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动作一顿,松开了手,暗自咬牙,心道你小子都挨了一顿板子了,还没认识到当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会有多幸福吗?
她嘴巴一撅,装作委屈劲儿上来了,眼巴巴地看着江谨言道:“不,你就是我哥!”
迎着江淮的眼神,江谨言有些心虚和难堪,别过眼去,“我不是江家人,不配当你哥哥。”
这时他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江淮的大氅,赶紧想取下来,结果低头一看,才发现雪白的大氅上已经染上了他的污血。
他有点无措,拽着大氅垂眸小声道:“谢谢你的衣服,我,我会赔给你的。”
他是一个生父不详,母亲早亡,不被所有人喜欢和承认的野种,而江淮却是江老爷江夫人捧在手里的宝贝儿子,他们之间有云泥之别,他怕自己一旦踏入江家,会控制不住想要更多。
他更怕这一切只是泡影,若是哪天江家人厌弃他了,他就只能收拾包袱滚出来。
江谨言站在那儿,脸色苍白,从单薄的衣袖里伸出来的手布满冻疮,身子在寒风中禁不住轻抖。
江淮呼了口气,心情有点复杂,虽然早知道这是剧情所需,但亲眼见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她还是心软了软。
“谁要你赔。”江淮走过去,一把握住江谨言的手,不顾他的反对抱在自己怀里搓了搓,“哥,你好瘦,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吧,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她仰起头,凝视着比自己高出些许的江谨言,“我带你回家。”
我带你回家。
这一句话如一击锤子敲在心上,江谨言低头看着江淮的小脸,他真的想问一句:你是认真的吗?
是一时觉得认了一个哥哥好玩,过一段时间腻了就丢,还是真的想……
突然,他清醒过来,轻轻摇了摇头,自嘲一笑。江谨言,你在想什么呢,你莫非真的想去江家吗?
而周围人也终于从这匪夷所思的事情中反应过来,一个农家子,摇身一变成富家公子了?
“怎么会如此,他怎么突然变成江家的儿子了?”
“简直是话本子里的故事啊!居然真的发生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你快掐我一下,我肯定在做梦,这世上还有如此稀奇的事儿?”
“我早就觉得他不像坏人,瞧他长得多俊俏啊,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呀!”
也有人一脸憧憬道:“只有我最关心他突然多了那么多钱该怎么花吗?”
江淮道:“哥,先别急着拒绝我,也先别想那么多,先把眼前的事儿解决了好吗?”
或许是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叫他的思绪有点混乱了,也或许是江淮的手太暖和了叫人不舍得松开,半晌,江谨言终于低低“嗯”了声。
江淮松了口气,咧嘴一笑,“外面风大,我们到里面去。”
她吩咐着江家下人把早就准备好的担架抬来放在地上,铺上一床厚厚的褥子,让江谨言趴在上面抬到后堂去,又不客气地把公堂里的火盆端了几个过来放在旁边。
江小舟拿出金疮药给江谨言简单处理了下伤口,他们习武之人对治疗皮肉伤很有心得。
伤口痛得江谨言额头青筋凸起,他捏紧拳头,心里又酸又涨,低声道:“谢谢。”
江淮笑眯眯道:“跟我客气啥。”
她扭头踢了旁边的随从江小舟一脚,“把你的鞋脱下来。”
江小舟一愣,反应过来只能照做,“是!公子!”
他的鞋刚脱下,江淮就把鞋放到江谨言面前,“哥,你先穿他的,他练武的,不怕冷。”
江小舟只穿着袜子,在冰冷的地板上瑟瑟发抖,欲哭无泪道:“公子说得是。”
江谨言又感激又无奈又窘迫道:“多谢,但不必了吧……”
但下一瞬,江小舟已经蹲下去扒拉江谨言的鞋子了,“有必要,大公子你就快换鞋吧!”
江谨言脚一缩,赶紧道:“我换我换。”
两个人互换鞋子后,江淮这才满意。
她让江谨言好好休息下烤会儿火,自己则起身来到外堂,此处赵家人、几位夫子一脸菜色地坐着,为未知的命运而忐忑不安。
江小舟走过去,一把拽着一脸惊恐的赵家公子赵宇,往后院一个僻静的墙根下走去。
赵夫人和赵老爷想阻拦,却被其他江家下人拦住了。
赵宇挣扎道:“你们干嘛?放开我?凭什么抓我?放开!”
江小舟一个大鼻窦拍上去,“老实点!”
江淮跟上来,站在赵宇面前眯眼一笑,人畜无害道:“赵公子你在怕什么?我有那么可怕吗?”
她把赵宇拉出来就是为了帮江谨言出气,这人以前没少欺辱江谨言,后又买通行刑的衙役想打死江谨言,等他被关进大牢,她就没机会侮辱他了。
她知道,赵宇来此的目的是为了看江谨言笑话。
此前江谨言在赵家的书铺里当过伙计,顺带还帮店里抄书。
他字写得好,记性又好,那群来书铺里买书的读书人时常夸他是科举的好苗子,说他自学成才,比某些请了十个八个夫子回家一对一教导出来的人还厉害。
赵宇感觉这些人就是在点名自己,某日忍不住和别人为此吵了起来,对方为羞辱赵宇,反复道:
“你就是比不上江谨言,还不让人说了,你家花那么多银子培养你,有啥用?”
“你家这书铺开着,也不见你时常看书呀?倒像是给江谨言开的吧?”
“怎么?你不服气?那你和江谨言比比啊,过俩月不是有富岳书院的入学考试么,江谨言说他会考,你也去呗!”
后续才出了江谨言被赶出书铺,后又被偷换答卷的事。
最初赵宇躲在围观的百姓中看着江谨言被打板子,别提有多开心了,可他还没开心多久,突然就被人揪住领子拖了进去,而后事情的发展就直接一个大逆转。
江淮抬脚继续往前逼进,吓得赵宇连连后退,却很快被逼到了墙角,只能无助地喊:“你,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啊!”
江淮伸出手戳了戳赵宇的肩膀,咧嘴冷笑,“说,你不是高烧不退吗?那怎么来这儿了?是不是来看我哥的笑话的?看得开心吗?”
江小舟和另外两个江家下人也撸起袖子虎视眈眈地站在江淮旁边。
赵宇吓得连连摇头,就差抱头蹲下了,他现在才是那个笑话。
“我,我没有。”他冷汗直流。
江淮半点不留情道,“赢了我哥你很得意吗?就为了进一个在蜀地都排不上号的破书院。”
赵宇:“……”
江淮:“真不要脸。”
江小舟立马配合道:“就是,真不要脸!”
这时,赵宇突然找回一点脑子,想通了什么,叫道:“是你!是你陷害我!你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那答卷是江谨言的!”
江淮叉着腰,淡笑着看着他,赵宇只觉得有点头皮发麻,哆嗦道:“就算你是江家人,也不能,也不能为所欲为!”
江淮笑得很是嚣张,一副混不吝的痞子样,她指着赵公子扭头对江小舟等人说:“他说什么?说我不能为所欲为?你们说,小爷我对赵家能不能为所欲为?”
江小舟立马拍马屁道:“能!公子你和他说话就是抬举他了!”
江家另外的下人也附和道:“公子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捏死他们赵家,只要您一发话,赵家日后甭想踏入保宁府和潼川府一步!”
“公子!这小子还认不清现实,让小的们帮你修理修理他!”
说罢,几个壮汉把拳头捏得嘎吱响,吓得赵宇后脑勺都紧贴墙根了。
他汗流浃背,咬牙道:“这里是县衙,不是江家,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说罢他扭头四处扫视,想向捕头和捕快寻求帮助,却发现他们正在一边美滋滋地分着江淮赏的银子,压根不搭理他们这边。
江淮伸手笑眯眯地拍了拍赵宇的肩膀,凑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知不知道我父亲现在在何处?”
赵宇不敢说话,只瞪着眼睛看着她。
“在赴知府大人的宴,知府大人专门请我父亲来潼川府商谈修商道的事,若是谈拢了,我们江家会出几万两白银来打通潼川府直达保宁府的官道,百姓和游商去保宁府从此不必再绕行,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你说说,官府会偏向哪一边?”
说罢她故作惊讶道:“哎呀,这么说你们赵家死定了呀!下次害人之前记得先想好后果哦。”
迎着江淮带笑的眼神,赵宇整个人毛骨悚然,脸皮都轻颤了起来,嘴唇直抖道:“不……不!你想干嘛?!”
“不干嘛,放心,我不会自己动手的,我会学着你们赵家的手段,买通打板子的衙役,让他们也悄然无声地打断你的脊椎骨,让你在牢里烂掉,痛苦死去,你知道这叫什么?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对吗?”
赵宇叫道:“不——!你不能这么做!不!”
江淮拉开和他的距离,又恢复方才那副痞样,甚至吹了个口哨,“这世道就是谁有钱谁说了算懂吗?我们走!”
“走!”江小舟拽着赵宇的领子几乎是拖着他往前堂走,路过后堂,江谨言睁开眼看了过来。
刚才江淮和赵宇对峙的场景离得不远,他是看到了的,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猜到江淮是在帮他出气。
第一次有人帮他出气,给他撑腰。
他抬眸看着赵宇,眼底情绪复杂,若不是江淮,那今日挨板子,下大牢,终身失去科举机会,甚至失去小命,一辈子被毁了的就是他了。
他心里又庆幸又后怕。
而这时,他发现赵宇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那眼神……
下一瞬,赵宇就像一个走上了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一般,突然一把挣脱开江小舟的手,猛地向他扑了过来。
“江谨言——你去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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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以牙还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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