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月掏出钥匙，扭开门锁，进屋后松开领带，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牛奶，仰头喝光。
这时次卧门一响，洪森自里走出。
“那个……回来了？”
冉月放下瓶子，回了句：“嗯。”
“那个……工作累吗？”
冉月去鞋架旁换鞋，顺便又赐了洪森一声，“嗯。”
“那个……晚饭吃了吗？我给你弄点？”
“不用。”冉月终于说完整话了，“我不吃。”
“哦。那个……”洪森搓着手，那个半天也没那个出下文。
冉月斜了洪森一眼，“改一下你的语癖。”
“哦，哦好……”洪森挠挠头，“有个事问你……”
“说。”
“那个……”洪森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个那个，赶紧找补道：“不那个。”
“快点说，我要去洗澡。”冉月不耐烦道。
洪森咬咬牙。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刀早晚要挨，拼了！“那个小号的事是你帮我解决的吧？”
洪森早注意到了，这半年来，总有个小号黑他，而且那小号说的事有七成能对上，剩下三成则是添油加醋，胡说八道！但这样的黑子最可怕，他可能是你身边的人，但又不知道是谁。哪天一个机缘巧合下事情发酵，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他只能见一次删一次，后来就拉黑，但拉黑了，过两天小号披个马甲又回来了。
他正烦恼呢，没想到忽然有一天那个小号突然发了一个道歉留言，过几天就删号了。他也没明白这是什么神奇操作，直到段宜然把事情原委一一相告，他才知道又是冉月帮了他。
冉月听到洪森的问话，又是不咸不淡一声“嗯。”
洪森边摇头，边发出啧啧两声，“月哥你……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啊。”
他这个朋友太绝了，他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朋友……
洪森想起段宜然的话，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眉毛皱成了川字，抬头纹瞬间多了十几条。
“那个……冉月你……”洪森接下来要说的话太难启齿了，他紧张得快晕过去了，“你……你……喜……喜……洗衣服吗？”
冉月脱了西装上衣，扔到桌子上，“我屋里还有，你自己去拿。”
冉月说完往自己屋里走去，而身后的洪森却快走几步，一把抓住了冉月的胳膊，“你喜欢我吗？”
终于问出来了！这太羞耻了！洪森当场化身蒸汽姬，脑门都冒烟了。
冉月睨了眼冒烟的洪森，甩开他的手，三分淡定，七分嫌弃地说：“谁喜欢你？”
“诶？”不喜欢就不喜欢，那浓浓的嫌弃是怎么回事？
洪森咚咚咚跳的心终于死了……不对，是终于放回去了。
“我就说嘛！”洪森在客厅里自言自语，“我就说冉月怎么可能喜欢我！”
可洪森回忆那日段宜然的状态，又绝不像作假，所以是什么让段宜然产生了这样大的误会？
洪森坐在沙发上，一边等冉月出来，一边疯狂思考问题的答案。
别看他平时智商比较抱歉，但今天的脑袋跟抹了润滑油似的，就这么左一想右一想，还真让他猜了个七七八八。
“不会吧……”洪森喃喃。他起身对着冉月房间叫道：“冉月，出来谈谈。”
冉月换了家居服，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洪森正襟危坐，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严声道：“说吧。”
冉月理也不理洪森，又去冰箱里找喝的去了。
洪森大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骗他的对吧？嗯？”
冉月拿出瓶果汁，倒出半杯后开始喝。
洪森继续：“你骗他说你喜欢我，然后各种编故事，博取他的同情。他掉入了你的陷阱中，结果真的喜欢上了你，然后每天纠结百转，对你拿不起放不下，你在一旁看得可开心了，对不对？”
冉月继续喝果汁，不置可否。
洪森指着冉月：“你……你……做个人吧。”
冉月放下果汁，不动声色。
“月哥啊，宜然是个好孩子，你怎么能那样对人家？”洪森谆谆劝告，“你以为他是我吗？再说……再说爱情和友情怎么能一样？他显然是真的喜欢你，如果你不喜欢他，尽早说清楚。如果你喜欢他，更应该说清楚，然后好好跟人家道歉，争取得到原谅……”
洪森就这样唠唠叨叨说了一刻钟，而冉月依旧没什么表情，直到洪森说完最后一句话：
“也许已经晚了，宜然和我说，他不会再和你纠缠了，他祝福我们俩能天长地久，他让我好好对你，他说他要退出。”
从山里回到家，爸爸妈妈一高兴，又给段宜然整了顿庆功宴。
爸爸妈妈欣赏着他拍的照片，一会问西，一会问东。直到段宜然把五舅爷爷邻居家的狗都讲了三遍，二位才罢休。
爸爸道：“老婆，明年抽空咱们自己转一圈去吧。”
妈妈回：“好啊，你安排时间，我提前请好年假。”
完成爷爷奶奶这项任务后，段宜然接到了不少聚会邀约，什么小学初中高中聚会，统统安排上了。
今晚这是高中局，段宜然早早准备好，他和其中一人说好了早去，提前两个小时他就在换衣服了。
他正在穿鞋，放在后兜的手机忽然一响。他穿好鞋后，打开手机，却看到了一条令他吃惊的信息。
冉月：出来，停车场。
段宜然愣了一阵，然后飞快开门关门锁门下楼往停车场跑。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靠在车边的冉月。
他紧走几步，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开心的表情，但他觉得自己不该这样笑，所以努力做了下表情管理，让笑容收敛了几分。
“学长，你怎么来了？”
冉月抬眼看向段宜然，他沉着脸问：“手机为什么关机？”
“嗯？”段宜然不记得自己关过机，但忽然想到前几天在树林里没信号，难道那时学长给他打电话了？
不等段宜然回答，冉月继续说：“我开了房间，跟我过去。”
向来对冉月言听计从的段宜然这次却直接拒绝：“我约了朋友。”
冉月沉默了一阵，又道：“完事了去找我，酒店发给你。”
冉月说完要上车，却被段宜然拦下：“等下，学长。”
冉月止住拉车门的动作。
“我有话说。”段宜然道。
冉月看向段宜然。
段宜然眼神沉宁，他缓声道：“学长，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与你相处了。”
冉月的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
“这样是不对的。”段宜然的语气淡然，却坚定，“无论拥抱、亲吻，还是做i，都应该建立在互相喜欢的基础上，我不能接受没有感情的身体接触。而学长你……也不要再逃避了，好好整理一下与洪森的关系。你们有那样深刻的共同经历，相信好好沟通，是会有个好结果的……”
虽然这番话已在段宜然心中演练了数遍，但真正说出来，还是有些心酸。
他也曾想过，要不算了，至少维持现状，他还能和学长有身体接触，但……不行！他不可以背叛自己的爱情信仰。以前是因为糊里糊涂地被冉月牵着鼻子走，但现在他想清楚了，就决不能重蹈覆辙。这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冉月的尊重。
他当然想拥抱冉月，但不是以一个代替品的身份。他当然想成为冉月的港湾，但他不能成为冉月逃避的暂避港。
人生必须有直面苦难的勇气。逃避也许有用，但可耻。逃避是暂时的妥协，面对才是可持续的胜利。
冷风中，衣着单薄的冉月立在车旁，他定定凝视着段宜然。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微抿的唇却有些不自然。
下一秒冉月忽然拉开车门，坐入主驾驶位，扣上安全带，启动了车子。
段宜然见状敲了敲车窗。
冉月顿了下，打开了车窗。
“学长，你要回去了吗？”段宜然说，“开车回去的话需要两个多小时吧？路上小心，不要疲劳驾驶，累了就去服务站里休息一下。今天……能见到你很开心……”说完他腼腆一笑。
虽然今天的谈话内容非常令人伤心，但冉月开了这么久的车过来看他，他真的很开心。如果不是因为必须收敛自己的感情，段宜然真想抱起冉月转几个圈。
“嗯。”冉月没看段宜然，只回了个嗯就关上车窗，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很快，车子就消失在了段宜然的视线中。
段宜然一时五味杂陈，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学长这是生气了吗？以后会不会再也不想理他了？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但心中却说不尽的凄凄然然……
段宜然深吸了口气，决定不再矫情。
走，去和老同学吃饭。
那个饭店附近好像有个篮球场，吃完饭去打个篮球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