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窗外传来了倒垃圾车的声音,估计司机功夫不到位,霹雳哗啦的一顿声响,垃圾车才慢慢启动发出声响,伴随着一个中老年大叔的吼骂,“这什么破地儿,怎么酱坛子都拿出来挡路了,操,以后老子绝对不上这儿收垃圾了。”
楼下的小卖部里还有人在搓麻将,听到这吼骂也跟着怼了一句,“我们这儿垃圾不收,师傅你就不怕被投诉哦。”
中老年司机呸了一声,愤愤然地开着车走了。
邱尤干瞪着眼躺在床上发呆,人处在一片黑暗,所有感官都被屏蔽时,听力却总是特别好。不仅仅能听着外边人的吆喝声,还能听见旁边女人缱绻的呼吸声。
邱尤瞪着眼睛盯着上面的天花板瞧,瞪久了,感觉有无数星星在自个儿眼里冒出来。
她叹了口气侧了侧身,拉着被子往上提了提。
对面床铺的人也翻了个身,动作声音小的很。
过了会儿,邱尤没忍住问温延,“你睡了没?”
她这人很少失眠,也不知怎么地,今儿却有点睡不着。
温延声音有点嘶哑,“没。”
邱尤吐了口气,闭着眼睛说话,“这儿有点吵是吧,外边儿小卖部一天不落地在搓麻将打牌,也不知道这群人是整天闲的没事干了,怎么有这么多闲工夫。”
温延声音开口了,话题却是别的,“你让我住进来,就不怕我是坏人么?”
这人的嗓音怪好听的,大晚上的声音带着点低沉沙哑。
邱尤侧身抱住了被子,脸朝向大款那边,看到了朦胧夜色下大款模糊的影子,好笑地问,“那你是坏人的话,是打算抢个钱呢还是劫个色呢?”
温延轻轻地笑了,“你都这么相信陌生人的么?”
邱尤支起了下巴,“也不算完全陌生吧,之前不也见过一面么,”她又问,“你之前怎么出那么高的费用要搭我的车?”
温延眼眸微瞌,回想了下,“我在路边蹲了十分钟了,一辆出租车都没看到。”
邱尤乐了,“那可不,我们这地儿大多是公交车班车,出租车得下午五点过后才看得到影儿。”
俩个人安静了会儿,听着外面的呼呼风声。
邱尤翻了个身,窸窸窣窣地扯着被角,忙了会儿,才又躺下,“喂,你不是本地人吧?”
温延,“嗯,我川城人,”她侧头看了看邱尤,“我叫温延。”
邱尤点点头,也礼貌地准备回复,“我叫……”
“大邱,”温延突然冒了一声。
邱尤听到自个儿的小名,下意识地回应,‘欸’了一声。
“……”
过了会儿,温延轻声笑了起来。
邱尤瞪了对面那人两眼,翻个身,背对着温延,把被子拉到了鼻子处,她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你怎么会想来这个地儿?”
温延笑着的气息突然间止住了,顿了会儿,她说,“我来找个人的。”
邱尤好奇地看向她,“那人呢?”
这下子对方沉默了好久,沉默到邱尤眼睛闭上都快睡着的时候,温延才又说,“跑了。”
听起来声音很是干涩。
邱尤忍着困意,强撑着眼皮子说,“就你上回急着搭我车要去找的那个人吧?”
温延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邱尤心想,这人也挺可怜的。
隔天,邱尤照样地到街上去买了豆浆馒头,回来搁在了矮桌上。
温延这会儿也已经起床了,跟老太太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老人家听力不太好,邱尤拔高了点音量喊,“今儿吃豆浆馒头,放在桌上了。”
老太太瞧都没瞧邱尤一眼,反倒是温延转过头说了句谢谢。
邱尤鲜少听到这两个客气的字眼儿,于是清了清嗓子,又补充说,“记得趁热吃。”
温延又转头客气地重复,“谢谢。”
邱尤嘴角微勾,满意地揣上钱包下了楼。
她的小电瓶一般放在楼下角落自搭的一个简易棚里,骑了许久的二手车不太灵敏,转动钥匙后,要脚动往前推车三米,才能催醒小电瓶的功率。
路上的风挺大的,邱尤单手握住车把,另一只手提了提自己外套上的拉链,拉链头扯到了脖子处。
到了店里的时候,二叔手里捏着几张小条子,看到邱尤时,冲她招了招手。
邱尤连忙过去,脚步都是轻盈的。那可不,那小条儿的出现就意味着工资的降临。
二叔递给了邱尤其中一小条,说,“你核对下工时,还有加班的,是的话就直接打这个钱进去了。”
邱尤嘿嘿笑了两声,“你算得都是准确的,哪里还用看。”
话虽说如此,她还是往上面睃了几眼。六千多的工资,这个月比上个月又多了三百来块了。
每到发工资这个日子,邱尤就打算给家里置办点食材。
傍晚下班的时间点提早了半个小时,她先回了一趟家,打算拿着那张五折购物券到超市买东西。
温延正坐在沙发上发愣地盯着养生节目看,转头瞥到了风风火火准备出门的邱尤,犹豫着开口,“你要出门么?”
邱尤把手机塞到了裤兜里,“看不出来么?”
温延点头,“看得出来,要去超市吗?”
邱尤张了张嘴,“这你也看得出来?”
温延伸手指了指邱尤裤兜里漏出一半的购物券,“方便带上我么?”
邱尤想了想,也行,算是多了个帮忙提东西的人。
温延跟在邱尤的后头下了楼梯,老式的楼房里一层两户,空间狭小/逼仄,却相当有生活气息。
邱尤牵出了自己的小电瓶,拧了钥匙,脚撑着地儿往前顺了三米远,她转了转车把,可以了。
温延看着邱尤的一顿操作,皱眉,不解地问,“我们是要这么去超市的么?这会比走路更快么?”
邱尤“……”
邱尤屁股墩在车座上,晃了两下,“人有脾气,车也有脾气,我刚刚是在叫它起床。现在好了,上来吧。”
温延,“……”
她第一次坐这个车,有点新奇。长腿一迈,坐了上去,手顺带搭住了邱尤的肩头。
邱尤转头说,“你别搭我的肩膀,我不好骑车。”
温延会意,转而把手搭到了邱尤的腰间上。
“……”邱尤说,“我会痒。”
温延皱眉,略带疑惑的口吻,“那我搭哪里?”
邱尤就纳闷了,她以前载别人好像也没搭不搭这回事儿吧?她也不是矫情的人,“那你等会儿别戳我。我真的怕痒。”
温延,“我怎么会戳你?”
邱尤哎了一声,“我怕你等会儿不小心戳到我。”
温延一本正经地回答,“不会的。”
天色灰蒙蒙的,路边的一切都被踱上了一层灰色的轮廓印记。
邱尤不是第一次载人,却觉得有点紧张,可能是搭在腰间的那双手,她总觉得等会儿温延要是不小心戳到自个儿,她能把小电瓶开到水沟里去。
路上的风挺大,刮得耳边呼呼响。顺带刮来了三里地外的广场舞歌曲儿。
温延眯眼吹着风,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被吹僵了,她问邱尤,“你冷不?”
耳边风声太大,邱尤只知道温延有说话,却没法儿听清对方说的什么,于是她减慢了车速,“你说啥?”
温延凑到她耳边,大声说,“我问你冷不冷?”
耳边的那股热气迅速地传到了心脏,邱尤猛地一抖,“你这不是废话么。”
温延又说,“不问我不知道,怎么会是废话呢?”
邱尤突然发现这人有时候很一条筋,她懒得理温延,手上催了把车速。
广场今天人还挺多的,停车位都挺满的。
邱尤瞅着个空位,挺窄的,停进去的话还需要个技术含量。技术是够了,结果小电瓶停住的时候车头一歪,擦到了旁边的摩托。
邱尤回头一看,人家的摩托车没事,自个儿的车头镜倒是歪了。
她费力地挤进了狭小的空间,上前准备人力把镜子掰回去,结果“咔擦”一声,邱尤望着手里的玩意儿直接傻掉了,“我擦,兄弟,你也太脆弱了吧?”
温延在旁边看着举着个车头镜的邱尤,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笑出了声。
邱尤叹了口气,又得破费去修车了。
进去广场大门的时候,她转头看温延,对方还在笑,嘴边酒窝若隐若现的。
邱尤冲她翻了个白眼,“有那么好笑么?”
温延唇角拉直了,没过两秒,又开始笑了。
邱尤手插在兜里,把人扔在后头,自个儿往前走。
旁边有家在做促销的衣服店,一众的中老年款式,她脚步顿了几秒,转身走了进去。跨进店门的时候,她转头看了看温延,对方也朝这里走来了。
店主是个三十出头的妇女,一头褐色的波浪卷儿,闲坐着嗑瓜子儿有一会儿了,抽冷子地抬头,看到有客人进来,立马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脸上堆起和蔼的笑容,“美女,来买衣服吗?”
邱尤点了点头,心思在看衣服上,花花绿绿的一片,老太太都不太喜欢。
店主生意做多了,精准地把握到了邱尤脸上的些微不满意,她担心这次生意会溜走,于是赶忙热心地做起了搭配大师,“美女呀,就像你这气质的,就应该穿这种的。”她转身拿了个钩衣杆,勾了一套浅黄色的流苏裙子,“喏,这套你试试,肯定合适!”
邱尤嘴角抽了抽,看了看裙子胸口上镶着的三颗大塑料钻石,“呵呵,这挺符合我这种气质的?”
温延感觉自个儿才刚止住了笑,这会儿又受不了了。
邱尤脸上的眉毛挑的快没边儿了,脸色黑黑地走在前头。
温延快步赶上去,与她并排走,嘴角还勾着。
邱尤瞪了她一眼,“想笑就笑。”
温延摇摇头,面色有点严肃,“忍得住。”
“……”
广场最下层就是个超市。
这个点儿人不是一般的多,一长队的人排在收银台前。
温延手里推着购物车,非常小心地挤过了一堆围着听饼干大促销介绍的大妈们。
邱尤走在她前边,嘴里念叨着,“酱油,牛肉,面粉都买了,还差了点什么……”
经过零食区的时候,她转头问温延,“你想吃点什么?”
温延指了指一包柠檬味儿的薯片,“这个,可以么?”
邱尤点点头,抓起一包放进了购物车篮子里。她指了指旁边的虾条,“这个吃么?”
温延还没来得及说话,邱尤就放了进去。
来回转了两圈超市,才算是把要买的东西置办齐了。
结完账的时候,温延自觉地拎起了重的那袋,走在了前边。
邱尤手里只拎着个装薯片虾条的袋子,她赶忙两步赶了上去,“欸,把你那袋给我吧。”
温延侧开身子,没给。
邱尤又说,“那你把里边儿的东西装点儿到我的袋子里吧。”
温延拎着东西的手很稳,说,“不重。”
邱尤说,“那你拎会儿再换我来吧。”
温延停住脚步,看了她两秒,“你挺啰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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