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大皇子府
天已大亮,换做其它府里,早已嘈杂鲜活起来,可大皇子府里却静得落针可闻。
今日则尤其地静,下人们行动间恨不得踮起脚走路,生怕有声响传到殿下的松院里。
此刻的松院,秦公公正守在自家殿下的卧房门口,神情紧张。
秦公公乃殷锐泽近侍,在先皇后还在时,就已经在其身边伺候。
若论这世上谁最了解大皇子,秦公公认第二就没人能认第一,说其是殷锐泽肚里的蛔虫都不为过。
旁人都害怕所谓的疯皇子,但秦公公是不怕的。
他知道,自家殿下根本没疯,只不过是偶尔会发病而已。
秦公公擦掉额头溢出的冷汗,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确保不会有闲杂人等接近这里。
殿下的“病”,可不能让旁人知晓。
“毒妇!受死!”
随着一声大喝传来,屋里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哎呦!上好白瓷瓶儿!怎么就忘记搬出来了!”
判断出声响的来源后,秦公公心疼坏了。
而那“毒妇”两字,就犹如一柄利剑直直刺过来一般,让秦公公为自家殿下心揪不已。
殿下这次的迷瘴是皇后娘娘啊……
一想到先皇后死得不明不白,还有那时豆丁大的主子差点没了,秦公公的眼眶就酸涩得不行。
以至于耳边传来上好楠木桌椅被劈砍碎裂的声音时,他都没顾上心疼。
只求着漫天神佛,希望殿下能快些冲破迷瘴,不要被困在往事之中。
或许是秦公公的祈祷过于强烈,没一会儿屋里的声音当真消停了下来,接着就传来了主子冷冽的声音。
“进来。”
“是。”
秦公公小跑着进去,小心避开满地的碎瓷与稀烂的桌椅,利落地服侍殿下更衣。
又趁着殿下查阅文书的空档,赶紧安排人进来清扫。
进来松院的下人们全都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主要是这一幕他们太熟悉了,只要出现便说明——主人的心情格外糟糕。
殷锐泽此时也确实心绪不佳,到不是因为自个儿晨起时突发的癔症,而是眼前的文书内容。
——百工会少主韩修齐即将进京。
陪侍一旁的崔先生连忙解释道:
“是我等低估了二殿下的手段,没能将韩少主留在石玉城。这之后的奇匠会……我等怕是得另想法子了。好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还来得及。”
殷锐泽捏紧眉心,忍过脑中的抽痛,道:“注意盯紧韩修齐。”
“是。”
“虞国国师那边核查过了?”
“是。属下核实的结果与二殿下那边一致,那虞国国师手上确实没有叶小姐说的那本奇书。之所以会那一招全是因为凑巧发现的。”
“嗯。”
谈完公务,崔先生看自家殿下脸色不佳,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建议道:
“殿下,要不还是请郎中……”
后边的话在对方的目光逼视下,只得吞了回去。
崔先生也不敢再留在这里惹殿下心烦,连忙搬起文书,麻溜告退。
他不知道,门外的秦公公等他离开等得有多焦急。
都不等他跨出门槛,便已经急急地跑了进去。
“殿下,咱得动身入宫了。”
宫里连着三天天天传同一道旨意过来,殿下不想去也得去呀。
另一边,叶府,叶婉灵醒来,看到床边的玉瓶与一筐苹果,笑得很是开怀。
揉着玉瓶的脑袋一阵夸。
两人笑闹了好一阵后她才起来梳洗,之后便带着玉瓶,拎着苹果去了紫竹院。
刚与侯在那里的尹姨娘颔首示意,张嬷嬷便笑着亲自迎了出来。
那笑得,连褶子都出来了,话里话外都在说祖母精神好了许多,连饭食都用得比往日多。
叶婉灵笑着听张嬷嬷在那絮叨,进入主屋后,见祖母招手,便利落地拎着果篮过去了。
嘴里也轻快地道:
“祖母,婉灵听张嬷嬷说,您时常头疼,这是灵犀寺的果子,据说得过佛光滋润,最能安人心神。是婉灵特意让玉瓶天未亮就去排队买的,您放在床头,或许头就不疼了。”
成熟苹果逸散出来的香气,有很好的助眠效果,对如今入睡困难的祖母来说,会有奇效。
与产自哪里其实并无关系,之所以特意点出灵犀寺,不过是希望祖母能只摆着,而不是直接吃掉。
祖母眼下青黑并未完全散去,有这苹果助眠,祖母头疼、头晕的毛病自然会不药而愈。
她也不算说谎。
为了保证效果,她可是特意在一大筐苹果中,挑了好久才挑出这一篮子来。
保证个个品相绝佳,还都是熟透了的。
就现在,她还一身的苹果香气呢。
要是来个长期被睡眠困扰的人,说不定她靠着这身苹果香都能将人放倒。
嗯……让人安然入睡。
就在祖孙俩和乐融融时,叶巧灵搀扶着叶冯氏过来了。
叶巧灵看到叶婉灵脸上的笑容就难掩厌恶与嫉恨,可她到底是前几日才在这里吃过苦头,此时哪怕心里再不舒坦,也不敢发作。
悻悻地请过安后便站到了叶冯氏身后。
叶老夫人对叶巧灵敷衍的态度很是不喜,但是碍于今日叶婉灵要去宫里献奇书,算是叶府的大日子,这才忍住了没发脾气。
脸色自然就不好看,在瞥向叶冯氏时,更没有好话。
“明知今日是叶府的好日子,为此你昨天就求着我放了你女儿出来。你倒好,昨夜是做鬼去了?将自个儿弄成这幅样子给谁看?你还记得你今日要陪婉灵丫头进宫么!”
话出口后,叶老夫人便觉得这两天才渐渐收住的脾气又要爆发了一样。
眉心那是突突地跳。
叶冯氏冤枉得要死,偏偏还无法争辩。
难道她要说她屋里总是平地起惊雷不成?
那她又要怎么解释,那惊雷好似还只有她听得到?
因为这事儿,她此刻还心惊肉跳!
昨夜她刚睡下没一会儿,耳边就炸响惊雷,起来又发现外面无风无雨。
连守在门口的丫头也全无所觉。
她不信邪地将房里的丫头婆子全闹了起来,居然无一人听到惊雷。
可当她再次躺下,没一会儿那惊雷又响。
如此三番,她整整一夜都没有睡着过,气色当然好不起来。
被婆母呵斥,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还得陪着小心说会再涂一层粉来遮掩。
相比于叶老夫人不善的脸色,其实叶冯氏更在意叶婉灵以及她身后的玉瓶。
她是在昨日才得知,看着瘦瘦小小的玉瓶,这些年在庄子里居然一直在勤练武艺。
也是她一时失察,竟然让这么个人进了府,还贴身跟着小贱人。
也是知道了这一层,她才反应过来昨日误判的事情。
派去偷书的人不知所踪,屋内细软也一并不见后,她还以为那人是因为没胆子偷书而携款私逃了。
现在想来,怕是失手落在了小贱人手中。
什么特意从灵犀寺买果子,分明是去藏人了。
这些事情,叶冯氏是越想越头疼,也懒得在这里看那一老一小的天伦之乐,干脆借口要回去重新上妆提前离去了。
临走前倒是还记得自己闺女那炮仗似的脾气,未免其在这节骨眼上惹祸,将人一并带走。
叶冯氏母女离去后,叶婉灵的笑容加深了好几个度。
两日前,她还在祠堂奋笔疾书时,下过一场雷雨,她便用智能助眠音箱录了5秒的雷声。
再设置成夜间每隔一个半小时,也就是90分钟便播放一次。
保准能将人惊醒,醒后又寻不到声响。
且她开启的定向播放功能,便是只有音箱方圆2米距离内才能听到。
就继母那宽广精致的卧房,雷声便只会在其卧床上才能被听到。
就问!
一个做了不知多少亏心事的人,遇到这种事情她怕不怕!慌不慌!
想好好睡觉?
做梦!
继母大人怕是还不知道,这还仅仅是开胃菜而已。
且受着吧。
叶婉灵脑子里虽然在想这些,但是手下给祖母的按摩一直未停。
此时见祖母已经舒服地睡了过去,她便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与侯在门口的张嬷嬷打过招呼后,又特意叮嘱,要看着点时间,不能让祖母白天睡觉时间过多。
“白日加起来有大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否则夜里会难以入眠。”
“老奴记下了,大小姐可还有其它交待?”
张嬷嬷现在是真的对大小姐服气。
说晒太阳能让老夫人睡得好,当初她还不信。
结果,她才哄着老夫人在白日时逛了几天的园子,老夫人入睡速度那是明显的提升啊。
睡得好了,老夫人的精神头大好,连带的这几日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现在即使不特意抹粉,眼下青黑都不怎么明显了。
见张嬷嬷此时确实信任自己,叶婉灵便将之前不方便提的生活建议说明。
“祖母的晚餐需要格外注意,禁生冷辛辣,尽量以好克化的清淡饮食为主。”
“另外,最好在睡前再喝一杯温水。”
张嬷嬷自是细致记下,将叶婉灵夸了又夸之后才反身回去伺候老夫人。
回到柳院,叶婉灵将玉瓶拉到房里,一再嘱咐入槐院时千万要小心后才再次出门。
此时,宫里接人的车架已经到了。
叶婉灵忍着恶心与继母上演了一出母慈子孝后,便在渣爹的注视下,抱着匣子与继母一同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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