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凌筠贞的精神略略好了些，她能够坐起来，倚靠在窗边了。

但她面色苍白，尤带病容，像是美玉雕琢而成的人像，精绝到了极处，但却越发显得死气沉沉。

杨菁和她说话，开始的时候，她出于礼貌总是会简单的回复一两个字。

不过，杨菁开始喋喋不休，试图逗她开心的时候，她总是偏着头看着窗外的流云，默默地并不回话。

但杨菁是极有耐心地，哪怕凌筠贞完全不回她，把她当成空气，她自顾自地也能说上很多。

“你想不想宝宝，要不要和宝宝打个电话？”因为平白多了一个女儿的缘故，杨菁今天的兴致格外的好。

“我本来不该带她来这个世界上的，她会以我这样一个母亲为耻。”凌筠贞淡淡道，“我既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也不能陪伴她成长。连她是从哪里来的，我都说不清楚。”

凌筠贞的语气里说不清的感伤和绝然，杨菁暗暗地叹了口气，自知是自己失言了。

“算了，不说这个了。”杨菁勉强从面上挤出点笑意，说，“伸手出来，我测量一下你的脉搏吧。”

自从那一次杨菁咬破了凌筠贞的指尖之后，两人就再没有什么身体上的接触。

而对方从袖口里露出一节细瘦的腕子，肌肤像是凝结了霜雪似的。细腻温暖，要是一般人早就心神动摇了。

杨菁却绝对是个不解风情的beta，她只是耐心体察对方的脉象变化。

信息素不光会损害到人的身体机能，也会损害到人的精神状态。

杨菁用手扣住她的脉搏，心里蓦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其实AO之间的事情，科学所能探索到的还非常的浅显和有限。

比如说，为什么alpha的信息素能够控制Omega，以及为什么Omega的信期，孕期还有alpha的易感期，都需要对方信息素的安抚。

这些问题如果用现代科学理论体系的话来说，就是化学物质的反应。

A与O之间产生的化学物质能够互相地影响和发生反应，这一切都是为了促进种族的繁衍。

在化学物质影响的趋势下，A和O不得不去寻求自己的伴侣。

而匹配度则代表了他们的信息素的相合程度。从进化学的角度来说，信息素最相匹配的AO，也代表着基因最相匹配，其后代优质的可能性更高。

但这种科学假说也有很多问题。

最大的问题在于，如果单纯从生殖崇拜的基础上来说，alpha无疑是站在了人类进化链的顶端。

可占据了人类数量七成的beta，其存在的意义又是何在？仅仅就是进化的失败品吗？

那些鼓吹alpha至上的人有这么一套理论，但杨菁可不这么想。

作为一个接受现代科学理论体系教育的人，除了测量病人的脉搏次数和频率，杨菁是很少会像中医一样去望闻问切的。

毕竟，现代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和各种辅助检查的手段，可比人力所能探查的更加精确和细微。

但今天她扣上凌筠贞手腕的那一刹那，仿佛是被接通了任督二脉，功法中所言，仅仅是理论的一切在她的面前化成了实体。

为什么按照西医的理论体系，凌筠贞的体内的信息素已经被控制，但其本人却郁郁不乐，忧郁寡欢。

因为还有更多裴大公子留下来的东西，绵延在她的经脉之中。

那绝非有形的实质，却是气的流动的阻碍点。

杨菁总算是明白，为何再坚贞节烈的Omega也无法抗拒标记过自己的alpha了。

实在是因为，alpha的信息素和能量，并不是仅仅像现在大家认为这样，分布在腺体和子宫之中，实则分布在遍布全身的经脉之中。

难怪被标记过的Omega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只能任alpha摆布了。

就是不知道Omega的信息素对于alpha有什么影响？

这个还需要自己再进行进一步的探寻了。

杨菁所不知道的是，随着自己生气的流动，凌筠贞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酸麻酥痒。

那感觉很是奇妙，酸涩像是被绑缚被压制的肢体解除桎梏之后，血液流通所带来的触感。而麻则如同被千斤压迫的胳膊，重物移开之后慢慢地恢复生机。

而酥痒，除了像是破损的伤口正在愈合之外，还从难以言喻的地方传来一阵令人羞耻的感受。

像是有细小的电流在身体里流窜，而且专挑那些致命的死穴。

惊蛰时，春雷动，而万物复苏。

凌筠贞如同死灰般的心境，也随着这一场春时的到来，开始焕发出了萌芽的生机。

不过，虽然疗效是极好的，但这些感受在身体里流窜不停，又是专挑敏感细致的地方。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凌筠贞白皙的面上已经飞起了红霞，泪光莹然而娇喘细微，藏在衾被下的十根脚趾悄然蜷起。

她害怕自己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用力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杨静沉浸在凌筠贞的内景*之间，不过是须臾之间，等她再一看凌筠贞的脸色，吓得赶紧松开了手。

“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她凑了进来，凌筠贞脸色一红，以为她要凑过来，额头贴着额头给自己测量温度。

哪知道她飞也似得跑得出去，从外面拿来了一只水银温度计。

“不用折腾了，我没事。”凌筠贞的语气之中有一丝无奈。

“帮忙把手机拿给我一下，我给崽崽打个电话。”凌筠贞说。

杨菁转过了，身在凌筠贞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嘴角都要裂到耳根子上去了。

主动与外界进行交流，这可是一个绝好的信号啊。

说明她还对这个世界有挂念，有牵绊，不至于什么时候就像是易融的霜雪，易消的彩云一般散去了。

“嗯，那你和你的宝宝好好打电话，我就不打扰了。”杨菁害怕在这里自己会影响到凌筠贞的情绪，于是将手机递给她，腋下夹着病历，快步走了出去。

*内景：道家的术语，指修行之人内观时看到自己或者别人身体内部的情况，包括脏腑经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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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