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
乔谅其实很不耐去应付这些质问。不是不能,而是厌倦。
什么东西,什么身份,也来质问他。
以前交往的那些麻烦精也是。是有亿点小钱或者小权利,长得也还不错,却一点也不知道省心。
只是稍微和别人走近一点,就开始愤怒红眼抓着他的手臂发狂质问,“那个人是谁!是谁!”
还能是谁。
要么旧情人,要么人才库新情人备选项。
又或者悲戚地哀嚎,“我这么爱你,乔谅,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他不是没出轨吗。
等他真出轨了再哭也不迟吧?
何况,爱。他们的爱算什么,只会给乔谅带来负担和麻烦;他们的钱倒是有点用。
心底的想法刻薄讥诮,不代表乔谅面上就一定是这样的表情。
沉阳说的没错,他对不同人有不同的态度。
对有用的人,他会耐心一点;对会让他心情糟糕、还没半点价值的蠢货,他才会原形毕露。
乔谅浓黑眉眼低垂,寒星般的眼眸睨去,目光在江帜雍身上极淡地剜了圈。
衣服布料高档,手腕的表价值连城,拇指上的红玛瑙戒指雕刻精致,隐约一个徽记暴露出来。
乔谅若有所思。
邵乐酒后脑袋昏沉,根本没想到刚刚还在“嗯嗯嗯好好好对对对”的好友忽然发难,但神经一跳已经在飞快反驳:“他没有——”
江帜雍笑了声,直勾勾看着乔谅,“还是你觉得已经绑死邵乐,可以高枕无忧了啊。”
他声音很沉,没有起伏。
乔谅淡着目光不予理会,江帜雍却穷追不舍。
“不说话?待会儿又说你是清者自清没什么好说的是不是?”
乔谅扯了下嘴角。
微弱的弧度都称不上笑,硬是看得江帜雍一愣。
嗯,被料中了怎么办。
他可懒得去想别的解释了。
花费时间在无聊的事情上,对乔谅来说算是休息。休息时间,怎么值得他思考。
乔谅干脆没有解释,也没有多说,他只看向邵乐,“你的朋友似乎并不欢迎我。正好我晚上还有别的安排,先走了。”
他站起身。
邵乐立刻去抓乔谅的手,“别——”
乔谅的手有些温度,但总让人觉得冷。
这点冷本不该这么清晰,一旦有所感知,就觉得他整个人玉似的冰冷剔透。
摸上去的一瞬间,邵乐就脑袋空空地轰了声。
清晰的骨骼感,带一点茧子的粗糙,是成年男人的手。
邵乐金发湿漉漉地捋在脑后,眉眼干净认真,急匆匆道,“没有,哥,没有不欢迎你。”
乔谅道:“我的队友不喜欢我,沉阳也不喜欢我,你的朋友也不喜欢我。脱离开乐队主唱这个身份,谁会喜欢我这样脾气糟糕的人。”
邵乐一愣,“怎——”
乔谅乌黑长睫低垂,眼眸静而镇定地半阖看着邵乐,轻车熟路地轻声说。
“只有你喜欢我,邵乐。”
轰!
邵乐几乎要被从天而降的盛大礼花炸得渣也不剩。血肉横飞,□□消弭,只剩心脏砸在地上,像要死了一样肾上腺素飙升剧烈跳动。
他悲伤。
觉得乔谅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孤独感。
好想抱抱他,感觉要碎了。
邵乐吭哧吭哧狼狈喘气,耳朵红得要命。他立刻转头,飞快地拽起江帜雍的领子把他拉到门外。
江帜雍踉跄,“邵乐!”
邵乐别的没有,一身蛮力。拽着江帜雍往外走,脚步匆匆又僵硬。
等走到门口他才发现乔谅一直目送他,邵乐浓眉一展,开朗地笑起来,低低地说:“哥,我很快回来。”
乔谅只是静静望着他。
白色的衬衫穿得一丝不苟,衬得他高挑清冷,眉骨的阴影让他的眼眸多添两分阴霾。
孤寂的冷感,死寂的淡漠。
他没有什么生命力,像必须攀附身边的一切,墙壁、支架、树苗,去掠夺阳光的所有权。
江帜雍领口被提着,一张脸都憋得发红,黑发下蓝眸阴沉,冷笑道:“真会装。”
“砰——”
邵乐抿唇,已经用力关上门。
“为什么 。”门一关,邵乐立刻道,“我带你来见我的男朋友,你在干什么!”
江帜雍嘴张合两下。
两三秒又或者十几秒,他才脸色难看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太蠢,好歹做了十年朋友,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你被骗得裤衩子都不剩吗?”
“你能不能少点阴暗论的臆想!”邵乐说,“乔谅很好,我想保护他。”
江帜雍声音低沉,眼眸如深海暗礁,咧开嘴仰着头,喉结滚动,“他好?好到在你面前和别人——”
他像是没有办法说下去,话音一哽。
乔谅背靠在门上,表情很淡,手指抽出烟盒里的烟转着。纹身像是活过来似的,在他的筋骨脉络中游走。
好到在邵乐面前和别人搞暧昧。
是吗?
他极轻地笑了声。
“那只是错位而已,何况他们两个人打来打去凑近一点不是很正常吗?再说,哥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这么做,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江帜雍要被邵乐狡辩笑了。他用力撕开邵乐的手把他推开,靠在冰冷墙壁上喘气。
楼下是喧闹的噪音。
楼上是旧友的对峙。
他抬起头。
“原来是这样,有自己的理由原来就可以了。今天有理由可以和别人接吻,明天有理由了是不是还可以和别人上床?”
邵乐脸色阴沉得吓人,死死盯着他,腮帮动了下,“江帜雍!”
“你说他喜欢你。”江帜雍发笑,“他这种人的喜欢能值几个钱,够你给他的万分之一吗?”
“哥给我的心意才是无价的,他都叫我宝宝了。”邵乐说,“他从没有这么叫过别人。”
“你知道,你听过?他这种人说过的谎话比你吃的饭还要多。”
江帜雍嘴角扯开,深邃的混血脸有着讥讽。
乔谅想,还真没说错。
“而你饶恕他只需要他的一个理由,你劝说自己也只需要一句‘他都叫你宝宝了’。等乔谅什么时候出轨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你撞破,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是不是也只需要乔谅叫你一句宝宝,你就可以全盘释然了?邵乐,你再这样下去真的很不值钱。”
江帜雍真的很讨厌乔谅。
根本看不惯他这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从见到乔谅第一眼起他就开始厌烦,心脏不适,看到他和邵乐相处的时候,整个人更是开始倒胃口。
这种烂泥巴里爬出来的人,拼尽全力才能和他站在一起,攀附上他这辈子都得不到的权势。凭什么还能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凭什么还要邵乐去讨好他?
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行吗?
“你说得好像很关心我。”邵乐琥珀色的眼眸凝沉死死盯着他,“如果你真的在乎这么多年的感情,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诋毁哥,为什么要在哥面前贬低我?你对乔谅莫名其妙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啊!”
江帜雍视线恍惚了下,拧起眉毛,“我——实话实说而已。”
邵乐却从他的恍惚神情中回忆起什么似的,顿了下,“你的那个清贫校草人设的网恋对象?”
江帜雍:“谁啊,早就忘了。谁把五年前的事情记在心里。”
邵乐看他一会儿,沉默,轻声说,“乔谅和他不一样。乔谅面冷心热,真的很内向,也从来都不擅长辩解什么。”
江帜雍讥讽地笑了声。
邵乐道:“他其实温柔、细心。”
邵乐的手覆到脖颈上。
年轻男生帅得很有朝气,一头金发更是阳光澎湃。唯有藏在衣领子下的一串纹身看起来让他有些狂野。
如果细看就能发现,纹身下面有遮盖的一道长长疤痕。
“江帜雍,你知道,我听力不好。”
江帜雍木讷地直视前方。
“小时候那场车祸,二哥一条腿截肢,我的听力永久性损伤,这些你都知道,可乔谅不知道。”
邵乐说,“——我从没有对哥说过我受过伤这件事,可你刚刚也看到了,哥说话时永远不会对着我的右耳说。”
乔谅后腰靠在门把手,手指在门上皮革面抚摸敲击着。
不。
他漠然地想,他根本没有精力分心去关注自己男朋友哪只耳朵不好。他的时间应该更多地放在足够他扬名立万的作品上,而不是这些男人。
他会这样做,纯粹是因为他有个麻烦的精神病哥,右耳先天性耳聋。
乔谅和他相处太久太久。对谁说话都下意识靠近左边。谁知道这点巧合会和邵乐撞上呢?
他实在是个坏人,他不会想掩盖,他蠢蠢欲动的恶欲想把真相揭示出来撕给邵乐看。
你可怜,有点意思,是可爱的小狗。
但真的并不特别啊。
小朋友。
江帜雍也一愣。
这才想起,刚刚乔谅从远处走近,按住邵乐的肩膀低头的时候,就是对他左耳说的话。
他意识到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在对乔谅做很多先入为主的揣测,而实际上,他今天才和乔谅见第一面。
他完全不了解乔谅的为人和品格,全然把他代入多年前的那个骗他钱的网恋男友的丑恶嘴脸了。
一楼的喧闹扎人耳朵。
沸沸扬扬,像是撒了满天的纸片,纸片在音乐激昂的鼓点中震荡。
“——乔谅!乔谅!”
下面的人欢呼着乔谅的名字。
乔谅一时间无时无刻无处不在,全世界每一线光晕都镌刻乔谅的名字。
这么喧闹,又莫名其妙,让江帜雍陷入诡异的安静。
他莫名有种宕机的迟钝,扭头去看背后的门。
门没有关好。
江帜雍心脏莫名地跳动了下,一阵炙热感从胃部脏器扩散。
邵乐又说,“我讨厌听到你的这些话,下次再让我听到,小心朋友都做不成。”
江帜雍看着门缝里落在把手上那只苍白的手。
感觉某种叫人害怕的寂静被打破,声音侵袭耳膜。
他血液奔流,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沸腾,汗流浃背地扯了下嘴角,手指上红玛瑙像是外置心脏一般开始切肤狂跳。
而一看邵乐那副精力旺盛到仿佛被击倒一千次一万次都会坚韧不拔地挺起来说“乔谅真的很好!”的嘴脸,江帜雍俊美脸孔扭曲了下,蓝眸如同燃烧的火。
“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早就打听了你的情况接近你的?”
喧嚷中,江帜雍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他恶毒道。
“你是天之骄子,父母兄长的骄傲。你受到二十多年的精英教育,不是把你培养出来。”
江帜雍话音一顿。
“——给这种人当狗的。”
直勾勾地看着那只落在把手上轻叩的手微微一顿。
他笑了起来。
无可否认,乔谅那幅皮囊是何其醒目的帅气,绝对是他能走到今天重要有力的原因。
帅到让人看他一眼就足以想象。
这个人在更年少的时候,该怎么轻易风靡在夜间的宿舍和夏风洞穿的走廊,在口口相传中以某个心照不宣的代称掀开波澜。
简直是一张叫人失语的脸。
他恐怕也对自己的魅力有着很深刻的感知吧?
可是那又怎样?
他不会从无败绩吧,总有人对他的这张脸不感兴趣。
比如江帜雍。
他转头看着邵乐。
“这种人很擅长骗财骗色,让你家破人亡也说不定。”
他有什么错。
他只是一心想把愚蠢的朋友拽出来,才说那些难听的话。
他又不可能是乔谅的入幕之宾,不可能像邵乐一样对他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不可能心甘情愿做他的垫脚石、事业的助力。
邵乐觉得他出言不逊为难乔谅,却不知道江帜雍已经下口很轻。
“我出于朋友身份,全身心地为你好,才在这里劝说你——你们分手吧。”
江帜雍说。
“别当舔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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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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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又舔狗了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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