里,不就说明你心里已经有计划了吗?”陈喻学着班章平常的样子挑起一边眉毛。

“事到如今,考场的机制你应该心里也早都有数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实在不充裕,我是有一个想法,但我想先听听你的,或许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呢?”

陈喻看着她难得有些认真的神色说:“我的想法很简单,我们之中得有人选择阵营,得有人去另一个空间收集题目线索……”

“我也是这个想法。”

“我的意思是我来当这个人。”陈喻说。

“不行!我先想出来的,我来当!”班章忙反驳。

陈喻冷笑:“我还先说出来的呢。”

“要不是我起这个话茬你能说出来吗?”

“那这样,公平一点,猜拳好了。”

结果很显然,陈喻赢了,按照计划她会成为留在梦里面的人,而班章则会继续留在考场的现实空间配合陈喻里应外合。

“算了,不跟你争了。”班章认命般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然后饶有兴致地对她说,“这样,如果你能活过明天的话,我就告诉你我的技能,怎么样?”

陈喻闻言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我猜你对这个事应该还挺好奇的。”班章笑着说。

“我对另一件事也挺好奇的。”陈喻说。

“什么?”

她凝视着班章的眼睛问:“你从谭修杰身旁拿走的东西是什么?”

“哦,被你看到了啊。”班章似乎没料到,慢悠悠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瓷娃娃,“其实在薛纯出事的时候我也拿到过一个同样的……”

“是道具吗?”

“嗯,精神干扰类,你别小看这东西,D级道具,也不知道那家伙从哪得来的。”班章嘀咕着,“其实薛纯怎么出的事,大家心里也都清楚,但如果再让大家发现这个道具的话,考生们心中的隔阂与防备只会更严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这道具能重复使用吗?”陈喻看着那个劣质的瓷娃娃问。

“不行了,这种级别的道具能发挥这么大的作用已经很强了,哪还能重复用,我准备带回去找专业人士鉴定一下。”班章说着话又转了回来,“答疑解惑我还是很慷慨的,但是你要知道信任队友很重要的,我们毕竟要交换信息的,咱俩互相信任这块没问题吧?”

“很难说。”陈喻拍了拍她的肩朝晚上休息的柴房走去,“帮我照顾好时越。”

“什么叫很难说啊,我多真诚啊。”班章絮絮叨叨跟在身后,“九月那么有趣,我肯定会保护好她的,能力范围之内照顾得无微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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