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克劳拉的气势太强了，再加上亚克之前称呼她为殿下，店家唯唯诺诺地说：“这……这是正常市价啊。”

工作一天15铜币是正常薪资？克劳拉又问维尔图的战士，“你们工作了多久？有没有偷懒或者弄坏东西？”

“从昨天太阳出来后一直到太阳下山，维尔图的战士才不会偷懒，昨天的货物也都完好无损的，真的！”

她的语气有些凶，塔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或是希姆还不信任他们，他有些委屈。

昨天他从城堡离开后，把卷轴交给大母，就被赶出来和这些战士们一起做工，他只做了一下午，另外几个战士倒是做了一天，还有一些战士工作都没有找到。

“你！”克劳拉随手从看戏的人群里喊出一位路人，似乎是隔壁店家的老板，“你们店做工一天通常多少铜币。”

隔壁的店家偷瞄一眼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邻居，又扫了一圈高大的蛮族人，这才小声回答说，“30铜币。”

30铜币也让克劳拉觉得太少了，算算一个月不休息也没有一枚银币。她又问了周围几个人，得到的回答居然都是一天20铜币到50铜币不等。

到底是这些店家太过小气，故意苛刻这些工人，还是他们只能给出这么多钱，克劳拉不确定。

但能肯定的是，维尔图的人绝对被坑了。

这时亚克也走出店里，向克劳拉汇报，这是一家谷物店，里面有各种作物，似乎是附近唯一一家卖谷物粮食的店面。

维尔图人弄坏的是一袋小麦，只破损了一个角，撒出来的小麦并不多，而且并不是小麦粉，是已脱谷的麦子，从地上捡起放回去就行。

按照德林郡相关法律，脱谷小麦的定价为2银每千克，价格波动不能超过30％。一袋小麦10kg，哪怕一整袋买下来也不过2金，这个黑心商居然一开始就向塔索要10金，之后更是狮子大开口要100金。

要知道一户富农一年最多消耗也不过1kg小麦，克劳拉以前在王都时，伯爵府一年在小麦上的花销不过百金[1]。

“你触犯了德林郡的法律，按理我有权将你送上法庭，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了解到所有情况后，克劳拉冷静下来，将铜币还给塔。

店家试图狡辩，“但是他们是奴隶，奴隶按理是没有工钱的，我还给了他们15枚铜币——”

“亚克，把他押送至教会。”克劳拉忍无可忍打断他，

“这些人就算是奴隶，也是我的奴隶。现在我认为你在恶意欺骗我的奴隶，还想私自扣下他们，我难道不应该将你送上法庭吗？”

不用亚克亲自实施，有巡逻的侍卫认出了克劳拉的身份，立刻上前来将这个触犯法律的黑心商家带走，店家走之前还不死心地喊道：“我的表妹是乔治总管的妻子！我要求见乔治大人！”

侍卫推搡着他，“乔治已经被小姐关进地牢了，你向神明祈祷去吧！”

见店家被带走，周围的看热闹的民众连忙四散开来，谷物店的店员跑出来将门关上，见克劳拉他们并未阻止他，他关好门后也随着人群跑走。

克劳拉叹口气，又是乔治的亲戚，要查的人又多了一个，她要是能拥有一个专门的情报机构就好，免得只能让狮鹫到处跑。

而且需要了解的事项也增多了，再怎么说，城区里的普通领民一天还赚不到50铜币，还要减去税收，他们真的能养活自己和家人吗？

回过神后，克劳拉察觉到塔和战士们一直看着她，神色莫名，她以为将称呼他们为奴隶冒犯了他们，忙解释道：“你们不是我的奴隶，这么说只是情急之下。”

塔摇摇头，向克劳拉行礼致谢，几位战士们也跟随他的动作。

“好了，这事暂时算了，回头我让他把钱补给你们。”她摆摆手，“15铜币也太欺负人了。”

既然遇到了维尔图人，克劳拉干脆让他们一起，前往河边的农田查看，刚才她才知道哪怕在城里做工一天都只这么点钱，那农民的钱估计更少。

原本的计划就是要去农田查看作物生长情况，现在只是加了一项任务：询问农民的存款和日常开销支出。

正好维尔图人可以一起来，反正是他们说要帮她种地的，就当提前了解农民生活。但克劳拉也知道这帮战士给她种地太浪费了，或许可以让他们去建房修路，克劳拉心想着。

塔和几名战士对视一眼，暗中较劲了一会，最终有两名战士被赶回部落里通知祭司，另外两名被塔要求继续在城里找活做，只有他一个人兴冲冲地跟上了克劳拉。

“小姐，怎么一会不见，这个野蛮人又跟上来了？”雪莉之前去帮克劳拉买些面包。

她们今天的午餐并不打算回城堡，准备用面包解决，雪莉跑了几家面包店才买到小麦做的白面包——城中面包店又少，出售的大都是黑面包。

自然她就错过了刚才那一出戏，结果等她回到克劳拉身边后，又看到了这位她不喜欢的蛮族人。她理所当然地觉得是塔又在纠缠她家小姐，只可惜安娜不在。

“出了些事，他们得跟我们一起去田里看看。”克劳拉一回头，发现只有塔一个人，“另外那些战士们呢？”

塔摸了摸后脑勺，“有两个回去通知祭司了，而且还得赚点钱，我让他们继续找活做了。”

行吧，克劳拉不再关心离开的战士，继续与雪莉说起话来，雪莉向她抱怨着这座城市的不便，很多东西都买不到，不像在王都的时候。

她随意地听着，心中却在想着，到底该怎么安排这些维尔图人，既能给他们点活干，又能名正言顺给他们工钱，免得他们在城里到处晃，还被骗。

亚克友好地对塔笑了一下，狮鹫骑士向来信奉强者为尊，塔很明显是一位强者，他昨天一拳就将暗杀者放倒在地。所以哪怕他是异族人，也值得亚克的尊敬。

塔却莫名地对他有敌意，金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但又很快移开视线，专注地看着克劳拉的侧脸。

亚克:？总不能因为他识字就被这个蛮族人讨厌了吧，一直人缘很好的亚克，难得地感到了一丝迷茫。

几人在城门口租了一辆马车，租车也是为了了解民情。

马车夫告诉他们，这些马车都是从城里有钱人手里租借的，一年5银。但是要自己喂养马匹，还要保证马匹不能生病，车厢不能损坏。

“那你们能赚多少钱？”亚克问他。

“一位成年人带货物，10枚铜币送到城门口，没有货物8铜，小孩抱在手里不用钱，若是大些5铜。车上挤挤能坐下6个人。”

“像您这样包车的平时只收200铜。”但克劳拉大方地给了1银，让车夫等着再将他们送回去。

“一个月若是运气好也能赚上两三银，但冬天有时十天半个月也没人去城里。”

虽然赚钱并不多，但克劳拉感觉车夫并不悲观，反而乐呵呵地和他们交谈着，路过其他马车时，车夫们还会互相问好，到乡野间后，他甚至附和着正在农活的农民们唱起了歌。

“小姐，他们为什么这么快乐？”雪莉虽然也出自平民家，但她父亲是一座小镇的神职人员，家里虽然不算富有，但从未吃过苦。

更何况六岁她就被选中成为了克劳拉的伴读和贴身女仆，伯爵府管她吃住，一年还有2金和各季节服装。

她有些不理解这些人，明明辛苦劳作还只能赚到她一半的钱，还没法读书受教育，但是却能时刻带着笑容。

克劳拉思索了片刻，“大概因为活着吧。”没有疾病，没有饥饿的活着，这对平民来说已经是相当安稳的生活了。

想到即将到来的冰河时期，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种疫病与灾难。克劳拉心想着，她得加快屯粮的进度。至少她活着的时候，她希望这些平民们也能像往常一样活着——没有疾病，没有饥饿。

得知几人去乡下是为了探查农田的收成，了解农民的生活，车夫感慨道：“蒂斯大人以前也经常这样，城里的富商夫人也学着她，常去农民家探望。”

蒂斯大人，雪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并不知道这是谁，她特意打开小窗问车夫，“你们口中蒂斯大人是谁？”

“您这样外地来的贵族，应该不了解。”车夫回想起记忆中的那抹身影，并不瘦弱，也并不强壮，他没什么文化，想不出词汇形容，只觉得光看着那位的背影，就会觉得心安，

“她是一位伟大的人，如今的年轻人记得她的已经不多了。”

雪莉很少听到有人用伟大形容一位女性，她悄悄问克劳拉，“什么人在这些庶民心中比德林郡领主更伟大？”

克劳拉无语地戳了戳她的额头，“你猜猜？”

这怎么可能猜到啊，小姐简直在刁难她，剩下的路程雪莉都在冥思苦想，觉得难道是某位教堂里的修女，又被克劳拉弹了脑瓜崩。

到了目的地并与车夫约定好返程的时间后，几人下车，走在乡间小路上。这段日子都是晴天，泥土路很坚实，道路两侧与中间长着茂密的杂草，余下两道清晰的车辙印。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塔，忽然道，“蒂斯萝丝大人，是里纳族的勇士。”

克劳拉闻言望向他，“你认识蒂斯萝丝？”塔不是刚刚成年吗？怎么会认识她的母亲。

“蒂斯大人是雪地盛开的玫瑰，高山上的雪绒鸟，是里纳族的骄傲，几个部落都知道她的传奇，我很尊重她。”塔从未见过蒂斯萝丝，但维尔图族人大部分都听说过她的事迹。

雪绒鸟，是德林山脉附近特有的一种鸟类，雌鸟远比雄鸟要更健壮凶悍。德林山脉附近的部落很少用雪绒鸟尊称勇士，这是专属于最勇猛的女战士的头衔。

克劳拉从父亲口中听说过这些。

感觉克劳拉对这位大人很感兴趣，塔不动神色地说道：“若是希姆想了解她，我可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小姐，你为什么要对一位陌生的蛮族女战士感兴趣。”雪莉可不想给塔接近小姐的借口，她试图打消克劳拉的兴趣。

一阵风拂来，扬起了克劳拉的裙摆与长发，她伸手压住自己的帽子。

风中传来沙沙的麦秆声以及泠泠鸟鸣，克劳拉扬起嘴角，“蒂斯萝丝——是我的母亲。”

[1]中世纪小麦为奢侈品，普通家庭年收入2英镑左右，但小麦在百年间最高能卖到2英镑每夸脱（相当于0.8kg），便宜时也有0.6英镑每夸脱。

这一段不是水字数，主要是为了让克劳拉知道世界的参差。克劳拉对于穷只有概念，没接触过可能想象不到具体能穷到什么程度，所以要想比较直观的数字，让她明白，底层人的真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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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