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看到苗钦差,怔了一下以后,马上就想通了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应该和自己差不多,立刻恭敬地行礼:“见过苗大人。”
苗林收回惊讶,想了想,问唐瑾:“你是世伯派过去的内应?杭州官场那些假账是你做的?”
唐瑾点头:“有些账是我做的。总不能浪费时间,得学点东西。”
这时,门外有响动,俞阅进来了。
唐瑾抬头一看,发现比起五年前,平章事又老了很多,胡子眉毛全白了,人瘦了些,腰也弯了。
他态度慎重地认真行礼:“见过俞大人。”
唐瑾没有用“下官”“小的”这种自称,他还不知道俞阅愿不愿意让苗林知道全部,说话只能小心一点。
“快起来,辛苦你了!”俞阅亲自扶了唐瑾起来,让两人坐,这态度,让苗林更是惊讶唐瑾到底是个什么人。
等坐定,下人上了茶退下,唐瑾望了眼苗林,再望着俞阅。
俞阅笑了,对着唐瑾微一抬下巴:“说吧,你俩查的都是一样的事。”
苗林更惊讶了,据他所知,这“周谦”是五年多前就被姜府找回来的,那时他才七岁多,世伯竟然放心一个七岁的孩子去姜镇身边做卧底?
唐瑾已经在路上组织好了语言,认真回答:“关于汤大人的事,前五年并没有任何进展,意外出现在苗大人去杭州查案之后。”
唐瑾就把从苗林去了杭州以后,姜镇的反应和梁多来找姜镇时的事都说了,还说了自己对于梁多的试探和自己的一些推断。
俞阅静静地听着,只是沉默。十几年,足够他将对学生意外死亡的痛惜和悲伤沉淀下来。
苗林听着,双手紧紧地互握住,听完后自言自语:“青腰虫吗?好像很有道理。”
俞阅前几天唤了一个老仵作过来山庄住,现在把人叫过来,询问这种可能。
仵作能怎么说?只能说:“不排除这种可能,只是……无法求证。”尸体早都下葬了,身上的肉都消了,开棺也验不成尸。
“怎么就不能求证啊?”苗林反驳,给沉默的俞阅出主意,“逮几只青腰虫弄死,找个猫狗试一下毒就知道这个猜测了。至于梁多是不是真的扔了青腰虫也简单,他的罪怎么都是死,但他还有儿子在,吓一吓他肯定招了。”
唐瑾也想到过这些,没说出来是因为这个简单,大家都能想到,没他出头的地方。
俞阅安静了几秒,点头:“你去做吧。”
老仵作下去了,苗林应下这事,看俞阅情绪不高,讲起别的事来转移他注意力,感叹着:“世伯你从哪里找来的这小子啊,做账可厉害了。我在杭州发现他们做了假账,很难看出问题来,查了半天,怀疑做假账的人是这小子,我有些不相信,他才多大啊。不过其他怀疑对象都被我否决了就只剩他,我觉得十有七八没错,本来还想撬了他进户部,觉得他是姜镇的人不可能才作罢。”
俞阅笑了:“状元郎呢,哪里会是个平凡人?”
状元郎?
苗林反应过来,微微瞪大了眼:“那木饶……汤玄他在木饶县当县长?”
“已经回来了。”俞阅应着。唐瑾听到后一下子激动忐忑了起来,目光紧紧地望着的俞阅,心里就期待了起来。
汤玄回来京城他老爷是不是人也在京城?他这两天就能见到了?应该……应该还活着吧?
他老爷今年都八十一岁了,要是这五年里有个什么意外去了……
俞阅感受到唐瑾的期待,侧过头问他:“辽省辽中县的县令病重辞官,你去辽中县当县令可以吗?”
唐瑾听说去辽中县任县令,高兴得很,笑着立刻站起来对俞阅行礼:“谢大人恩典。”
辽中县那边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百姓日子好过了民生肯定好,很容易出政绩。
俞阅挥了挥手:“别高兴得太早,有任务。”
“大人请说。”
“关于人丁,你赴任时会有资料和文书给你,到时候你细看,做好了就给你升官。”俞阅随意地说出了对于唐瑾来说是件大事的事。
这个升官的承诺来得太过简单,让唐瑾觉得事情可能不太容易,不过应该也不会很难。
“下官一定努力,先谢过大人。”唐瑾说完坐下,俞阅问起另外一件事:“盐税改革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这几年有一些感悟,也不知道对错,能否行得通。借大人笔墨一用,这就写下来。”
苗林听到这里有些意外,感兴趣极了,问俞阅:“还有盐税改革的事?我刚还觉得你让他去当内应大材小用了。”
俞阅看到苗林的性子与他爹很像,笑了笑,让下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
唐瑾活动一下手腕,先隔空在空中写了几个字,才开始写。
苗林看到了忍不住问:“你不会这几年一直没有用右手写过字吧?”
唐瑾边写边回应:“是没有,一直用左手。”周壶儿是个左撇子,当初为了练习用左手吃饭,他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了。
如今,他用左手写字,已经有了些能看的模样了。
俞阅和苗林看了一小会儿,出去了别的地方商谈事情去了。
等两人回来,唐瑾还没有写完,俞阅让唐瑾停下,询问他杭州官场上的那些官员的情况,唐瑾一一地说了。
俞阅把和苗林处得到的消息相互印证,知道杭州很多官员的秘密和**。
这时已经到了晚上,三人一起吃饭。
饭后喝茶时,唐瑾实在忍不住,紧张地询问俞阅:“我曾祖父他,回京了没有?”
俞阅笑了:“知道你心急,不过人也是今天刚到,长途跋涉还得休整一下,后天再安排你们见面。你先在我这庄子里住两天。”
唐瑾松了一口气,笑了。没听到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他老爷还活着,万幸!
远路回来是得好好休息,不然一见他面太激动了对身体更不好,他觉得这安排很有道理,只得忍下思念。
“这附近有个寺,很有名,你可以逛逛。”苗林给唐瑾建议着,说这边哪里风景好哪里有什么,可见没少过来这边。
唐瑾应下。
晚上唐瑾泡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一时想起唐老爷子,一时又想起母亲第二惠和父亲唐转,还想起了在姜府的父母周生夫妻。
他失踪周氏肯定很难过,不过比起“我的儿子又丢了”这种事,还是“我的儿子不是亲生的他回到自己亲生父亲身边了”更能让她好受一点。
这点上还是要感谢一下俞大人对他的体贴。因为刻意远离,他对于周氏夫妻的感情并不深,不过这与他感受到他们夫妻对他的疼爱是两码事,他还是希望他们好。
明天问一下俞大人,看周壶儿的事情他有没有消息。
想东想西,一时心里各种滋味。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压下各种情绪,用心睡觉。
一觉睡到天大亮,竟然没有做梦。可能是在这里比在姜府心里踏实一些的原因吧。
吃完了早饭以后,俞阅与苗林都不在。
唐瑾一个人在这庄子里无聊,又因为要等唐老爷子觉得时间难熬更是心急,最后决定去苗林说的寺里转一转,消磨时间。
这个寺的香火比起闻名京城的鸡鸣寺差太多,很清冷,却更有那种深山寺里深邃幽远的味道。
唐瑾参观了一下,在一个大殿里被个小沙弥拉着抽签。
反正都是消磨时间,唐瑾拿过竹筒摇了两下,一下子摇出来了两支竹签。
小沙弥有些意外,拿起签子一看,一支签底下裂开了一条缝,另一支签的尾部不知道怎么卡了进去。
“施主重新摇一下签吧。”小沙弥把竹签分开,随意插回竹筒里,递给了他。
“摇出哪个签就是哪个签,哪里有重新摇的道理?”一把苍老中带着浑厚的声音在唐瑾身旁响起。
唐瑾转头一看,是个长眉长胡子光着头的人,看衣着应该在佛教出家人里身份很高,应该是个和尚,就行礼问好。1
和尚回了礼,看着竹筒里没插到底高出一截的那两支签,抽了出来拿在眼前细看。
然后,他平淡的脸色猛然变得凝重认真,让小沙弥下去。
只有两个人后,和尚上上下下地凝视着唐瑾。
唐瑾还想着这和尚是不是要施展什么手段,骗他买平安符花钱消灾,万万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让唐瑾有八级地震的震感。
和尚边打量唐瑾边用肯定的语气对他说:“施主不是此世界之人,你有两种人生。”2
1、和尚原本是“师”的意思,无论男女都可当,不是哪个光头的都能称为和尚。
2、“佛教《楞严经》曰:何名为众生世界?世为迁流,界为方位。世界中的世,指的是时间,昨天今天明天,去年今年明年,以前现在以后,这都是时间;界指的是空间,这个地方那个地方,都是空间。”
这是唐瑾的曾祖父唐老爷子曾经教育唐瑾时说的原话,所以这里一定要用世界才更为具体、形象、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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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8:八级地震的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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