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村的湿气有点重,大清早的雾气朦胧的。
孟子荆来的时候被柴辛逼着戴了口罩,两个人又像第一次采访一样大包小包的来到村子里。
村口有一片大的水泥场,大约是用来秋收的时候晒粮食用的,村子里大多是砖瓦结构的屋子,房梁吊得很高,两家的屋子都隔得挺近的,只留下窄窄的够一辆车走过的过道。
青石砖的地面,爬着撅齿类植物的砖墙,从墙角生长的大片的绿色的三叶草。
在这样一个不算很大的村子里,祠堂却是最常见的一个建筑,每走几步都会有一个门口点着香的祠堂。
大门上头挂着大红的木质牌匾,祠堂两个大字因为风吹雨打已经有点褪色了,但是轻轻推开祠堂的木质的两扇大门。
吱吱呀呀的木门声里,孟子荆终于踏进一间祠堂。
这是郭家村最大的一个祠堂,里头只有一个老人,孟子荆进门的时候,老人正背对点香。
供着牌位的台子上林林总总放着很多的红木牌位,一眼望去显得很是壮观,不但柴辛觉得震惊,孟子荆也有些感叹,在书里读过的一些场景突然被还原在自己眼前,他很难想象在现代化的今天依旧有一代又一代的人会守在一个全是灵牌的祠堂里,直到自己也变成一块刻着名字的红木牌子。
“您好,请问这里是村长家的祠堂吗?”孟子荆礼貌的请教老人。
老人充耳不闻,认认真真的磕了一个响头,上前将手里的香恭敬地插.进香炉里。这才转身看向两个外来客。
“你们是谁?”老人皱着眉,满脸的老人斑,看上去有些年纪了,头发花白,声音还算洪亮。
“您好,我们是来旅游的游客,据说这个村子有好些年的历史了,来看看长长见识。”孟子荆张口编起谎话来连眼睛都不眨的。
看得旁边背着单反的柴辛一愣一愣的,差点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出来旅游的了。
“哦,原来如此,前两年倒是有人来玩的,这两年不多了喽。”村长想起来过去的往事,点头算是认可的孟子荆的话,“你们要是想拍就拍点照片,但是祠堂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早点走吧。”
“好好,我们就是好奇来看看,看着祠堂这么大,想必传了好几十年了吧。”孟子荆偷偷打开录音笔。
虽然来的时候只打算踩点,但是事情很是顺利,老村长没有怀疑他们都动机,正好柴辛那个二愣子一听村长的警告就把相机收起来,村长的脸色立刻多云转晴,当然没有注意到孟子荆手里一只不起眼的笔。
“这哪里只几十年,已经上百年了。”老村长纠正孟子荆,说起来不无骄傲的神气,“我们的族谱传下来已经有上千年了。你们来可来对了,我们都是唐朝郭子仪将军的后裔啊,这个祠堂里供着的都是老祖宗了。”
“上千年,有这么长的历史吗?”孟子荆配合的感叹,“能保存这么久都历史也是很不容易啊,这么多年也是人丁兴旺啊。”
“哪里,这些年计划生育了,人越来越少喽。”老村长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叹了口气。
“那这些牌匾里有女人的名字吗?”孟子荆想起南阿婆的话,试探问了一句。“会有很厉害的女流长辈能进祠堂的吗?”
“那怎么行,女人怎么可能进祠堂。”老村长立刻反驳,中气十足,声音拔高了看得出来他很反对孟子荆的这个算不是建议的质疑。“这是不行的,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女人不可以进祠堂的,进不了的。”
“这么多年多没有过吗?”孟子荆好奇的问。
“没有,没有。这都上千年了,从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行的。女人不能进祠堂的。”老村子摆摆手不同意,感觉孟子荆的提问简直荒诞。
“那会不会有一种情况,万一,我是说万一哪家那一年生了个女儿,现在也是计划生育,没有男孩怎么办呢,这祠堂不是断了嘛。”孟子荆提出一种假设,却是很容易出现的一种情况。
“这不行的,这这么可以?”老村长摇着脑袋不同意。仿佛孟子荆的假设是个很可怕的梦境,努力要从中挣脱出来。
“那要是真出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呢?村里的人买一个男孩,这样可以接受吗?”孟子荆见有门儿,立刻试探着又下了一剂猛药。
“可以,那是应该的。没有男孩就买一个嘛,不能让他们断了香火呀,那是下地狱也要被祖宗骂的。”老村长像是终于从刚刚孟子荆的假设噩梦里挣扎出来,一口回答孟子荆的假设问题。
这个问题本身并代表不了什么,让孟子荆震惊的是村长完全赞成这种想法,也许这也是你南阿婆的生意做的顺风顺水的原因之一。
“那这个孩子是别人家的也没关系吗?”孟子荆没想到老村长用了应该这个词,他有点震惊,即使这是自己预料到的结果,但是真的听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能怎么办啊,不能断了香火啊,要是断了香火,这家就散了,要的,要的,要男孩。”老村长坐在祠堂门外的台阶上,坐着抽旱烟。
点燃的长烟斗有一点红光,和门缝里的隐约可见的香炉里燃到尽头的香遥相呼应。
“可是咱们现在也富裕起来了,女孩也能上学,也能挣钱啊,怎么就一定要男孩呢?”孟子荆觉得这个村子并不闭塞,长长的青石板街两边也有不少店铺,张灯结彩的,算是古镇小村的城乡结合部,也看见很多现代化的东西,只是在每个祠堂都是古朴,像是固守的散落在村子里的一个个鹅卵石,坚硬而顽固的沉在湖底。
但是孟子荆想不明白,就是在这样一个和现代经济接轨的村子里为什么还有这么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的风俗,而这种陋习背后带来的是儿童贩卖的买方市场缘起的根源。
“女孩子是要嫁出去的,怎么能算呢,不能算的,一定要男孩的。”老村子摇了摇头,抽了口旱烟,将烟斗在青石台阶上倒过来敲了敲,将里头的烟敲得松散一些好点燃。
老村长一直在自言自语,像是在和孟子荆辩驳,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可是那些孩子不是咱的,是别人的孩子啊。那样买来的孩子也可以进祠堂吗?”孟子荆看了眼烟火缭绕的祠堂,木门上两张门神画像狰狞着面貌像是护卫这扭曲习俗的卫道士。
“血缘没关系的,只要这孩子姓郭,在外面这儿长大,以后给郭家添了香火,那就是郭家的子孙了。”老村长的话和南阿婆如出一辙。
“就是说血缘不重要,姓氏最重要是吗?”孟子荆想起南阿婆的话,原来这个村子远比他想象的更可怕。
老村长沉默了没说话,狠狠的抽了口烟,点了点头,算是默认孟子荆的问话。
真正根深蒂固的是藏在村民心底的执念,这个偏安一隅的村子并没有被经济发展抛弃,而是被文化普及和时代远远的丢在疾驰而去的路上。
他们固守自己的思想,不管时移世易,依旧以祠堂为中心紧紧的抱成一团。
“那村长你知道村子有几户这样的买孩子的人家吗?”孟子荆终于没有忍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村长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下孟子荆,显然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但是看着后面呆楞楞的柴辛也没有多往深处想。只是回答了一句——不知道。
告别了村长,孟子荆带着柴辛在村子里绕了绕。
遇见人就上前问这样的两句话。
“村子里有哪家人没有男孩的?哪家的孩子是买来的?”
得到的答复都是统一的,不知道。
甚至有人斜眼看了孟子荆,问他们是来干嘛的,那语气凶神恶煞的,怕是孟子荆他们再多问一句就能被包围起来,当然孟子荆很识相的打哈哈蒙混过去。但也让他粗略估计到这个村子的排外程度。
村民们固守着千年来的传统,不管男女老少,对于外来者保持着警惕,对所以涉及男孩买卖的问题说不知道。
在村口的街头采访一无所获,但是大量的不知道的素材也让孟子荆心中定了定,这些都是一道道城墙,将这个村子团团围住。
又来到村里一家人,那是从南阿婆口中知晓的,村子里买过孩子的一家人,但是这家比较特殊。
到家里的时候正是中饭点儿,正巧家里有人,女人正在做午饭,开门的是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梳着羊角辫,睁大了眼睛看向孟子荆和柴辛这两个陌生人。
“你好,请问这里是郭祥的家吗?”孟子荆蹲下身子,和孩子一头高,笑着问道。
小女孩不回话,怯生生的点个头。
“你爸爸妈妈在家么?”孟子荆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柴辛在背后跟着眼神有点闪烁,这家伙原来只是喜欢摸孩子的头,果然还是把我当孩子。哼!
小女孩还是不说话,点点头。
“你弟弟在家吗?”孟子荆问起今天来的最重要的问题。这家就是其中一户已知的买孩子的家庭。
但是很特别的是在孩子解救成功之后,因为找不到孩子的亲生父母,又被送回了这家,作为养父母收养孩子。
小女孩点点头,再看看孟子荆他们的装备,懂事而敏锐的察觉到孟子荆他们的身份,将他们放进门来。
抱歉,拖更了。
身体不舒服,小天使们请见谅。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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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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