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白衣被血水浸染，漫天的雪花落在程奕羽的尸体上，将剩余的体温带走。

风无声的师父死在那极冷的赤寒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也都冷眼旁观。

只有风无声知道那天的雪有多浩大，那夜的风有多刺骨。

当最后的吻颤抖地落在程奕羽的鼻尖上时，随风飘走的不只有雪，还有程奕羽那单薄的灵魂，弥留之际，他转身望向浑身浴血的风无声，微笑着说：

“小风，好好活着，活到下辈子师父接你回家。”

风无声彻底成了丧家野猫。

-

“诶，程序！”

“你帮我写一下这个代码呗，我今天赶时间，谢谢啦。”孙兴说完，急哄哄地拿起外套，片刻不留时间等程序说话。

留下刚要走出门的程序一个人站在原地。

又要加班。

偌大的办公室，程序孤身一人敲代码的身影愈发显得冷清。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拒绝呢？等待编译的过程中，程序无奈地靠着椅背，却也习惯了只有自己加班的夜晚。

孙兴不止一次这样做过，又或者不止孙兴一个人做过，职场上的霸凌往往有着幼稚的理由，比如，因为能力强受重视又脾气好的程序成为了那些年龄大还不好好干活的老员工们施展权利的不二人选。

12点03分，程序下班了。

看着周围仅有三两个打工人稀稀松松地走在路上，末班地铁是赶不上了，程序自觉地选择走路回家。

昏暗的灯光从高处垂落，程序的脸上映着镜框的倒影，风时不时的吹过，树叶相互摩擦出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凌晨尤为明显。

程序，从出生就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守规矩懂礼貌，成绩无一不名列前茅，寒窗苦读十二载，考进了让父母最有面子的大学。

这么多年来累死累活的学习，到底是努力成为他们骄傲还是成为他们吹嘘的资本，他早已分不清了。

程序最害怕面对的就是父亲失望的眼神和母亲哀怨的好意。

自从上班搬出去以后，日子倒是比之前过的舒坦了些，尽管依旧过着两点一线的平凡生活。

程序没有叛逆期，唯一的一次愤然反抗这种控制行为后，他竟然不知道自己除了学习还想干什么。所以他就按照父母的期望麻木地行走，再也没有挣扎过。

毕竟量身定制的路走久了，就丧失了改变的能力。

那些所谓的不甘与反抗，早被程序在父母一声声“为了你好”的良苦用心中封印并加以绞刑。

但程序还真不是个刻板的小机器人，虽然表面透露出来的总是木纳的性格和呆板的表情，这不妨碍他内心世界丰富多彩。

他会幻想自己突然摇身一变成为异能者，拥有一键修改bug的能力，外加一个把脑回路惊奇的用户一键清除的按钮。

做梦都还想着工作，敬业的程度让程序觉得自己有点可怕，唉，换个题材，煞风景。

程序总是会编一些小故事哄自己开心，脑袋里的世界是他一个人的国度，他会建起高高的铜墙铁壁，保护滋养他的快乐与幸福。

正当他在脑中陪着小猫爬树看星星，带着小猫坐邮轮过山车，跟小猫一起扶老奶奶过马路被爱心人士发现，给他颁发了“尊老爱幼”荣誉证书的时候……

“呜咿～”

微弱的呜咽声打断了程序的幻想，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细听，像婴儿哼唧的蚊子声从草丛里传来。

程序僵直地站在原地，一万种可能性在心里掠过，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声快要盖过那个微弱的声音，阴风从背后吹过，瞬间起一身鸡皮疙瘩，手心冒出细细冷汗。

是野猫吗？不对，这听着不太像啊？也没有喵喵声啊？

难道？有人弃婴！在黑天化月之下！

联想到最近新闻报道中的弃婴案，这是他短暂思考后得出来结论，顾不上害怕，赶忙边掏手机报警，边扒拉草丛艰难地迈进去，果然嘤嘤声越来越清晰了。

路灯被树荫遮了七七八八，程序迫不得已先打开手电筒，进到灌木丛里，困难地低头巡视一圈。

没有。

手臂被树枝划了几道伤口，泛着白痕，程序用听力确定了声源的大致方位。

稍作调整后，用左手扒开树枝，右手拿着手机照亮，在扫射到一个黑黢黢的不明物体时，程序心里猛然一惊，回过神手机已经被他扔进去了。

逮！

他急忙退出来摔坐在地上，此时只有一个恐怖地念头：这婴儿怎么浑身长黑毛啊？！

平日里再呆板的表情也有了一丝裂缝，现在他面对着两个难题：想报警吧，没有手机；想走吧，手机还在里面。

唉，你说这…

一刻钟后，缓了一会的程序打算再看一眼，万一不是婴儿呢。

期间这个叫声一直没停过，他把先入为主的概念抛出后，哄着自己说听着到也像小猫的动静。

他轻车熟路地再次扒开草丛，勉强够到发光的手机，仔细地看了一眼，嘿，果真是一个黑色小猫！

这到也不怪程序，真的特别像婴儿的声音，一旦有了概念，就越听越像。

程序小心地抓起小猫的后颈，把它放在地上，一松手就看到自己满手是血，这才意识到它受伤了，漆黑的毛发让喷涌的鲜血黯然失色，奄奄一息的呜咽声是唯一确认它还活着的证据。

二话不说，程序小心地抱起它，迅速打车去宠物医院，本来这个时间不太好打车，但是那天真的是幸运降临，他们打着了。

司机跟打鸡血了一样，车开得都快飘起来了，也幸好是在半夜，这要在早上得堵得焦头烂额，不过开太快也不是好事，程序一边担心小猫的状况，一边害怕的让司机慢点慢点，注意安全。

直到进了手术室后，压在程序心里的石头才消失。这一晚上奇妙的经历，足够在程序这潭死水中掀起涟漪。

手术中的灯光亮起，程序就一直看着那个灯，恍惚间仿佛穿回到程序11岁的时候。

那时候放学回家的路上是程序唯一自由的时刻，他遇见了一只小猫，在老小区附近的摩托车下面，只有他两只手的大小。

小小的程序看着小小的它，怪可怜的。想过父母会不同意，但最终还是不忍心占了上风。他悄悄地把它揣进怀里，然后偷渡到了自己的卧室，好景不长，没过几天，就被父亲发现并挨了一顿揍。

程序哭得撕心裂肺，可悲的是，没有人会听他的话，他也没有能力去护住它，在父亲一口一个“死玩意儿”的谩骂声和母亲嫌弃的眼神中，它被以“耽误学习”为由送走了。

从那以后，程序变得更加封闭了，不敢反抗，因为怕挨揍；不敢哭闹，因为妈妈会伤心，会指着我的鼻子痛苦地说：“在你眼里，妈妈还不如一个宠物吗？”

尘封记忆的灰尘呛的人喘不过气，程序盯着手术室的门，做了一个他认为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他认认真真地盯着门里正抢救的小猫，在心里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能活着出来，我就养你。

两个小时过去，手术室的灯恢复如常，医生说它命保住了，需要留在宠物医院观察几天，程序松了一口气。

付完医药费后，看着麻药劲还没过吐着小舌头的小猫，真心实意的笑了一声，心里暗暗许愿：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到时候再来看你，记得等我啊。

凌晨四点左右，程序才到家，洗漱后躺在床上，在距离仅剩不到4个小时上班的情况下，他果然睡不着，索性打开手机把猫窝猫粮猫砂都买了。

挑选的过程中让程序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总之，他第一次迫不及待地想要阳光的到来。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早上穿衣服的时候，程序有着莫名其妙的仪式感。

他计划下班去看望小猫，所以他想穿的新鲜好看一些，纠结了一会，选了他最喜欢的蓝色衬衫外套，里面是白色T恤，裤子是简单的黑色牛仔裤，踩着一双小白鞋，176的身高，由于身材比例好，看起来即视一米八，干净又清爽。

程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把胸前的玉佩放进衣服里，戴上眼镜利索的出门。

讲真，作为程序员的程序，衣柜里总有几件格子衬衫，反正穿着除了显的他更呆了之外，也没什么缺点，可能因为脸在江山在，别看程序呆，但他的长相和审美从小都是比较出挑的，毕竟这也是他父母炫耀的点嘛。

他如往常一般打卡上班，不过昨晚的意外还是打破了之前的平淡，即便眼下因为睡眠不足有些发青，也依旧能看出来他比以往鲜活不少。

程序注意到他对面工位的孙兴，因为差点迟到跑得气喘吁吁，没太过在意地收回视线，却被他的脖子吸引住了目光，扎眼的红印揭示着主人昨晚度过了多么快活的时刻。

呵，下班了，我帮你工作，你跑出去快活；凌晨三点，我在抢救小猫，你在那当播种机种草莓！

正当程序在心里暗暗吐槽时，一个娇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想法。

“程序，柳总叫你过去哦～”

来的人是柳祁的秘书朱莉，程序也是头一次见这种风格的秘书，金色长发大波浪，红色高跟黑丝袜，明明很性感，但偏偏她的眼神给人一种脊背发凉的错觉。

朱莉走到他的面前，推着他的后背走到了老板的办公室，大家对她的动作都见怪不怪，因为她是一个很爱肢体接触的女人。

轻微活动了一下后背才消散了不舒服的感觉，门是敞开的，出于礼节性，程序抬手敲了门，只见柳祁从低头看报告的动作转而抬眼看向他。

又来了，这种不舒服的黏腻感，目光像是能把程序钉在墙上的凌厉。但仅仅只一个瞬间，便荡然无存。

“过来。”柳祁摆了摆手。

程序定了一下，抬脚走过去，房间里时钟转动的滴答声格外的清晰。不知道是程序的没睡好的原因，还是什么，他感觉这个钟声像来夺命的绳索，正在逐渐加快的锁紧他的喉咙。

“咳，柳总找我有什么事？”喉咙发紧的程序，咽了一下口水。

柳祁看了程序好一会，才说道：“你的工作做的不错，但是这个程序有个bug，需要改一下。”边说边起身走到程序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人目光对视，柳祁那道不明的眼神让程序非常不安，尤其听到他说：“我很看好你，程序。”

一句话瞬间让程序头皮发麻，像被雷劈了一样，头顶直冒烟儿，尴尬地站在原地，也不敢有任何表情，生怕对方解读出别的意思。

丢下一句“好的”便慌乱地捂着脑袋离开了办公室。

而在柳祁的眼中，程序像一个含苞的花骨朵，害羞地落荒逃跑，于是嘴上的笑容愈发瘆人。

惊魂未定，写个代码缓一下。

一直到天色渐暗，程序掐着下班的点立刻收拾东西，刚起身就听到孙兴要死不死的声音。

救命，谁能出五毛钱让他闭嘴啊。

“程序，你能帮我检查一下这代码吗？它老是报错，我今天着急，谢谢你啦。”说完又要起身开溜。

程序突然拽住着他，孙兴不明所以，看着程序纠结的眼神，立马好言好气说：“你帮个忙吧，程序，我这真是有急事，没骗你，你看你工作能力这么强，帮我这一次吧，回头请你喝奶茶熬！”

“我…我今天也有事！”以往程序听他这么说早就答应了，但这次…

“我今天真的有事！”这是程序说得第二句话，却是他第一次拒绝。

[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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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从天而降的老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