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内,通明帝有些不耐烦,一声沉呼由他腹中发出。
“都已经是午后时分,那靳国质子不是差使人说今日一早即可入京?”
通明帝隐隐动怒,他为了迎接靳国质子屏退了今日早朝,在此等候了整整一个上午,却还不见对方人影,简直是将他戏耍!
“陛下稍安勿躁,臣即刻传人去探听究竟。”户部尚书启禀道。
偌大的朝堂上,通明帝敷衍的挥挥手,而后喝了口茶静静。
神奇的是,户部差人去问询后,很快便传来了邻国质子入宫的消息。
通明帝压了压唇角,想让自己心平气和,他一身尊容,冠冕堂堂,衮衣绣裳下是无上的尊贵,自然不能露出一丝的不雅。
终于,在万众期待中,宫人通报靳国质子到。
通明帝眯起了眼睛,看向那踏入殿门的身影。
百官亦是回头,他们拧眉,眼中有一丝半丝的不屑,想隐藏,又不至于。
午后的阳光在殿外闪烁了半分,对方站定,那一身黑色衣裳在阴明交接处讳莫如深。
他微顿,随即踏入了宫殿。
这时,众人才真正看清他的面貌——
那微沉之气充斥他眼底,其中自是有所防备,警惕露了出来,像是落魄的野猫。
只见他行了个礼,一言不发。
百官收回了目光,微扬起头,终于有人忍不住道:“质子不是传人说今日一早即可到达?怎么让我国国君等候多时?”
裴枳知道,这是对他的质问,他依旧面无表情,“灵朝国土甚大,一时不慎走迷了路,还请灵朝国君见谅。”
他的声音有几分的哑,语气再低一些,便让人听出了一丝委屈。
见到他有该有的自觉,朝臣们无声的哼了一声,等待通明帝发话。
“既然质子已到,朕便可安心向靳国国君发出回函。”
“日后,质子便入住质子府,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可以入宫消磨时间。”
通明帝没什么要多说的,只是命人为他安排了府邸住宿衣食等等,态度并不热情,但也不算冷淡。
裴枳弯下腰,谢过天子好意,随后便跟随了人前往质子府。
他修长瘦削的身影消失,百官才争先恐后地有话要说。
“靳国狼子野心,先是贪图我朝国土不成,又送来了亲子为质,当初说的白银三十万两也是无影无踪,送到我朝手上的便只有一个不受宠的皇子,陛下,臣请出兵,还我朝一个威严!”
太史急忙劝道:“陛下三思!陆公卿所言不无道理,然而,贸然出兵于我朝不利,还牵扯到百姓民生,此事还当三思啊!”
通明帝张了张嘴,还是止住了话头。
“陛下何不想想,若是这靳国质子是靳国国君派来的细作,只为深入灵朝打探要事,也不无可能。”
从最开始靳国出兵一路败逃,到许诺白银万两又打水漂最后只剩下个质子前来,以上种种迹象都表明那裴枳很有可能是奸细!
朝臣你言我语七嘴八舌地猜测,虽然有些观念不同,但一致的是,都想将裴枳打发离开灵朝。
通明帝一个头两个大,被他们吵的不得安宁,目光还是投向了自己的老师,“您看呢?”
御史大夫眉头深锁,行了一礼后将自己的想法表明:“靳国确是狼子野心手段卑劣,诸位公卿大夫所言不无道理,所谓大国风范绝不是靳国此类。陛下既然已经应下靳国质子一事,就当说话算话,若是临时变卦借口将人送回去,有失您的威严。”
话已至此,通明帝豁然通透,赞赏道:“您说的有理。”
靳国所作所为有失体面,然而他和他的国家何必如此呢?
皇宫当中,一座座宫殿被红墙泥瓦包围,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个的方块田垄。
交错的花木呈现出或深或浅的色调,大树成荫,草木并茂。
裴枳跟随宫人出宫,路过御花园,假山台阁金池玉柳,美丽极了。
花廊后,有小宫女的声音传来——
“快去快去,贺姑娘又出了新的甜品!”
她们忙不迭忙碌完自己的活,就向着大殿的尽央宫跑去,裴枳微微愣神,依旧跟着宫人出宫。
自己所带之人早已经在宫外等候多时,见到他出现,金承脸上现出一抹喜色,于是迎了上去。
“质子随我来吧。”宫人冷冷向前走去,要将他带去质子府邸。
金承欲言又止,忍了一路,直到那宫人将质子府的一切交代清楚后离去,他才小声道:“殿下一路奔波而来,灵朝的人竟然将您拒之门外,还拒了三次!”
他心中实在是为自家殿下不忿,灵朝简直欺人太甚!他们分明知道来人是靳国皇子,要去面见灵朝国君,竟还敢多加阻拦,城门一道,宫门一道,面圣又是一道!
裴枳依旧安静,只是使了个眼色,“慎言。”
那金承也是跟在三殿下身边多年,唯他命是从,郁闷地闭上了嘴,站了半刻,“我去看看这府邸哪儿还需要打扫一下。”
御赐的质子府布置简朴,处处优美,金承觉得,除了下人少了点东西少了点,倒也不是不可以。
“殿下来了他国,想必日后的日子不会比从前更差了。”院子里,金承杵着大木扫把准备清扫庭院说道。
裴枳立在门下,不发一言,眸子却比什么都要深沉。
左右都不过是寄人篱下,又有什么区别?
金承认真清扫起庭院中的落叶,再抬头,他家殿下早不知何时进了里去。
他不禁叹气,什么时候,他家殿下才会遇到真心待他的人呢?
同一时间,通明帝已经屏退百官,准备去尽央宫看看热闹,但骤然回宫的雍王打断了他的计划。
通明帝坐好,看见男人快步走来,不由露出笑容,“皇兄可算回来了。”
前些日他命他前往幽州办事,顺便安抚民众,谁成想一去便是近一个月,通明帝见到他来,便知事情是办妥了。
还不等通明帝让宫人上茶,雍王另有要事启奏。
“哦?皇兄好不容易归来,不去歇着,还有什么事情?”通明帝奇怪。
但,雍王罕见赧然,目光对上他,“听说云姑娘又前往了杜阡,臣本想这趟回来见一见她,但实在可惜没有赶上。”
通明帝听出他话音中的惋惜,哈哈大笑,原来如此,那不知道他这皇兄想做什么?他特意看着他,等待他的后文。
仿佛是确定了什么,雍王无比坚定:“请陛下应允臣亲自前往杜阡。”
“好!朕不光应允,还要给你颁布一道诏令!”通明帝拍案叫绝,皇兄真是有眼光,竟然看上了云姑娘。
雍王听见,眼睛一亮,浑身一震,立刻接旨。
这道诏令便是,命雍王前往杜阡协助灵朝茶饮打入杜阡市场,赢得万两黄金。
虽然诏书上字字未提云氏,但是雍王知道,这是皇弟在用自己的方式帮他。
领旨谢恩,雍王连休息都不曾,立刻着人准备了车马粮食礼物,往杜阡方向去。
通明帝平生第一次露出欣慰之色,一时不知道是在替谁高兴。
“皇兄真有眼光。”通明帝心想。
那可是云姑娘啊,谁见了不会为之敬佩,转而,他又替皇兄高兴,他只身一人在外多年,京都里已无多少他的容身之地,如今可算有自己的心灵所属了。
坐在那里感慨了一番,通明帝离开宫殿,前往了尽央宫。
同一片天空下,鹰儿随风翱翔,翅膀扇扇,便从天的一边飞到了另一边。
杜阡城邦内,云疏雨大致可以确定将茶点引入过来。
她立刻写信寄回京都,请笑口开之后派出两人留在杜阡。
宗政丽阳已经收拾好了一间房间,留给他们制作点心,“姑娘,你看如何?”
她侧过身,亮出收拾好的工点房,那里明亮敞净,台面不会太高或者太低,制作糕点是便不会费腰费力。
云疏雨想了想,又在信上叮嘱他们可以带些机器过来,锅碗瓢盆,凡是用来制作茶点的都可以带来,以防杜阡这边没有。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云疏雨信写好,打算寄走。装封时,她忽的想起来,若是当时没有和笑口开合作,是别的家点心铺,结果又会如何呢?
云疏雨不得不承认,笑口开的点心真是越做越好,如今的水平是她意想不到的。
这些美味的茶点不但得到了京都茶客们的喜爱与欢迎,也同样让杜阡百姓着迷。
这不,又有人来买笑口开点心——
“娘,快给我买好吃的糕点!”皮肤黝黑的男孩子抓着自己母亲不撒手,硬将人拖到了茶铺外。
宗政丽阳第一个看见,她不禁皱起了眉,这个孩子可真是霸道,刚想上前去教育教育,云疏雨拉住了她,示意她等等。
而那对母子来到了茶铺外,女人奇怪看了一眼,批评他道:“你又不聪明,吃什么点心?当然是多喝点核桃露茶补补脑!”
男孩不愿意,抓着她的衣摆晃来晃去,“不要不要我不要……我就要吃那个点心!”
女人撇嘴,“行行行,都给你买!”
男孩听见,终于开心,松开了紧抓她衣裳的手,这时,云疏雨听见女人上前,口中还在念叨“咱家什么买不起?”。
“来,要三份补脑茶,一份点心。”女人使唤她道。
云疏雨这才回过神来,拿了对应的茶饮茶点给她。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