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把咖啡端进秦陨的办公室，秦陨刚好处理手上的事情，顺手端起了咖啡喝了一口。

“洛原有消息吗？”

里德摇头：“还没有，信号完全被屏蔽了，查不到具体位置。”

“继续查。”

里德站在门边，出去的脚收了回来：“上校，过两天，我想请假。”

他几乎不请假，平日里到休息日也会来工作，一直以来他都被冠上了无情工作族的称号。

也该休息了。

秦陨点头：“去和云舒交接好，想休息多久自己处理。”

“谢谢上校。”

里德出去之后，秦陨旁边的除湿器恰好停了，最后白烟消散，他也收回了目光。

再次翻开文件，拿起笔进行签字。

电话进来了。

秦陨想签完字去找秦思明再问问，他手下的设备都是最先进的，应该会有洛原的消息。

他思虑着，没看是谁，随意点了接听。

“秦陨。”

秦陨签字的笔一顿，墨在纸上晕开，听出来喊他名字的人是谁。

“你在哪？”

他抑制住内心的狂躁。

洛原声音很轻：“我在一个很偏远的地方，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一件事。”

秦陨捏紧笔：“说。”

“一个小孩如果犯了并不严重的错，他会被无罪释放吗？”

“你跟长礼在一起？”

“他没有成年，按照星际法律，应该不算犯法。”

两句话，让秦陨捏弯了笔，他常常看不透洛原的想法，在泥泞星可以为园区赌上性命，也可以为了一个见过一面就的小孩再度重演。

别人的命是命，他的命不是吗？

他们出生入死，都得不到洛原百分百的信任，都不能让洛原对他全盘托出。

“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你说过，我来当诱饵，帮你看清背后的人。”洛原说，“我现在打算这么做。”

“我问你，你想做什么？”

电话挂断了。

秦陨眉心突跳，文件无论如何都签不下去了。他镇定地闭上眼，询问CC：“查他信号的坐标。”

“回答主人，在西面枫林山。”

秦陨解开衣领上的扣子：“定位。”

山间冷风直吹，枯叶飘了满地，洛原的头发吹在头顶，周围气温不同于白天，打在玻璃缝隙里像鬼在唱歌。

洛原再次屏蔽信号，起身往屋里走，他在屋内寻找东西，不想让两个孩子睡得不舒服。

柜子上很多都是未开封的药剂，颜色不一样，旁边都有检测报告，但洛原看不懂，也懒得看。

往下就是一个铁皮箱，里面大大小小装着一次性手套和鞋套，旁边装着一次性的塑料雨鞋。

工具很少，刨土用的工具都是很小的铁铲没有太大的作用，相对大一点的工具早已不翼而飞。

【宿主，你想找什么？】

洛原：“软和一点的衣服，或者棉被。”

曾经有人在这里工作，代表不是一般的研究，那么就有相关工作人员守夜。

守夜不可能干站着干坐着，这个世界和洛原所在世界一样都需要睡觉。

【宿主，你看一下墙角的铁皮柜，里面有检到棉布物质。】

洛原拉开铁皮柜，扑面而来的灰，内架上挂着两件医用外套，下面叠着蓝色小棉被。

不愿意回忆的过去又再度袭来，他闭上眼努力不去想，把小棉被拿出来，甩了几下，拎起来进了屋。

狭小的床上，两个孩子紧紧抱在一起，薄薄的毛毯大多盖在晨晨身上，长礼的手臂很冰，睡觉的时候肩膀瑟瑟发抖。

洛原把小棉被给他盖好，把长礼的手塞进被子里，他守在在门外。

【宿主，不休息吗？】

“我睡不着，系统，你的系统有什么可以看的吗？”

【有些故事集和当地新闻整理。】

“我看看新闻。”

洛原开始翻阅温尔特星近几年的新闻内容，内容大多是爆炸性的标题，平淡无事的内容，相当乏味。

看到第十三张报纸，洛原打了个哈欠，发现天亮了，他把系统仓库的苹果拿出来煮，煮成两碗放在一边。

两个小孩醒了，长礼是生物钟，晨晨是饿的。

“我们出去找吃的。”

推开门，洛原指了指旁边咚咚着苹果汤：“喝吧。”

然后低头继续熬葡萄果酱，香味弥漫，让两个孩子食欲大发。

“哥哥在熬什么？”晨晨喝了一口汤，“看起来很好吃。”

洛原说：“一会你就知道了。”

果酱熬好，洛原把房间里放了不知道多久的干面包拿出来，浸泡过水，再重新烧水进行煮，面包煮成糊糊，随后倒出来。

洛原洗了洗手，开始在长礼和晨晨的注视下开始捏小圆球。

晨晨：“我也想玩。”

洛原点头：“那你和长礼一起揉。”

两个小孩相当配合，洛原继续煮其他面包片，煮好后他把昨晚找小棉被顺手找出来实验烧杯洗干净，把果酱倒进去。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给长礼做食物，但是第一次有人在愿意给他们做好吃的。

昨晚晨晨中途醒过一次，做了噩梦，长礼安慰他，醒来发现身上盖着小棉被。

反应过来是洛原给他们准备的。

晨晨和长礼说悄悄话，告诉长礼，洛原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大人，不仅背着他上坡，还抱着他走了相当一大段路。

长礼把他抱紧，流下了心疼的眼泪。

两人在互相擦眼泪，降低声音的气息之下再度睡过去。

长礼想感谢洛原，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问：“你做这个干什么？”

洛原戳着面包球：“留着吃。”

晨晨抬起小脑袋瓜：“好吃吗？”

“你试试，拿起来，放在果酱里转一圈，吃掉。”

晨晨捏起裹了一圈果酱，塞进嘴里。

山水甘甜，煮沸后甜味浸润了硬面包，面包变软，再裹上果酱，像棒棒糖一样甜。

洛原笑着分装好，目光一抬，察觉到上空有飞行的响动。

他接触过飞行器，联邦的机器都有一种类似于呼呼声的机翼响动，不用发出太大声，那声音就能被洛原捕捉。

“你们两个找个地方藏起来。”洛原把四个烧杯塞在他手里，“暂时不要出来。”

晨晨呆呆的，跟洛原合作的长礼反应迅速，端起杯子起身：“晨晨，走。”

晨晨哒哒跟着长礼走。

这座荒废多年的山林没有准确的路，gps也只能在大概的位置上空盘旋。

秦陨降下飞船，套上了黑色皮套，不紧不慢扯开了领结，拉开了门。

下了车，他整理了下白色衬衫，挽起袖口，踩着吱嘎作响的树枝往坡上走。

他很讨厌来这种地方，脏乱差，虫子多，视野麻烦，非常影响他的心情。

往上走，玻璃折射出彩光，破碎的玻璃块零零碎碎落在草里，踩上去也会作响。

洛原就在他蹙眉，厌恶环境的申请下出现在眼前。

秦陨：“我需要一个解释。”

洛原诧异他会一个人来：“上校想要什么样子的解释？”

“为什么挂断我的电话？”

洛原明白他的意思：“挂断并非我所意，是我现在的处境，不得不需要你的帮忙。”

“需要我帮忙，就把我骗到这个地方，你倒是很有本事。”

洛原也不怕他生气：“毕竟诱饵要附加一些价值。”

“最好说清楚，你这次的意图，否则我有权按照星际法律法规逮捕你。”秦陨拍掉落在肩膀的树叶，“之后你恐怕就不能去植物局上班了。”

游戏里经典话术出现，“按照星际法律法律逮捕你”，一般真逮捕了，那个存档就不能玩了，大多没存档的新人遇见这种情况都会被气到退游。

但现在洛原也不是游戏玩家，也没有操控主人公长礼，倒是不用担心被秦陨真逮捕。

不过要是来真的，那得亡命天涯了。

“没有这么严重。”

“你当是什么扮家家酒？”秦陨整理完另一个袖口，“我给你十分钟，说清楚你的目的。”

上方的树枝干长，绿叶密，全数遮挡在秦陨和洛原之上，少量的光晕斑点透下来，照在秦陨的眉骨和手背，洛原的发间嘴唇。

“长礼和晨晨正在遭遇非人的折磨。”洛原回答，“我想暂时解决他们的事情。”

如秦陨想的一样，他又开始泛滥他的同情心，开始要付出性命进行新一轮拯救了。

秦陨难得一见的镇定：“不怕死？”

说完，他补偿：“长礼的父母过去是权贵，因为是唯一直系亲属，他要在成年才能获得财产继承权，多少人背地里抬高着他的人头钱，你想过吗？”

洛原诚实：“没有。”

“没有想过，就认清现实，他们都有法律领养人和家庭，你救不了任何一个，还有可能会被认为是争夺长礼父母遗产的侵入者。”秦陨回答，“罪名升级，你承担不起。”

洛原往旁边的墙靠了靠：“人类架起法律，是为了保护人类，应该不会那么冰冷。如果是父母背地虐待，孩子无法找到能帮助自己的人，这件事不是大事吗？”

“洛原，你有时候特别感性，但你的感性有时候不会给你带来好处。”秦陨提醒，“他们不是你的孩子。”

“他们是世界的孩子。”洛原毫不犹豫回答，“如果连他们明天都无法保护，你告诉我，法律在保护什么？”

“你就一定相信他们的话？”

洛原的做法，秦陨很理解，但当下的情况想做这件事相当困难。

刚刚废除了流放制，需要完善一些从上往下的规矩，这些规矩的形成会造成一些人失业、一些人升职。

联邦的人是万万不可能让自己的人失去机会，就会变成内部的一场乱，而且这场乱里联邦内部的内鬼头目一定会做些什么，把信息传递出去。

洛原在这个节骨眼上影响到联邦，那就是死路一条。

但他又知道洛原不可能妥协，正如他的眼睛和语气一样坚定。

洛原毫不犹豫点头：“是，我相信我的直觉，也相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