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选择留下吗？”

出言者唯有一对凌厉的凤眸清晰可见，里面裹满不甘与复杂。

“这里才是我的‘家’。”

回答者话语有些迟钝，平静温和到并不像置身在多么宏大的情景中。

“即便再也没有活人出现在你的生活，即便你要在无尽的混乱和怪诞中挣扎？”

本该咄咄逼人的质问被低哑的嗓音压制了大半。

“是的，即便如此。”并没有多少动摇的声音。

“那么，再见了，××。”无奈的叹息，为一切画上了句号。

随后，巨大的轰鸣使这段无头无尾的对话一点点扭曲变形，直至支离破碎，再也找不到一点影子。

当、当、当、当……

四道钟声闷响，带起阵阵波纹逸散。

仅就生物体的感官而言，这简直就犹如亘古天地的意志般威严。

于是，空间和时间在绝对的意志下，再次扭曲倒置。

没有名字、没有来处的人类突兀醒转，眼底充斥着茫然的清澈愚蠢。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哲学三连问迅速弹出，塞满了空白的大脑。

鉴于一时半会我还没能想起自己无关紧要的代称，总而言之，先以“我”的视角来看一看眼下的世界吧。

尽管我还处在不算清醒的状态，但该做的事情已经铭刻在人类灵魂某个处理器中，慢慢演进。

属于纯粹人类的身体机能正在缓慢适应此刻的生命形态。

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满背的冷意。

这样满背的冷汗对于身体也是一种透支，强烈的虚弱感源源不断的从四肢汇集到神经中枢。

不知何时、不知何地，就好像我这样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类只是一头无措的牲畜，时刻等待屠宰的刀锋落下。

我半阖上眼，调整了一下呼吸。

思维的空档中偶尔断续着些许拼接记忆的残片。老掉牙的黑白灰三色闪动，像是旧时的电影。不过我倒是有个更贴切的词汇，走马灯……吗？

模糊朦胧间充斥着许多违背常理的虚假，可是居然也真切的让我感到触碰着什么。

不过思考的时间也并不太长，时间正在向前流逝。

我能感觉到，接下来的行动或许并不在意识的掌控范围。

绝对意志接管我这具躯壳前，我倒是心情不错的想着，这难道就是挂机吗？

不过很快的，我就沉浸式体验了接下来的挂机人生。

这具身体是无知木偶，提着线适应了僵硬的球形关节，接着娴熟摆动，一顿一顿拢起桌面上铺开的崭新书籍文具。

红色背景的云朵橡皮擦如同倒垂的夕天晚霞、红色笔杆的水笔沉甸甸的水量十足……

小拇指和大拇指怪异的扣连成环，拎起大红的书包，踏上理应千百次走过的路。

那好像存在于未来、过去，但唯独不是现在。现实，还是……梦境？

于是我懵懂的意识到自己学生的身份，艳红色的运动鞋匆匆忙忙踏着时钟的印痕，滴答滴答。

我跨出家门，前往学校。脚尖踩到了一张褶皱的报纸。身为一个正常人，我心底或多或少有些无公德心的愧怍，但顾及学生的法则，只是暗声说了句抱歉，又目不斜视的匆匆向前。

s学院学生守则一：早晨的时间非常紧迫宝贵，好学生在上学路上不得回头，谨防迟到大危机哦！

风扬了扬报纸蜷起的边角，没有任何鞋印的余痕，却留着一线湿漉漉的斑迹，干涸已久。

祂等待着下一个学生光临。

“嗷嗷嗷……”

行至街角，余光便瞥到邻居家的小狗。

那灵动的三个小脑袋龇牙咧嘴，互相拱着嬉戏玩闹。

他们黑亮的眼睛和学生对上一秒，错觉般带着人性的威严。

学生毫无察觉的继续向前，程序式的认真又标准。直僵僵的小腿毫不迟疑的跨进s学院大门，接着迈向四班的教室。

我是今天刚报道的转校生，对学校的一切都很陌生。

第一天上学就迟到了，慌张迷惑却与我无缘，有的只是名为“又来了啊”的了然……

错觉、是的，这是错觉。

s学院学生守则二：学习是学生的首要任务，好学生需要专注学业，不问其他。不认真学习的话可是会有人生气的哦！

当我百无聊赖的对着头顶的门牌发呆，一颗篮球长着眼睛，不偏不倚的正中我的脑袋。

真倒霉啊、我无疑是倒霉的。

毕竟，谁能去责怪一颗“无主”的篮球呢？

一晃眼的时间，我毫无波澜的双手搭在小腹，安详的平躺在了医务室洁白的床上。

除了遗憾并没有好心的医师帮忙拉下天蓝色的遮光帘幕，我就这样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不幸。

当、当、当……

我又醒了，却无法想起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并没产生什么刚醒的困顿。

比起晨起时，我看上去要清醒太多。但同样的，总有些“有趣”的事物跃跃欲试的想要亮相。

感觉了一下，伤口不痛，我踱步走到窗前，看见了花圃中轻轻摇曳的深蓝色花朵，这种色泽像是最深邃迷人的海底星空，引人遐想。

只可惜，没有叶子衬托……

我漫不经心的抬眼，瞥到了一个满脸皱纹的婆婆冲我远远的笑。

我没有回应，她也没有在意，自顾自的缓慢行动。

转过头的她从一边的小河中舀水开始浇花，耐心又细致，让每一株饱饮。

只是这河水实在称不上洁净，晦暗的泥沙在水中沉浮，又融于花田，寻不见踪迹。

我有点近视，分辨不出那些杂质的成分，也没有多余的好奇心探究。

水珠滚落，艳红的刺目，是光的映射。

现在是什么时节呢？

花开的好艳，从前也是如此吗？

朦朦胧胧的想法看不真切，在思绪的边缘浇下一滴清水，云烟腾起遮蔽。

涣散游移的视线捕捉到了一座桥，有些年头的桥看上去实用价值不高。

我不见有人走过，来也去也，都没有人。也许是太旧，也许是还在上课，总之没人在。

本能里残留的属于好学生的循规蹈矩让我突然觉得，逃课是件不太好的事情，于是我慢吞吞走回了教室。

走廊很长，我走了很久，但又没有耗费太多时间。

我没有自我介绍，老师只是让我找位置坐下。

我抬眼时又有了错觉，以为教室空无一人，并且冷得要命，好像很多双眼睛贪婪冷漠的注视。

但这是间只有厚实铁窗的教室，连风扇也没设，同学们也聚精会神的上着课。我必须要感叹，那种认真的精神气，Q大B大的苗子少不了。

s学院学生守则三：本学院提供最好的一切，好学生要确信自己的学习环境安全正常。

所以，一切都无需质疑。

老师开始上课了，让我们把书翻到四十四页。

课本？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

在这口口声声的“好学生”呼声下，我大概得算是**型性好学生吧，毕竟脑子里一点学习相关的记忆都没有。

大家很专注，甚至可以说死死的盯着书。

还好，我也不想和他们有什么交流，只是一心一意抱着书包发呆。

当、当……

下课，没有人说话，只有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该吃饭了，学生们大张着嘴。他们在等待。

我不感到饿，只是突发奇想，希望看看时间。

那就来看看吧。

时钟越过了整点的最后一格。

当……

一天的日常结束了。

风把那张熟悉的报纸卷来，舒开头版的一角，醒目的头条写着：

本市某学院发生恶性投毒，全校师生遇害。

时间：四点。

s学院学生守则四（密）：s学院只存在于四点之前，如果时间在四点之后，则不存在学校，老师，学生和【我】。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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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s学院学生守则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