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一瞬间，季行止怀疑自己看书看傻了。
他的确脑子不够聪明，上高中后明显感觉吃力，很多老师上课讲的题他需要课下巩固好多遍才能彻底吃透。
可他就算通宵看书，也没出现过给自己幻听出个“二大爷”的情况。
他愣愣地看着黑猫，用力闭眼，睁开，拧眉反省道：“一定是耳鸣。”
白岁迈着优雅的步伐，用粉色的小爪垫把窗户扒拉出一条容纳猫咪自由进去的缝。
然后，他慢条斯理走进去，反腿关窗，张嘴又是一句：“看傻了？还不来帮忙。”
“啊！”季行止猛地弹起，惊恐的动作像是踩到电门，动作间拽倒椅子，吓白岁一跳。
“别这么瞅我，你这表情好像见了鬼。”
季行止连连后退，他这不是好像见鬼，他就是见了鬼！
白岁见状，忽地升起逗弄的心思，抬脚就想跟上去。
“你别过来！”季行止大喝一声，抽出放在墙边的扫帚，直直对着白岁，“你敢过来我打死你！”
白岁胡须抖了抖，歪头盯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浮现得逞的恶劣笑容：“怎么没大没小的，我是你二大爷，给你两分钟接受现实，然后把那个扫过死耗子的笤帚给我放下，我生平最讨厌脏东西。”
猫咪的嘴巴开合，人话的确在从一只猫嘴里吐出来。
最重要的是，猫咪的表情太过人性化，季行止几乎能从他脸上看见一秒之内闪过的数种情绪。
好奇，傲娇，得意……
“你说，我是你什么？”季行止心如擂鼓，紧张地好似能听见心脏大动脉往外挤压血液的跃动声。
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白岁打了个哈欠，后腿坐下，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并在身前，特别闲适地舔了舔嘴巴：“你要是不满意这个称呼，我勉为其难降个辈，你叫爸爸吧。”
季行止眼睛瞪得极大，他这是被一个猫占了便宜吗？
不对，猫是猫，二大爷是二大爷，一个是动物，一个是人，在季行止脑海里，唯一能把这两个东西联系在一起的……
“妖怪，你是个妖怪…”
白岁呲出两枚尖牙：“妖你弟啊！我是你名副其实的二大爷。是咱俩之间的血缘关系，让我在冥冥之中找到你，以后你就跟我混吧，凭我的道行，亏待不了你！”
季行止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出他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人还是猫？”
白岁从桌子上跳下，迈着小步伐朝季行止走过去，动作轻巧，兼具猫咪的柔软与人类的灵动：“我死得早，附身在猫咪身上，你可以把我当成人，也可以当成猫，但你大爷始终是你大爷。”
季行止：……
“别想那么多，”白岁伸了个懒腰，舒服地伸出爪子，不小心勾住季行止的裤腿，顺势抓了两下，“我已经观察你好多天，你那宝贝练习册还是我给你找的呢。”
季行止抗拒的动作顿住，他有点没听明白：“什么？”
“别装傻，三勇就是个喜欢用棍子活尿玩泥巴的小子，能考上大学都是补录政策好，能有这么全面，这么稀缺，浓缩高中所有学科精华的练习册？”白岁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无比骄傲，“这些，都是你大爷我弄来的！”
都是他，以及他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同学们，在五高三模题海战术里痛苦总结出来的！
季行止的确怀疑过这点，所以他一边做题一边把练习册上面的题目摘抄下来，时刻把练习册藏好，总有一种不是自己的东西但他必须握在手里打死不能让好东西溜走的紧迫感。
“你真的是我二大爷？我，还有大爷？你认识我爸？”季行止眼中闪过浓浓的迷茫，但看神色已经明显被白岁绕进去，竟然开始接受这个身份。
白岁摆了摆爪子，抬头道：“别问我这些，我死得早，不记得。”
二大爷按理说是爸爸的二伯父，爷爷的二弟，季行止从小就没亲戚的概念，更不知道自己爷爷是谁，猛地跳出一个二大爷，他实在有点懵。
世间真的有灵异玄学，人死后有灵魂，灵魂还能附在猫上，太神奇了，太吊诡了。
“你找我来做什么？”季行止忍住心中纷乱的情绪与想法，缓缓蹲下，视线与猫咪齐平。
白岁一脸真诚：“都说了是血缘，你正是年轻力壮、阳气外溢的年纪，我阴气重，喜欢挨着你们这些后生。”
说完，白岁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蹭住季行止的胳膊，把能量薅了又薅，舒坦道：“爽了。”
季行止感觉白岁的表情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冬天的火炉，或者夏天的空调，多少带着点工具人的属性。
白岁说：“怎么，不愿意？”
季行止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摇头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白岁瞪着圆眼看他。
“我…我没关系，”季行止皱了皱眉，“你想待着就待着吧。”
虽然这只忽然出现的猫有点邪性，但能感觉出来并没有恶意，季行止不太敢相信他是自己二大爷，但也找不出理由把他赶出去。
“这就对了嘛，”白岁晃悠起毛茸茸的大尾巴，“放心吧，我说了会罩着你，以后跟着我绝对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挨饿，也不用担心钱的事啦。”
季行止忽然看向他。
白岁摇尾巴的动作一停，眨眨眼：“怎么了？”
季行止想起他说的，已经跟了自己好多天，那么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白岁都看在眼里？
白岁一看就知道他想到哪里了，也不拆穿，乐呵道：“你晚上的肚子能饿出三重唱。”
季行止脸颊微红，撇过头去。
“行了，明天就开学，”白岁跳上床，从床铺底下叼出季行止藏的三十一块七毛，“走，带你去找点生活费。”
季行止在他走向床铺藏钱的方向时，就已经有了预感，这猫难道真的有灵，或者说这人难道真的是猫，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藏的钱在哪儿？！
白岁踱步到季行止面前，松开嘴，季行止连忙接住一堆零钱。
白岁：“呸，忘了钱是脏的，呸呸呸。”
季行止无奈，把钱收好。
白岁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唠叨：“我们这个年代的人，是闹过饥荒的，所以就见不得孩子挨饿，你这脸色一瞅就是低血糖，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要论怎么靠山吃山，还得我出马。”
季行止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紧张地跟上去：“你小心，别人要是看见你，可能就把你抓起来了。”
“放心吧，”白岁满不在意道，“只有你能听见我说话。”
保持观“忽悠”不语的系统终于忍不住开口：“宿主，可否告知行程？还有，宿主的确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你现在就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小猫咪。”
白岁兴奋道：“哦？我是小猫咪。”
白岁带着季行止去竹鼠洞，他刚变成小猫咪，避障能力还不太好，柔嫩的爪垫时不时踩在山道的碎石上，磨得有点疼。
半个小时后，白岁停下脚步，幽幽看着季行止。
季行止面色茫然地回视。
白岁挑剔地打量了一下他单薄却已经初具有型的胸肌，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
和他有点熟，但不多，总体还是不熟，忍一忍吧。
白岁跳上一块光滑的石头，指挥季行止道：“我不想走了，你往前面走两百米，有两个长在一起的树，树后面藏着一个竹鼠洞，你想办法连窝端了，能卖好几百块呢。”
零几年的物价在全国各地差异悬殊，有的大城市已经向国际看齐，有的村子里还流通以“分”为单位的硬币。
季行止这个小镇，物价基本上打个对折到三分之一，一斤竹鼠最便宜也要二十几块，所以季行止那天卖的竹鼠确实吃亏。
季行止眼神一亮，他想起那天早上捡到的竹鼠，果然和这人有关系。
竹鼠这东西咬人狠，不能用手捉，而且窝藏得隐蔽，基本和环境融为一体，很难发现，季行止一时不知道怎么下手。
白岁把系统找来的教程扬声喊出来：“找根粗竹子，露头就砸！”
系统忙不迭给竹鼠定位：“快出来了，赶紧把洞给捣开！”
白岁实时转达，很快，一只肥甸甸的竹鼠到手。
季行止开始摸到窍门，蹲守其他的竹鼠。
白岁拉着系统唠嗑：“我的表现不错吧，既给自己伪装了身份，又变成了宠物，还把我要薅他能量的事情坦白了，我这次是不是特别聪明。”
系统一直很能提供情绪价值，夸夸道：“宿主简直太棒啦，跟着宿主走，任务一定能完成！”
“就是不知道我的能量还能做些什么，”白岁骄傲地仰起头，下意识去舔泛红的爪垫，舌尖的倒刺刮过受伤的皮肤，令他不舒服地抖了抖，“我想帮季行止改善生活，小虎，你能帮我总结一下我现在的能量有什么用处吗？”
系统非常能干，很快拉出白岁的所有数据：“宿主是灵异体嘛，能量只要够用，就能化形成许多生活中常见的东西，不过价值不能太高，不然会扰乱世界线。”
白岁想天天变金子的愿望落空，他咂咂嘴，忽然灵机一动。
“我想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