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半仙（1）

张才陪牛大勇吃完早饭，受表哥差遣赶往城西。

他来到一处门前挂着‘小诸葛’招牌的店面前。

里面有人一瘸一拐开门，将他迎了进去。开门之人正是店主，人送外号‘胡半仙’。

这是张才第一次光临此地。

说真的他不信这些算命看卦的，总觉得是在骗人。

店内摆放着一个条案，上面是文房四宝和几本周易八卦之类的书籍。墙上方方正正贴着一张宣纸，写着本店服务项目及相应价格，可谓是明码标价。

店面虽显得局促，却被拾掇得干净雅致，很像表哥的书房一样。

知道有生意上门，胡半仙一瘸一拐张罗着给张才倒上一杯热茶。

然后仰脸问道：“这位小兄弟所问何事？婚事还是……”

“东家准备搬家，让我来你这里择个吉日。”

“喔，是乔迁之喜。请问是城里哪家商号？做和买卖？”胡半仙盯着张才，笑咪咪不紧不慢询问道。

张才心中骂道；不就是择个搬家日子吗？啰啰嗦嗦问这些东西何用？

其实，胡半仙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一是记住是哪家商号登门。二是可以此为谈资来炫耀忽悠别人。万一碰上哪家商号生意兴隆了，他也好往自己脸上贴金。

张才将商号报了出来，胡半仙惊讶地有些夸张，“是，是劳掌柜呀！这可不得了，他竟问到我这来了……”

张才嫌他啰嗦，也没多说什么，希望尽早结束。

胡半仙忽然站了起来，踱到案前，研了研墨汁，左手按住书案一角，右手提笔蘸墨。在一张长方形宣纸上笔走龙蛇。

张才细细打量着胡半仙：黄皮瘦脸，一双小眼睛透着精明机灵，胸前飘着一小撮胡须。

只一会功夫，就将良辰吉日写好，却仍站在原地不动，一双小眼睛看着纸上文字。手捻胡须微微点头，似乎在欣赏自己的书法杰作。

张才看着胡半仙滑稽的表情不由得内心暗笑。

等墨迹干的差不多了，胡半仙将宣纸双手托起，张嘴向纸上吹了几口，满意得将写好的宣纸郑重地交到张才手里。

张才将纸接过，往上瞥了一眼。他虽读书不多，也能看得出胡半仙这字写得确实是非常漂亮。

他按价目表支付了酬金后，被胡半仙笑脸送出门去。

你道胡半仙为何能落笔如云，一气呵成？写得出这一手好字呢？

原来胡半仙年青时也是个读书人，还曾中过秀才。只是秋闱屡试不中，家里条件又不好，只能打消科考取仕的念头。为了生计被有钱人请去做了先生。

胡秀才学问一般，没教出几个出类拔萃的学生，慢慢请他的人少了。虽然偶尔也有聘请的，薪水自然给得不多。

偏偏自己又娶了母老虎，老婆脸色渐渐一天不如一天，若稍不如意，他就会被那婆娘骂得斯文扫地。

这也难怪，柴米夫妻就是这样。

也是人穷志短，胡秀才上有老下有小，单凭他挣得那点钱养家糊口，一日三餐自然入不敷出，倒是常厚着脸皮靠老婆娘家人接济度日。

虽说他端着架子别人也叫他先生，但常被亲戚邻居私下嘲笑，常令他灰头土脸。

一日课间休息，胡先生正在树下纳凉，听得两个长工在屋檐下闲扯。

“我听了一个笑话，城东马家遇到一位游方的和尚，和尚说主人家将有血光之灾。吓得这家主人赶紧将和尚请了进去，请求和尚作法破解家中灾难。就凭和尚红口白牙几句胡话，被主人家奉为上宾。不仅供奉了一顿好的斋饭，额外送上几两银子的谢礼。”

另一个人笑了笑骂道：“这秃驴该不会是假和尚吧？”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还有天理不成？我们起早贪黑忙活一年，反不如和尚几句不着边际的胡话。难道真是人傻钱多？我看咱两出家算了。”

“出家？就你？见了姑娘媳妇就迈不动腿，一双眼睛也不老实。出家也是个花和尚吧？”两人又哈哈大笑。

“你说人傻钱多，净是些胡话。咱东家钱多不多？猴精猴精的，请先生都要打半折。”

可能是怕被别人听到，那人压低声音小声道：“越有钱有势的主，越和我们百姓不一样。他们好日子过惯了，就怕听凶话鬼话，是担心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即便半信半疑，也宁肯信其有，自然也就不会心疼那点银子，弄个心安理得，花钱消灾。几个小钱不就是猴子身上拔几根毫毛吗？”……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胡秀才年轻时学过《易经》，对卦爻也略通一二。

听到这些，不由得勾起了他肚中的馋虫。

寻思道：倒是个绝妙方法，如此这般糊弄些外快，也可补贴一下家用。不然的话，这辈子都要受那臭婆娘的怨气，自己再无翻身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