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4周

直到坐在飞机上,我都没搞明白我到底为什么要为一个麻烦的未成年的一句话就飞回国。

吴悦想问我借个地方住。我其实可以把钥匙寄回去,但或许是担心他弄乱我的房子,我依旧飞了回去。

也不知道就我那破房子能怎么被弄乱。

黑夜容易让人冲动行事,已经订好了票,我索性起床收拾行李,东西不多,我把箱子立起推到门边,走回沙发坐下。

我没开灯,晃眼睛。

横竖没事做,我刷了会儿手机,挂上梯/子连国内的网,久违的中文让我感到亲切。手机就在这时给我推了条新闻,热度不大,我看着标题随手点进去。

《惊!男子患上艾滋后竟然……》

内容不长,熟悉的营销号语气,也是标准的图文搭配,实际大半都在说废话,寥寥几句有意义的藏在中间。讲该男子染病后心有不甘,接连与人发生性行为,据知已有数十人受害,其间配了一张那男的的马赛克图。

评论区一水的不信,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么多人,但至少,我知道这个新闻有一半是真的。

毕竟我这人没啥优点,就记性挺好。

更别说这人身上的衣服还是我给买的。

说来好笑,这人跟我的关系保持了挺久。我知道他穷,因为他喜欢,时不时也会给他送几件奢侈品,后来也是好聚好散。

结果白活这么多年,给人当了冤大头。

我点了根烟,又掐灭。

我戒烟很久了。只不过游走在各大社交场合让我习惯随身带包烟,这还是第一次破戒。

关上手机,习惯光亮的眼睛一时看不清室内模样,黑暗包裹上来,像浓稠的墨,让人喘不过气。

-

我走出机场,国内的时间正在下午,太阳在油柏路上烧出灼热的气息,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扫视了一周,一眼就找到坐在树下长椅上打瞌睡的吴悦。他皮肤白得发光,实在太好找。

我走过去,踢踢他椅子,他一个激灵醒了。

“这么困?”我问他,“还来接我做什么,在家补个觉多好。”

他揉揉脸站起来,抿起嘴没说话。我看到他眼下浅浅一片青黑。

吴悦身量不高,一米七左右,我不知道这在十六七的学生中常不常见,反正他矮了我将近一个头。

我顺手把手搭上他的肩,他好像僵硬了一瞬。

我们坐上叫的车。我看了看他面无表情总显得有些呆笨的侧脸,居然感到有些恍若隔世。

想起就在几天前,我以为的最后一面,没过多久的现在就又坐在了一起。我偏过头看车窗外急速后退的熟悉景象。

还真是世事难料。

-

吴悦说他哥带人在他房间吃火锅把床弄脏了。他把床单被套一股脑撤下来,但不知道怎么处理,换洗的不知道被他哥放去了哪,他在客厅沙发睡了几晚,每天都被他哥屋里的动静吵得睡不着觉。

这话要素太多,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同意了他去我家。

我把钥匙给他,让他先上楼,我去楼下超市买点吃的。我记不起来家里还有没有剩什么了。

提着东西进门的时候,我边换鞋边叫他,然而叫了两声也不见有人应。

人呢?

我疑惑的踩着拖鞋进客厅,就看到他立在茶几边低头,表情认真,手上拿几张眼熟的单子。

我去完医院回来随手扔在桌上的检查单。

这下我有点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了。

吴悦可能现在又能听到动静了,抬起头,看到我站在客厅门口,拿着单子走过来,问:“这是什么?”

我瞥一眼,他看的这张单子全是各项指标和看不懂的术语。

没看懂么……

“艾滋病。挺可怕的。”我笑了声,手拿起来又放下,“放心,不会让你染上。”

他皱起眉又低头看检查单,我把那叠纸抽走,走到沙发前坐下。

“你现在还可以再去找个谁借宿,”我说,“时间还多。”

“或者订个酒店。钱我帮你付,就当耽搁你时间的赔偿了。”

他还是皱着眉,迟疑地走过来:“你要赶我走?”

“怎么说话呢。”我把手机的纸张卷起来敲他脑袋,“怕你不好意思说,干脆帮你说了。”

吴悦理解了一下我话里的意思,把纸筒挡开:“我不走。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走?”

我回答不上来。

其实再回想,我知道我刚才的反应太急了些。

既然这样,我绕过这个话题,朝一边抬抬下巴:“你的房间在那边。没住过人灰有点多,会打扫么?”

吴悦诚实的摇摇头。

我认命的站起来,揉了把他的头去拎吸尘器。没想到我也有给人当保姆的一天,所以说小少爷就是麻烦。

我爱玩,但不带人回家,这间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气息。再回到客厅时,看见吴悦坐在沙发上,心里还是有些怪异。

我坐过去,把手搭在他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他又在翻我的检查单,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密密麻麻看不懂的句子和医生加密过一样的字每次看都让我头疼。我没再管他,起身摸了个橙子过来切成几份。

吴悦翻页哗啦啦的声音一直在响,客厅里俩人的安静居然有种诡异的融洽。

这融洽让我浑身不自在。

老实说,这房子这么多年,也只有吴悦进来过,那种私人领地被侵犯的感觉太强烈,我有些后悔回来了。

这算什么,同居?

算了吧。把刚认识没两天的人带回家这事已经够蠢了。

我递了一块给他:“吃吗?”

他抬起头,把手上的单子放到一边接过:“谢谢。”

吴悦咬下一口,汁水溅几滴在手上,他转过头问:“你生日在后天?”

我一愣,余光看见检查单最上面一张写了个人信息,包括出生年月日。

生日这东西,我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过了。我抽张纸擦干净手,随口回他:“可能吧。”

他就埋下头吃橙子,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好像经常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外面风大起来,树叶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声响,有几缕风从窗缝溜进来,灌进衣领,带着几分凉意。

六月的天是这样阴晴不定。前脚还是万里晴空,转眼就乌云密布。

吴悦就在树叶的沙沙声中问我:“你怎么得的病?”

我没听清:“什么?”

风声小下来,一切归于平静,他又说了一遍:“程止,你怎么得的病?”

我看见他咬着橙子望我,眼中澄澈得只有疑问。

“能为什么呢。”我偏头看窗外,窗帘被细风吹起一点,“做了坏事,所以碰见了坏人。”

“所以要有防人之心,知道吗同学?特别像我这样的更得防着。”

我揉揉后脖颈站起来,过去关上窗:“要下雨了。”

树枝投过来的影子张牙舞爪。

吴悦说:“我知道了。”

我笑了声,不置可否。

我其实挺喜欢六月的雨,清清爽爽,能带走所有烦人的闷热。可惜今天的气温好像有些低了。

我不太喜欢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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