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苏木赪

章娘子自知这是自家的事情,不该把外人卷进来,可是一想到自己不在身边的幼女,她只能腆着脸求他们——

“你们帮过我一次,这次就再帮帮我好不好?”

她哭红的眼睛在夜色下愈发显得凄惨,卢氏无奈和云常云疏雨对视,在他们眼中见到了同样的想法,他们压根不好掺和这件事。

“娘子……”卢氏无奈拒绝,可不曾想,章娘子急忙拽住她们的衣摆,满脸急切:“就算不能,那、可不可以让我进入茶铺做活?”

她现在没有容身之地,去了茶铺只是打打下手也可以的,好歹给她个机会把灵灵救出来……

这时间,大家沉默,只能听见女人的低低呜咽声,在这个地方,她人生地不熟的,丈夫死了,女儿不在身边,婆婆和舅公又对自己心怀鬼胎,她一个女人真的是没有办法了,不然何以跪在地上乞求人?

云常轻轻叹息一声,也替面前这个可怜的女人感伤。

卢氏动容,她也是女人,何尝不了解女人呢?一时间,她转头去看丈夫女儿,在他们眼中都看见了默许,卢氏弯下腰把她扶起来——

“娘子,今夜你倒是可以先宿在我们茶铺,至于做活的事儿,容我们再考虑考虑。”

这当下卢氏也不可能就给出自己的答复,他们还要仔细考量才是,况且还不敢把陌生人带回家,就只能暂时把章娘子领到茶铺歇息一晚。

章娘子感动得满眼泪光,在这当下,他们一家简直就是自己的恩人,脖筋狠狠抽动,她强忍下难过,平复情绪,跟着他们前往了云氏茶铺。

这一晚,云疏雨一家和章娘子各怀心事。

把人安顿在铺子,云家商议了一番如何处理章娘子的事情,次日一早,在准备早饭的时候,云疏雨好心多做了一份,带给了她。

再次见到的章娘子似乎一夜未眠,她枯槁的脸蜡黄,眼睛也没有什么精神,但对于云疏雨递来的早饭,她还是感激一笑。

一边吃,她一边听着卢氏好声和自己商议——

“章娘子,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她不可能说即刻就给章娘子做打算,让她就留在铺子里,还是要知道她的想法的。

被问到这个,章娘子一副惨淡的模样:“我、我要把灵灵带出来。”

她彻夜未眠,想的就是女儿,最终的决定也是要和女儿在一起,“云夫人您放心,不管是我亲自去,还是像贺家小姐说的那样,去找人把灵灵带出来,我都会尽快离开这里的,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卢氏也能察觉到她的落魄,不禁握紧了她的手,加重语气:“不要太伤心了,昨夜我们也想了想,章娘子你可以留在铺子里,只不过,现在我们的确不要人手。”

铺子里有她有云常云疏雨,还有武庄,时常再来个阿饷来帮忙,的确是用不到什么人手了。

听见这话,章娘子没有预想中的失落,反而是一阵欣喜,也反抓紧她的手:“云夫人您放心,能有个容身之处就已经很好了,我哪还敢奢求什么,”

似乎想到什么,她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那是昨夜贺家小姐留给自己的,她不知道该用不该用……

她自知住宿在这里一分钱不出不妥,可是,这钱她想要用来找人把灵灵带出来,一狠心咬牙,“我会尽快离开。”

卢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谁也没想到,接下来的几日,章娘子白天外出一趟,回来的时间就都用来给他们打下手,肉眼可见,她的状态比那天见到的好多了。

云氏茶铺的生意蒸蒸日上,云疏雨忙着七月最后一批夏茶的采摘,这次采茶是卢氏和云常特意交给她的,最后的一批夏茶数量太多,云疏雨得找人来采才行。

她特意联系了茶园附近的农户,找来了四五名采摘人帮忙,每人按照一天十五文的例钱结算,仅仅采摘一日。

这边,云疏雨就要带着人去自家茶园,看见卢氏在账台前忙活,云常在茶房照常制茶,武庄上上下下清理铺子,她忽然想起,怎么不见章娘子?倒是可以请她也来帮忙,自己好给她结账。

虽然她不在这里,云疏雨也能猜着她是出去忙自己的事儿了,也不甚在意她不在铺子里的事,随即带人去了茶园。

她前脚刚走,后脚章娘子慌乱地闯了进来,就被卢氏目睹,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放下账簿,走到章娘子跟前,只见她浑身发抖,一抬眼惊恐地看向自己,“他们来了!”

卢氏惊讶,什么来了?难道……

章娘子点头如筛子,“是他们!……”

话音刚落,茶铺闯入了些人,章娘子一眼便认出了除了领头的人是四舅公,剩下几个人高马大的是赵家村村子里的村民。

卢氏眼中也闪过惊慌失措,好在她冷静得及时,上前询问:“你们做什么?”

一旁的茶客也因为此时的状况停下了喝茶的动作,转而是端详起来,茶铺变得安静。

赵阳刚抖抖手腕,冷笑道:“我们找人,你莫要拦!”他十分强势,对着卢氏就是一推,露出她身后的章娘子。

那边幸好卢氏及时被云常扶住,才没有摔倒,只见前来抓人的赵阳刚气势汹汹,一把擒拿住章娘子,语气强硬,“走!”

“不、我不要回去!”章娘子挣扎,一只手死死抓住茶桌沿。

赵阳刚竟拉不动她,怒问:“你不要你闺女了?”别忘了,刘灵灵还在他这里,想要女儿,就跟他走。

章娘子失神一刹,竟然没有抓住茶桌,等被他拖了几步远,才反应过来地喊叫:“我不要回去,救命啊!救命!”

若是回去了,她和灵灵都完了,她不能回去,谁来救救她!

求助的目光投向卢氏,可是卢氏又能如何呢?那是她的家事,她们压根管不到啊!

亲眼看着章娘子被带走,卢氏简直愧疚得不能再看,云常捏紧了她手背,似乎在给予安慰。

绝望的感觉席卷了章娘子,这个比她年长二十多岁的男人要娶她做续弦,他还与自己的婆母关系暧昧不明,这样违背伦理的事实章娘子无法接受!

“不!”

她大声哭喊,男人的手劲远比自己强大,硬生生把自己从里头拖到了外面。

一众路人茶客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看就是令人喜闻乐见的事儿,女人被弄得头发凌乱,眼眶通红鼻尖通红。

正是这时,一位壮汉抓住了赵阳刚的动作,武庄怒目圆瞪,他早就听说了章娘子的事,也最瞧不起欺负女人的男人。

“住手!”

赵阳刚一震,马上脸色涨红,“你是谁?多管什么闲事?”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气势显然弱了几分,但自己带来的人给了许多底气,让他可以质问自己面前这个大汉。

武庄眼眸如鹰如虎,“章娘子压根不愿意跟你回去!”说着,他手上用劲儿,便强制让赵阳刚撒了手。

“嘶。”

见状,赵家村的男人们纷纷凑了上来,想打架?

“你识相的,赶紧把孩子交出来,免得我们官府告你们!”武庄威喝,顺便拦在了章娘子前面。他就是和人打斗才入衙门的,这下要和他们打,打进衙门他才不怕!

“你少管闲事!告诉你,孩子在家,这个娘们就是要跟我们回去奶孩子!”赵阳刚一点也不服气,好不容易让阿牛遇见她,知道了她这些天消失的下落,不带回去,下回能不能找着她人还是两码事呢!

眼见双方要打斗起来,卢氏和云常从里头出来劝止,“既然这位娘子不愿意回去,你们还是不要勉强她了。”

那赵家村的人压根不听,只问面前这个阻拦他们的人是谁?

武庄一拍胸脯,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武庄是也,也是云氏茶铺的伙计。“若是你们不走,那就一起去见县官!啊?”

他手上抓住赵阳刚,施威的过程中英气逼人,把他的手钳拿得疼痛至极,赵阳刚不由“哎哎”了几声。

“哼!”

摸着自己发痛的手腕,赵阳刚左右看了一眼,威吓道,“走着瞧!”

见到男人终于离开,章娘子几乎瘫软身子,不知何时,她的两行泪流了满脸。卢氏上前安慰她道,现在没事了。

想起刚刚的一幕,真是让人后怕,若不是武庄,恐怕她今日已经被带回了赵家。

章娘子连忙同他道谢,但还是擦了擦泪,灵灵怎么办?她一连多日,都没有打听到有人愿意去把灵灵带出来。

但也是这一刹那,她把希望投向了面前的武庄,扑通一下跪下,“这位武大哥,你能不能帮帮我?……”

她破灭的希望又一次燃了起来,目光中犹如江南初燃的江花,灿烂热烈。

……

一向正义的武庄听完顿感义不容辞,不就是让他去把孩子带出来,这个简单。

见他愿意,章娘子恨不得做牛做马来报答。

两人商量好,就是今夜子时,他去把孩子带出来。

决议做好前,章娘子喊住他:“灵灵喜欢吃熟透的水蜜桃,她若是不愿意跟你来,武大哥你大可说这个让她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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