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很安静。
好一会,才有脚步声响起来,很缓慢的触碰地面,最后停在我面前。
“我打你手机是关机的。”吴悦说。
这是一句废话。
谁也没说,但谁都明白我是在躲他。
“你没有带钥匙。”他从兜里摸出个什么,拿起来看了眼,就把手垂下,金属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陪我去走走,我给你开门。”
我有点后悔当初没把备用钥匙要回来了。
都这样了,再躲也无益,倒是显得多扭捏似的。我撑着墙站起来,有一瞬间大脑供血不足,吴悦立刻伸手要扶我,我躲开了。
“走吧。”我率先朝电梯走去。
余光里,吴悦把手放下,很快跟上来。
我收回视线。
下了电梯,我问:“想去哪儿?”
他走在我身边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随便。你知道我不是真的要散步。”
“嗯。”
那就走吧。
漫无方向地走着,会给人哪里都是方向的错觉。我真的有点累了,哪怕知道都是必须要面对的事。
“还有什么问题么,小鬼,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吧。”
晚风拂过脸边,我微微眯了眼。
吴悦跟上来,跟我并肩:“你是说了,”他侧头看我,“但你没有抓到重点。”
“你翻来覆去说别开玩笑,说你不会谈恋爱,别的什么都不多谈。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程止,你对我有没有感觉?”
我揉了揉眉心:“吴悦,大人的世界不一样,要在一起不是小孩子冲动三两句话就能决……”
“你别说这些,”他打断我,“我只问你对我有没有感觉?”
我哑然。
有没有感觉……
不管怎么说,对方还是个未成年,小了我整整十一岁。而我呢?我只是个浑身上下没有值得人喜欢的地方,甚至还活不长了的家伙罢了。
于情于理我都该说没感觉的。接着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不用再往来,不用挂心我这个拖累他肯定能够安好,而我只需要找个地方躺着等死就行了。
我该这样说的。
但是为什么?
我怎样都开不了口了。
他还盯着我,我不自觉错开视线,忽然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我没多久能活,吴悦。”
他好像不喜欢这个话题,皱了皱眉,“我知道。”
“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啊?”我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想按按太阳穴,但我不想动。
不远处有街头表演,两个人在唱歌,乐响隐隐约约传过来,我回过神,发现自己好像发了会儿呆。
吴悦看着我,很安静的样子:“你不用今天给我答案。我不逼你,但你别再躲我,回去把手机开机,我们还像之前一样。行不行?”
这个问题就好回答了。
我松了口气:“行。”
他点点头,继续往前走:“那我们去转转。”
我跟上去,吴悦忽然扭头,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他的眼睛能把什么都吸进去:“但是程止。”
“你自己也知道,你活不了多久了。”
—
逛完吴悦给我开了门,他不肯把钥匙给我,说既然我答应了他,之后我再失联,就直接开门进来找。
似乎是料定了我除了家里无处可去。
我耸肩,只能让他早点回家。进了屋里我才猛然有种脱力的感觉,回房间拿起手机开机,它卡了会儿,断断续续弹出来很多信息。
出乎我意料的,吴悦只发了一条信息,很长。
—我知道你就在家里,我不进来,你慢慢想。但我不给你很多时间,只要我发现你出来了,我就默认你调整好了,到时候我再来找你谈。
……还真是他的风格。
至于消息这么快,是虞永乐告诉他的吧。刚刚跟我掰了还不忘通风报信。
我真的挺想感慨,这姑娘人很不错,实在不该跟我这样的人厮混,多掉价啊,是吧。
掰了挺好的。
我往下翻,发现第二条就是虞永乐的短信。
她是来道歉的。
我沉默地看完短信,往床上倒去。枕头恰巧在我手边,我抓起来,用力扔出去。
它打到杯子,掉到地上,没摔碎,水撒了一地。
我脑子里一直是虞永乐的话。
她说:“对不起。”
她说是她一时激动了。
她说希望我别生气。
……
她说,我们还是朋友。
反对也没用。
眼睛看着灯太久,出现了黑圈,我闭眼,黑圈于是变成了绿圈,有一种很让人眩晕的能力。
朋友……
我何德何能啊。
—
我躺了会儿,放空的那种躺,这些事这些人已经打破了我前二十八年的生活规律,好坏我不知道,警钟却一直在我脑袋里响,响到我头痛欲裂。
这一切感觉都乱得要命。
我懒得去思考了。
光晃得我眼睛疼,我爬起来,拿东西把地上打扫了。枕头显而易见的脏了,我塞进洗衣机,先去给阳台的花浇水。
水淋过的蓝色花瓣,它晃悠两下,在黑色夜空的背景下令人感到静谧和莫名的安心。
我趴在边上,直到腰酸了才直起身来。
在活物里,居然只有一朵花能让我毫无保留的亲近了。
我低下眼,给虞永乐回消息过去。意料之中的,几乎是几秒内她就打电话过来了,我晃神了一下,按下接通。
“程止!你总算回了,真的没有生气?”她的声音立刻传出来。听起来,她已经调节好了。
只是这话说的。我笑了笑:“能生什么气,看出来你心情不好了。”
“那你还那态度惹我生气。”虞永乐嘟囔,“我那时就是出来散心的,因为听说过你家小区的位置,转着转着就转过来了,谁知道还真碰到你了。”
她开玩笑:“我当时走的时候就想,还不如没碰到,给自己气到真不划算。”
“对不起嘛大小姐,”我配合她,“小人的嘴没顺你的意,下次一定改。”
“还有下次啊?”
气氛活跃了一点,插科打诨完了,听筒里静了片刻,她问:“……你那时候,是怎么回事啊?真的把我吓到了,以为你哭了。”
“……”我没接这话,反问她,“不如讲讲?你是什么情况?”
“我啊?”
她似乎没有意外我会问,声音淡了点:“我朋友主动来找我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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