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组赛场看台,参妈妈坐在位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她的手在屏幕上按得飞快,似乎在处理很重要的事。
“妈妈,朗依还没来吗?”
旁侧,参智语准备就绪,将手机放进了背包外的小口袋。
“刚才给他发消息了,但是没有回呢。他昨天有和你说什么吗?”
参智语摇了摇头,最后摘下了助听器。
霎时,她觉得四周闷住了,像是转身进入到门窗紧闭的房间,狂风骤雨的凄厉只能靠眼前一隅辨认。
「那他应该马上就来了吧。」
从她手中接过助听器后,参妈妈悄悄手语道。但参智语正担忧地望向通道口,并没有看见……
上周末,射击馆外街道。
“对不起,我有急事不能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邵秋闯和参智语原本聊得热火朝天,因朗依的话忽然停了下来。
她伸手想要询问缘故,但他转身就跑,只扔下她眼睁睁望着,渐行渐远。
“没有谁。”
隔阂像未曾洗净的泡沫,无论过了多久,只要再沾上水,就又会开始泛滥。
没问出的话被脑海中复现的视频回应,参智语收回了手,心想,这确实不是自己该管的事。
“智语?”
闻声回头,她发现邵秋闯敛起了笑容。
惶恐即刻爬满了全身,她开始失控地反思,刚才有做什么可疑的事吗?有说错什么话吗?是转身的时候耳朵露出来了吗?
还是……
“明天之后我就要回去工作了。”
邵秋闯遗憾地宣告离别,参智语双手捧着奶茶,仿佛能感受到冰块消融的不舍。
“俱乐部里的教练会接着带你训练,至于比赛那天……我也没办法去现场陪你。”
两人都没有说话,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似乎希望车能来的再晚一点。
参智语看着余光里他的鞋,就像在看台上并肩而坐时那样,她想:
他从那时起,心里就揣着这件事了吗?
所以才想再多聊一些,所以才想再尽可能多嘱咐她一些,所以才想……
再让她开心一些。
哪怕面对离谱的要求。
参智语将视线从手中历经波折的奶茶挪开,望向了邵秋闯全部躺在头顶的刘海。
“邵教练,你相信我会赢吗?”
前一秒还在担心她会难过,后一秒看到她坚定的目光,邵秋闯恍惚片刻,笑了笑。
“就是相信,所以我才会遇见你啊。”
“好,那就只是一个星期,等比赛过后我会成为你真正的学生……”说着,参智语将小拇指伸到了他的面前。
“我会去找你!”
邵秋闯低下头,看着那承载了女孩全部力量的指头,短短小小,貌似还只是需要保护的新苗。
但它早在暗无天日的地底积蓄了很久,直到做好全部准备,才突破地表,让世人看到了自己生命。
它并非脆弱,只是还没成长。
邵秋闯也伸出小指,与她勾在一起,当两个拇指相靠近时,他说:
“我会等你。”
“像第一天等你来救我时一样。”
啪。
肩膀被双手重重按下,参智语再抬起头,正给自己打气、比划手语的妈妈就占据了视野。
「刚才广播里说,请十米无依托光电手枪运动员进行检录,你快去吧。」
参智语点了点头,很快跑了起来。
她跑得很快,仿佛没有任何束缚能再拦住她。空调的冷气从她脸侧擦过,像一盆浇下的凉水,让她越发清醒:
没错……现在不是担心的时候。
还有人在等我!
我得专心比赛!
*
“参智语……表格里没有你的名字,这里是乙组检录,你是不是排错了?”
只顾着抢位没看清队列,参智语直到排了十五分钟后,才被工作人员通知甲组的队伍在对面。
等她姗姗赶到,就只能站在长城高墙般队列的最末了。
仰头望向前方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男女女,参智语无所适从地在队尾抠起了衣角。
“妹妹,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边是甲组,丙组的检录在那边。”
估计是因为排错的情况有些普遍,工作人员开始游走在队列间,提醒各组所在的正确位置。
当看见人群中凹下的参智语时,她不假思索地为她指明了丙组的方向。
参智语尴尬地看着她,小声回道,“我……我就是甲组。”
“啊,这样啊。”
工作人员惊讶地离开,前面的选手听见动静,也好奇地回头,五官不受控地在脸上乱飞。
参智语不禁回想起上一世的各种排队经历,纠结的心扑通扑通乱撞。
她想,这一世要是多喝牛奶能再长高一点吗?不行,矮一点重心才会更稳。
可是,又好羡慕高——
忽然,她感觉后背被人拍了拍。
“你好,我叫严天空,刚才给你道过歉。”
刚扭过身,参智语就受到了旷野林风般的浓颜冲击,澈远清遒,以至于完全忘记看她说了些什么,只能心虚地点头。
见面前矮矮的女孩马上偏过头,严天空怔怔地眨了眨眼。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拒绝搭话。
不过,这点困难根本阻挡不了——她不达目标绝不退缩的交涉热情。
“听我弟弟说,你在游戏城赢到了全球限量的扑克熊?”严天空跨出半个身子,又挤到参智语的面前。
被追踪锁定似的盯着,参智语的脸很快就红了。这次看清了她口中的关键词,她局促地继续点头。
“那我们来打个赌吧!”严天空神采飞扬地将腿并拢,双手叉腰,“如果我的总分比你高,你就把它出给我。”
沉默掠过参智语,顺手带走了羞怯。她立刻皱起眉头,严辞拒绝。
“不行,那是我和重要的人一起赢回来的。”
没因被拒而沮丧,严天空反倒虚掩起双眼,迟疑地打趣,“嘿?重要的人?”
“男朋友!”
她的声音响彻过道,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几个队列的人陆陆续续全望过来了。
参智语隐忍地看着她对自己wink、舞出《Mr.Chu》手势,涨得像蒸熟了的河豚。
过了许久,她才放出了更大声的哀嚎。
“小、小孩子!是不可以谈恋爱的!”
……
赛场靶位台,参智语望着桌面,死沉着脸。
她面无表情地调试显分屏的位置,对身旁晃动的人影置之不理。
“喂,你看我们这么有缘,真的不考虑一下嘛。”
参智语的邻位,严天空正近乎耳语地偏头朝她看去,契而不舍。
为什么她偏偏就在我旁边?
瞥到眼角不停翕动的嘴唇,参智语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回道:“你放弃吧,我是聋的,根本听不见。”
严天空先是一愣,而后被她的‘玩笑’逗得开眉展眼,“小孩子也是不可以骗人的哦。”
参智语已经无言以对了。
“preparation and sighting time.”
“start.”
裁判口令响起,严天空没再左顾右盼,冷脸专注起眼前。
察觉她的变化,参智语意识到试射开始,也握起了枪。
「虽然听不清,但只要紧跟身旁选手的动作,就一定不会出错。」
昨晚,因为梦到错过裁判口令惊醒后,参智语给自己定下了这句嘱托。现在,她又一次在心中默念,深呼吸。
等一切杂念被排出体外后,她抬起手臂,稳住击发姿势,眼中只剩下了枪与靶点……
「第一枪。」
「请告诉我今天抽到的是什么难度的乐曲吧。」
啪。
扳机轻响,在感受到手中的微颤后,参智语低头看向了屏幕。
“……”
她看向了屏幕。
“……”
她又看向了屏幕。
「0.0」
“……”
是魔王曲?!
*
訇——
嘈杂的人行道上空,滚滚白烟升到了树梢,恍若密林中腾起的狼烟,引得散落的人们抱团围在一起。
“这太严重了,是酒驾吗?”
一辆轿车嵌在行道树上,车头留下了冲击后破碎不堪的凹痕。树被撞得拔地而起,倒在沿街店铺的门头上。
听见有人发问,一个穿着围腰的女人冲了出来,“肯定不是!我刚刚就在旁边!”
“我亲眼看到有个电瓶车窜出来逆行,把人家逼得撞到这,停都没停就跑了!”
人群七嘴八舌,一个秃头大叔赶到驾驶座旁,把晕倒在气囊里的司机扶到靠背,又望向后座。
“后座还有没有人啊?”
他缓缓走近,几乎是贴在了车窗上,试图透过防窥膜看清里面的情况——空无一人。
嘭!
一只带血的手掌猛然打在裂开的车窗,把大叔吓得摔在了地上。人群被异响惊醒,集体后退了三尺。
噤声警视中,血掌缓缓下滑……
车门开了。
“呀!快去帮忙!”
朗依从缝隙中跌了出来,前排的大人赶紧上前,将他扶坐在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边却频频传来了让他别动的关切。
他把头摇了又摇,血液逐渐从头发渗出,顺着额头流进他的左眼。
视线模糊的不适令他本能地抹开猩红,仿佛戴上了小半张面具。
朗依扶着地摇摇晃晃站起,劝阻与担忧开始在他身后穷追猛打。
许多手拦到了他的面前,他像拨开灌木丛,一一将它们推开。
没人知道这个少年为何充耳不闻,没人知道这个少年要去哪。他们只是看着他,步履蹒跚。
“喂,你快看,他是在拍戏吗?好帅的战损妆。”
走到街头转弯口,一个女生刚下车,就拍了拍后出的同伴,指向对街的朗依。
朗依注意到她们,因此发现了转空的出租车,招起手来。
“我了个天,弟弟你没事吧?”
朗依倒进后座时,司机倒吸了口凉气。
他费力地扣上安全带,头像是有千斤重,摇摇欲坠地挂在脖子上。
“没事……去……去洪仁路射击馆。”
“可是你在流血啊?要不去医院吧?”
司机一边犹豫地在导航输入目的地,一边瞄着后视镜,等待他回心转意。
但朗依只是不停地咳嗽,过了好一会,他微弱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这是特……特效妆。麻烦哥哥了,开快一点……还有……”
“还有人在等我。”
朗依昏沉地合上眼,当感受到车辆启动后,他才像躺在婴儿床里的孩子,在晃动中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
雍容典雅的包厢,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但边上的碗盘却比人脸还干净,食客一筷未动。
朗依全神贯注地窥探着身旁的中年男女,但无论如何都读不出他们的心情。
刘阿姨先开了口,一如通话时温声细语,“我明白你舍不得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良苦用心?”
“把你安置在榴芜镇,是为了避免你父母找上门。因为这件事,我们和他们的关系闹得很僵。”
“如果你现在回来,那我们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嘛。”
愧及膏盲,朗依沉默地站到空地,深深鞠下一躬,“对不起,一直以来都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这孩子……这又是做什么。”陈叔叔叹息不止,抬手将他扶起,“我们没有在怪你,只是担心,没办法再保护你。”
“你要是实在想回市里,我们也会帮忙的。只不过家里房间不够,可能还得问问小宗的意——”
“不、不用麻烦!”
朗依匆忙地制止,刘阿姨和陈叔叔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如坐针毡地看向他。
“我已经……已经计划好了住处,我想……”
“我想和她一起住。”
被师徒和发小组甜昏了[爆哭]你们要幸福啊啊啊啊
插播一则预告:再过几章就进入学校篇了,马上迎来超甜大混战[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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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心所向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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