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空间空气无声流动，林蘅玉强撑着翻坐起来，他闷哼一声，彻底坐直身子。
“你不就想要这个结果吗，让我相信现在它就是一个游戏。”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诡异的兴奋。
【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林蘅玉目光逐渐坚定，身上的痛感慢慢消失。他触摸那层看不见的壁，“我还没死，放我回去。”
林蘅玉听见系统的嗤笑声，很荒谬的笑声。他难以想象从人手中诞生的工具拥有人的意识。
系统笑够了，说了句饱含深意的话。
【我会把你带回家。】
刹那间氧气消失了，窒息感席卷林蘅玉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它们因缺氧的痛苦叫嚣。
风骤雨歇，过分炽热的阳光意外受到欢迎。难以言喻的臭味弥散在空气中，马蹄卷起飞尘，大地在颤动。
“林蘅玉！”
是杜良赋的声音。
眼皮沉重到抬不起，林蘅玉只能听到焦急的呼喊和逐渐靠近的凌乱脚步声。
“我，在这......”
杜良赋心惊胆战地探了探林蘅玉鼻息，不算微弱的呼吸让杜良赋松了口气。
还活着就好。
探子发现不对时杜良赋心都凉了。
是他们前番逼的太紧。
前朝忠孝亲王把北静王在荆湖的暗线全斩了，后宫老太妃薨世太上皇起了回行宫修养的心，又有人说些枕边话让太上皇念着老太妃放心不下的北静王——不对，北静王不是不能忍的人，他还有筹码！
除非金陵甄家或是北静王封地出事了！
来不及细想，杜良赋忙带昏死的林蘅玉回城救治。
“你们仔细查验身份，有活着的就送医馆好生安置，其余送去义庄。”
说罢杜良赋就带着林蘅玉回城。
——
“你运气好，都是皮外伤，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杜良赋仰躺在小榻絮絮叨叨。
这一两日发生的事够他忙活一个多月，荆湖一事初拟的报告刚交上去忠孝亲王就死了。
杜良赋呼吸迟缓，熬了几个大夜感觉身体被掏空：“我去的时候那群杀手早就离开了，那么辣的太阳，再去晚一点你也活不成。”
鹤庆莲给林蘅玉换药，边消毒伤口边道：“追查杀手的事另说，忠孝亲王死了才最麻烦，我们都少不了被问责。”
“还有蘅玉，只他活下来了你说皇上会怎么想，皇太后会怎么想，文武百官又会怎么想？”
杜良赋眉心紧皱，唇边细纹隐隐出现：“再过几月就是会试......”
“不会，你们正好可以借此查下去。”林蘅玉打断杜良赋的话，他嗓音沙哑，但精神尚可：“他狗急跳墙行昏招，你们难道也昏了？之前的事尚且不够把他弄死，但堂堂亲王说杀就杀......这不弄他说不过去吧？”
说话有些急，林蘅玉咳了两声，接过鹤庆莲的茶喝了口继续道：“我无官无职，只要皇上信我旁人纵是怀疑又能怎样？”
杜良赋不着痕迹瞥了他一眼，有些惊奇又觉得本该如此。
如果林蘅玉因此一蹶不振或是抑郁消沉，那他就要考虑另寻良主了。
杜良赋心中计较一番：“那我这就上折子。只是暑气不消，忠孝亲王的尸体尚且能用年初的冰块存着，林赭和赵枝斜他们的尸体我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
“这样也好。”林蘅玉面色惨白，眼下青黑，仍是气弱，眼珠却愈发黑亮。
他喉结动了动，感受着身体的钝痛，生命似乎因为这点痛才存在：“等风头过去了我再去祭奠。”
“其实忠孝亲王死了也好。”杜良赋目光幽深，他端起茶杯掩饰唇边的冷笑，“前日没注意漏了马脚，他怕是生疑了。”
“话虽如此，忠孝亲王也不是那种人。”鹤庆莲顿了顿，是他太过心急，杜良赋一给他递消息就回来了。
后面遮遮掩掩的，倒让人肯定他们的关系不似有仇了。
“事已至此就别再说他了吧。”林蘅玉复盘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们做的事不算多高明，只是算准了北静王不会出来说赵德稻是他指使杀的。杜良赋打了个信息差，认下是他不满水氏皇族所以处处捣乱。
水灏把杜良赋放在水献岄手下本就有分水献岄权的意思，这样的事水灏应该喜闻乐见。
同时，林蘅玉为防止水献岄瞒着他对付杜良赋，又特意催眠自己真凶就是杜良赋，好从水献岄那得到一手消息。
但意外的是整件事异常的顺利，水灏比他们想象的要更防备水献岄。
“你们以后要更小心。没了忠孝亲王在中间，皇帝那里没那么好糊弄了。”
“至于北静王......”林蘅玉阖眼，“别让他再开口说话了。他要是说出点什么多余的，认下天南县的事，先生这边就难做了。”
“正是这个理。”杜良赋拢着袖子起身，一身文人气。“我看看能不能回去接了忠孝亲王的差事。”
“怕是太难了。”鹤庆莲上好药，替林蘅玉盖好被褥，“这个位置恐怕会给某位皇子，皇上不会用外姓。”
林蘅玉揉捏眉心，神思恍惚：“努力一下吧。”
水献岄的死亡太过突然，失了水献岄他的许多计划都要变了。
看鹤庆莲在收拾药罐，杜良赋停着等他一同离开。
林蘅玉想从床上离开，一时不觉弄到伤口，疼得直抽气。
鹤庆莲怕他年轻气盛不肯吃亏，又突然失了几个重要的人后会以身犯险，忍不住劝他：“你好好修养几日，旁的事自有我们操心。”
“不行，来不及了。”林蘅玉行动间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他打砸药罐桌椅，杜良赋先是一惊，迅速配合起他的动作。
鹤庆莲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不顾身份的骂人。
门外等待他们谈话的仆从大惊失色，不敢闯进去只能连声呼喊里面的大人们。
眼看里面的动静越来越激烈，他们等不住了，冲进去将纠缠在一起的知府和钦差大人分开。
知府和钦差脸上身上都有脏污，望向对方的目光绝对称不上善意。房内真正的病号刚刚劝架没劝成，反被推倒在地上扭伤脚腕，脸色扭曲。
从那日后，杜良赋和鹤庆莲再没同时探病林蘅玉过。
钦差大人偶尔来例行询问也不久坐，倒让旁人怀疑他们的师生情谊了。
那日风波过去后林蘅玉试图和系统沟通，但氪金系统已经回到升级前仅限于颁布任务的状态，并不言语。
林蘅玉蹙眉，点开系统版面，划到系统消息处。
【扣除致命伤疗养费五百万两。】
致命伤疗养费？
所以那些刺客本意就是杀死所有人，他侥幸活下来确实是系统出力了的。
不过系统不是不支持除续命外的业务吗？
林蘅玉突然觉得可笑，胸腔的震颤再次牵动伤口，他更觉得可笑了。
好荒谬的世界，好荒谬的游戏。
水献岄的死不能说是死得其所，也能说是死的一文不值。水献岄的死没有为他创造价值，倒给他增加了不少麻烦。
啊——
林蘅玉仰面躺在锦被上，水献岄死了，林赭死了，赵枝斜死了，还有许多护送他们的人也死了。
他们怎么就突然死了呢，不是前天还一起离开荆湖的吗？
他绝不是在水献岄面前表现出来的在富贵乡长大、有些优柔寡断的公子哥，他是基因编辑后在一群孩子中厮杀最终被保留下来的蛊王。
没用的情绪会被基因剔除，如果处理不了，他会死的。
身体分明不是从前那具，可分毫不差的外貌仍旧让他心有余悸。
他不能再死一次了。
甄宝玉听说了这件事，自知道林蘅玉时唯一幸存者后大老远的从金陵跑过来关怀林蘅玉。
杜良赋藏在大石狮子后，眼看甄宝玉脚步轻快进了知府府中，表情逐渐凝重。
“大人，我们不进去了吗？”
杜良赋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离开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甄宝玉端着刚煨好的药，意图给林蘅玉喂食。
林蘅玉虚弱端过憋着气一口饮尽。
甄宝玉见他的动作低头笑了下，“蘅玉受惊了。发生这种事想必蘅玉不想继续待着荆湖了，不如就随我回金陵？半月前甄世兄过来了，听说甄世兄订了蘅玉的胞妹？那可真是好福气。”
“甄大哥吗？”林蘅玉忽然看向他，笑道：“我也许久不见他了，本来是回京就能见的......出了这种事，没想到还能见到他们。”
甄宝玉发觉他目光放空，心中愈发怜惜。他伸手拉住林蘅玉的手腕，摩挲林蘅玉的指骨，“那我们明日就走吧。”
林蘅玉蹙着眉，显得很脆弱，鬼门关前走过一次好像胆子都变小了。
“这，这怕是不好。”林蘅玉顿了顿，目光游移，“先生这边？”
甄宝玉轻笑，手掌抚过林蘅玉的长发：“两位大人那里我去说就好。”
林蘅玉抚着胸口咳嗽，整个人都压了下去，半晌他才道：“也好。”
甄宝玉盯着落空的手掌，郁色浓重，等林蘅玉看过来时又恢复先前的表情。
“蘅玉不好奇甄世兄是为何而来吗？我们可好些年没见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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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真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