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过去·结束】

第二天早晨不到七点,路听就起床,收拾了一些吃的喝的用的,坐地铁去医院。

新的一年伊始,大街上都弥漫了年味。路听家里早就没人了,他原本以为今年的冬天会和往年一样碌碌走过,可没想到让人跑来跑去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接踵而至。

祁聿风昨晚既然又给他打了钱,他就觉得,不能丢下祁舒尔在医院里不管。

总得送点儿东西过去吧?

路听到了医院,匆匆去了妇产科和住院部。电梯停在十五层,他出门右拐,提着东西往病房走。

走到了病房外的那条走廊,一拐墙角,还没到门口。

忽然,就隐约听到,昨天离开时那间病房门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声。

这一层住院的人不多,也没人出来看热闹。路听走到门口,站在铁门前,没有立刻推开门。

里面的确是祁舒尔在怒喊,像是在打电话,对着电话发疯。

“是啊!留着孩子我会给祁氏带来灾难!这一点我清楚!我好歹也掌管轻工业部分那么多年,我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事儿万一暴露,祁家会被砍到大动脉!”

“可我怎么办?找谁接能安全?谁又愿意接?你让我摘了小孩,可是医生说我如果不要这个孩子,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做的了母亲了!”

“哥,要不你让爸妈就当我死外面了吧!我生下来孩子就申请去欧洲分部,就让我烂死在那里,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这样他们查不到小孩的亲生父亲是谁,就不会以此来威胁祁家。我也不想这样,可没办法了……”

路听大致听明白:原来祁舒尔肚子里的孩子的亲生父亲犯了绝对无法饶恕的罪,性质极为恶劣。这事儿一旦被人发现拿到明面上做文章,整个祁氏都要遭重创!可如果把小孩藏着掖着,早晚有一天也会被扒出踪迹。

所以她当时才那么迫切,希望能让路听考虑考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信任路听,信任他绝对不会出卖她。

路听站在门口听的内心五味复杂,医院冬日里的风从玻璃窗外一阵一阵往走廊里吹。他其实真的不喜欢祁舒尔,顶多有点崇拜。他也很害怕祁聿风,感觉帮着祁舒尔来劝他的那个男人又锋利又强势逼人。

他的大脑告诉自己,他应该掉头就跑开的。

当作没听见,当作收了祁聿风的钱,从此他们两清。

可路听就是路听啊,是那个在学校里总是被舍友戏弄什么事都很难拒绝的大好人路听。偏偏他就是走不动了,双腿像被灌满了铅,发沉,钉在了祁舒尔的哭泣声中。

祁舒尔在房间内哭得很伤心,年味都冲散了不少。路听站在门外深深吸了口气,他从口袋里找出手机,找出了通讯录黑名单。

找出了,被他拉黑掉了的,祁聿风的手机号码。

手机号码是他特地从银行那边抠来的,为了跟祁家彻底断绝关系,他想尽一切方法拉黑这对兄妹。他原本以为那个夜晚既然什么都没发生,那么往后人生也不应该再被影响。可新年的鞭炮在响,大年初一的红色灯笼在天空高高挂。他捏着手机,翻来覆去。

最终,嗖——

短信发送至大洋彼岸。

【祁先生,我考虑好了。

我答应,娶祁舒尔!】

……

……

……

路听发完短信,长舒一口气,他把手机丢回到口袋,转身准备出去再买个包子静一静。

然而他刚转头,还没来得及转身,长椅背面突然传来“吱呀”一声,身后病房的铁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祁舒尔穿着病号衣,站在门口,注视着路听到身影。

“路听?”

“哥,他确实……在门口!”

路听口袋里没放好的手机、

啪嗒——

掉落在了地上。

……

*

知情的一二三四再一次坐到了一起。

祁舒尔出院,找了个她自己名下的酒店。大过年饭店倒是蛮热闹,好多有钱人不愿意在家吃,就来这些名贵餐厅。

路听依旧坐地铁过来的,风尘仆仆。他第一次刷酒店黑金卡坐VIP电梯上顶层餐厅,旁边的工作人员仿佛一夜之间知道他的身份,从他踏入酒店正大门那一刻,全部九十度鞠躬喊“路先生好”。

到了套间,路听发现祁聿风并没有来。除了祁舒尔坐在榻榻米上,旁边还有一个长相十分俊秀温雅的西装男,坐在影视区的沙发里。

祁舒尔跟这个男人似乎很熟,指了指,介绍说这是祁聿风的首席助理,许林。

路听落了座,看祁舒尔正在围炉烤茶,上面小年糕小橘子小红枣,路听怕她伤者,主动拿过来夹子,“我来吧!”

祁舒尔:“……”

三个人喝了会儿茶,才开始说正事儿。许林是代表祁聿风来的,祁聿风在美国那边抽不开身。许林展开了祁聿风亲自拟订的“祁舒尔与路听婚前协议”,一张一张纸,叠着压在镶玉的大理石桌面上。

“这是祁总初步给出对路先生的补偿,”许林:“路先生看一下。”

路听低着头,一张一张看。上面写的十分详细,又有条理。从房子,车子,再到小孩出生后的照顾培养,以及路听自己对自身发展的规划物质需求。

每一条后面都跟着起步价,几乎都是八位数起步。因为路听并没有直说他在这场“交易”里究竟想要什么,祁聿风不知道怎么补偿他,就干脆直接给钱。

路听看着那些对他而言只有好没有任何坏的合同,又有种在做梦的感觉。他担心里面会不会有诈,就比如其实这几个人是想把他抓去嘎了卖/腰/子。

路听小声问:“这份合同上,我……对我没有什么要求吗?”

许助理推推眼镜:“有。”

路听:“什么?”

许林:“祁先生说,对路先生的要求不太方便出现在纸质文书里。”

“因为涉及到的内容比较主观,并且日后路先生执不执行全凭自愿。祁先生希望小路先生婚后能和舒尔小姐相敬如宾,哪怕没有爱情基础,也要做到‘和睦恩爱’。”

“对内对外不希望看到任何反差,对外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祁家的一举一动,稍有差错可能就会葬送整个祁氏;对内老爷和老夫人现还不知道舒尔的状况,如若路先生不情不愿,老爷子和太太万一发现眉头,现在的知情人士一个都别想好过。”

“我表达的,小路先生能理解吗?”

“……”

路听听明白了,是让他跟祁舒尔演戏。

“那,还确实挺要花费心思的!”路听喃喃道。

许助理:“这件事你知我知祁总知,除此之外别无第四个人知。因为涉及到祁氏的安危,所以请路先生谅解。”

坐在一旁烤奶茶的祁舒尔突然打断他,

“那小许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怎么过来传达?”

许林微微一笑:“除去结婚,内情一概不知。”

祁舒尔:“……”

路听尴尬笑了两声,给僵硬的氛围拉拢拉拢热闹。他其实觉得没什么问题,拿着备用笔,很痛快地在合同上签了字。

“我能理解,能理解!”

二十来岁的男孩子,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名字,将他生命中最宝贵的婚姻交付了除去。祁舒尔低头看着路听签字,乌发,白白的皮肤,红唇白齿,握住笔的手都细腻柔润。祁大小姐的内心其实还是稍微有点复杂,以前真的只是追这个男孩追着玩玩,觉得他又土又朴素。

土包子的背后,藏着一颗遇事愿负责的真心。

路听签完字,长舒了一口气。桌面上烤好的奶茶咕噜咕噜冒着热气,路听看着拟合同上“祁聿风代笔”三个字,一下子又想到祁聿风这个祁舒尔的哥哥。

这个自始至终都贯穿着他们事情的始末,路听想了想,劝动路听答应结婚的人是他,婚前协议拟订的人也是他,但到今天为止,他却从未见到过他这个又冷漠又“操了一肚子心”的大舅哥。

“那我们结婚,你哥会来吗?”路听问祁舒尔。

祁舒尔看了眼许林,许林在悠悠品着茶。对于祁聿风这个人,许助理谈论时总会带着敬重老板的微笑,

“祁总非常忙。”

“不过,亲妹妹的婚宴,先生一定尽量到!”

……

其实对于后面事情,包括婚礼,路听都有些记忆模糊了。录像带放完,整个房间安安静静。

显示屏切回黑,婚礼最后路听喝红了脸抱着祁舒尔的画面仿佛是那场盛大婚宴最后的谢幕。窗外的雨依旧在淅淅沥沥的下,路听怔怔地望着那已经没有色彩的屏幕,好像还没有从记忆的刻录里走出来。

到最后婚礼那天,祁聿风也没有到场。婚前他写了封信,对路听和祁舒尔的婚姻送上祝福。一同送来的还有祁舒尔的股份转让合同,以及路听到赠礼支票。祁聿风给路听送了很多东西,房子车子一些路听能看得懂的理财,作为对妹妹新婚丈夫的爱屋及乌。

祁父诛心,他就是要让路听好好记起,他是有老婆的人,祁聿风是他老婆的亲哥哥。

“聿风一直对他这个妹妹很疼爱。”祁父抽着烟,陷在回忆里很温柔地说道,“我记得舒尔出生那年,是个夏天,聿风在英国游学。他妈妈羊水提前破了,来不及等聿风回来。聿风半夜得知妹妹要出生了,连夜花零花钱订飞机飞回津港。”

“舒尔小时候脾气很爆,什么事都喜欢吃独食、不愿意分享。老爷子还活着那会儿,有一年过年送给他们兄妹俩一人一个纯金打造印章,聿风的是狮子舒尔是兔子。舒尔不喜欢兔子,就一定要聿风那个。老爷子那年气的啊,拿着拐杖指着舒尔骂她一个女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女孩子要狮子倒反天罡?祁舒尔跟爷爷吵架,哇哇大哭了一场。那天晚上,是聿风偷偷溜进舒尔的房间,把那狮子的印章给改了刻字,改成舒尔的名字。”

“后来舒尔就拿了两个印章,也没有把兔子的那个调换给她哥。老爷子气的啊,骂聿风怎么就被人抢了东西还满不在乎!聿风答,别的东西可以抢,但舒尔是他妹妹,他最爱妹妹了,他这辈子都不会跟妹妹抢东西!”

祁父:“路听,你和祁舒尔结婚,我们原本持反对意见,但舒尔执意爱你,我们做父母也只能妥协。只是如今舒尔去世,你却要跟她哥哥搞在一起,还是最疼爱她的亲哥哥。现在外面已经有风声在骂舒尔死都不瞑目、嫁了个骗婚的,从高高在上津港第一大小姐沦落为老公出轨亲哥哥的笑柄。”

“聿风呢,他爱祁舒尔毋庸置疑,但你的出现却让他背上伦理道德的谴责。他那么疼惜的妹妹,他却对妹妹的丈夫动心。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如果在一起,日后面对流言蜚语,聿风需要承受多少谩骂的煎熬?”

书房的门被推开,公馆的管家送来一份手抄经文。祁父接过,待管家离去,他翻了翻那些经文,对着路听挥了挥,

“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路听不知道,混乱着摇头。

祁父:“那天聿风风尘仆仆赶回家,想要给你讨个名分。他妈妈骂他疯了,他给你名分,那他把祁舒尔置于何地?我说祁家从未出现过这么不伦不类的孽缘,祁氏列祖列宗也不会同意!他要是真想带你走,除非让祖宗们都原谅他这种悖德行为。”

“聿风一声不吭,承受完家法后,带着伤就去祠堂抄经书。你来之前已经抄了一天一夜,还发了高烧。他母亲已经气到要他抄完了就彻底跟祁家断绝关系,就因为执意要跟你在一起,聿风就要从天之骄子沦落为人人喊打。”

“正好路先生来都来了,要一起去看看聿风为了你,接受惩罚的现场吗?”

“……”

祁老爷子站起身,端着茶杯直接走了出去。他没勉强路听,自顾自往前走。穿过主别墅,进入到长廊,外面还在下着雨,一滴一滴雨珠砸着每一个人的心。

来到了祠堂,祠堂单独开了一栋房子。这边环境幽暗,无数盏燃烧的蜡烛仿佛是祖宗们的灵魂在眺望守护着这片土地。

祁父在祠堂正堂边的屏风后方停下脚步。

他看着正堂内位列森严的列祖列宗牌位,一沓沓抄完了的经书,铺满了整个祭拜祠堂。祁聿风端庄地跪在祖宗牌位的正下方,**着被抽满了惩罚鞭痕的脊背,一笔一划誊抄经书,抄的虔诚。

真是在为了那段不伦不类的感情,用尽全部的真心去乞求老祖宗们的宽恕和原谅!

祁父冷笑,眼角稍微往身后长廊倾斜了一点。

果然,看到了路听鬼鬼祟祟跟过来的小身影。

压一下字数,明天不更,后天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过去·结束】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