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医院的路上，孟子荆没有跟柴辛说一句话，冷处理是他对孩子教育的第一步。让他意识到自己错了，但是错在哪里，需要自己去想，去反思。

孩子也大了，打骂都不合时宜，教育最高明的是无言胜过厉色。而孟子荆显然深谙这一方法。

女孩叫徐茵，上高二，医生检查说脑部受到重创，有中度脑震荡，然而这不是最严重的，让孟子荆措手不及的是，徐茵怀孕了，孩子都两个月了。

孟子荆皱着眉接过诊断书，旁边是亦步亦趋的柴辛，一直乖巧的跟在旁边。忙活到半夜，孟子荆也不多说什么，给徐茵交了钱，联系了柴辛的班主任，托她给徐茵的父母打了个电话，留下个联系方式就带着柴辛回家了。

夜深人静，路上车很少，偶有几辆豪车疾驰而过，路边排列整齐的路灯一顺溜的。孟子荆开了车窗，凉嗖嗖的晚风钻进衣服里，忙里忙外大半天，背后毛了一身汗，开空调又觉得闷，最好不过吹吹冷风，也顺便冷静冷静。

“跟我说说吧，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孟子荆看着路况，转弯就快到家了，终于开口问道。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么？”柴辛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事儿，自己从不跟孟子荆说学校的事儿，一方面是他觉得孟子荆忙得够呛，也不关心他学校芝麻大点儿的事，另一方面更是觉得学校的事情没什么值得说的。

孟子荆偏过头看了眼后视镜，打了转向灯，后视镜里柴辛的一双眼有些发亮，紧紧的盯着孟子荆，生怕他不相信自己。

“那你总知道这女生为什么受的伤吧？”孟子荆皱着眉，他是知道柴辛性子的，这孩子虽然打架，但是不会打女人。

“额，必须要说吗？”柴辛想起一群人围着徐茵的样子，感觉不止一个啊。

“还准备跟我说谎吗？坦白。”孟子荆皱着眉一心看着路况，连看也不看柴辛一眼。

“她自己犯了事儿，咎由自取，学校惩戒会不会诬陷一个好人的。”柴辛虽然不了解徐茵究竟干了什么事，但是能被惩戒会专门教训，那肯定是做错事情了。

“惩戒会？”这是孟子荆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有些稀奇，但更多的是心悸。

“嗯，那是我们自己设立的奖惩制度，由惩戒会管理学生，维护学生之间的公平秩序。”柴辛没觉得哪里不对，还专门解释了一下。

“你也是惩戒会的成员吗？”孟子荆顿了一下，接着问道。

“嗯，不过我不太管事。”柴辛觉得惩戒会大概就跟学生会差不多性质，因此说出来无喜无悲，也不觉得哪里奇怪。

“所以，他们打人的时候你也在场？”孟子荆一想起自己虚拟的画面就觉得汗毛耸立，他实在难以想象在最纯真的校园里会发生这种事情。

车子刚好开到筒子楼楼下，刹车，熄火。

“……我是在场没错，但是，”柴辛犹豫了一下，先承认自己在场的事实，接着准备解释，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孟子荆骤然转脸一个巴掌啪得打得偏过头去。

这一个巴掌来得如雷阵雨，全然没有半点征兆，柴辛一下子就被打懵在当场，久久不能回神。

熄了火的车子里有点冷，但是心底的凉意更多，柴辛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被人打过，没想到第一次居然是他。

“就是这样么？你们就是这样打那个女生的？”孟子荆深呼吸一口气，他不敢想象自己放心放纵的孩子有朝一日会成为校园暴力的帮凶。恃弱凌善，冷眼旁观……这样的孩子还是自己认识的小辛吗？

到底是自己老了，还是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学校这个地方？

“对。就是这样，但是那是因为她做错了事，我说了惩戒会不会惩罚一个无辜的人。”柴辛将舌头在口腔里转了转，左脸还是觉得有点发麻，坚持把最后的半句话说完。

“做错了事情自然有学校去管理，有大人去评判，你们这样擅自打人就是私设公堂，就是校园暴力懂吗？”孟子荆没想到柴辛还是一副死不认错的样子，这孩子虽然平时也嘴犟，但是是非善恶还是分得清的。

而他如今的态度摆明了是真的认为那个惩戒会是对的，真的认为自己做的没错才如此的理直气壮。心中的怒火熄了又起，但是这回却怎么也不忍心动手了。

小辛这孩子跟了自己好多年，一向只是有点小毛病，哪怕是打人那也是惩恶扬善，救人助人的，他一直以为自己把孩子教的很好，但是现在看来，他错了，他可能不适合教孩子。

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错。

但是自家孩子再怎么不是，怒气过了那个时候，下一巴掌怎么也扇不下去了。

柴辛是有委屈的，他长这么大，老子都没碰过自己一下，生平头一次被人扇巴掌居然是孟子荆，这一通火让他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

只不过因为对方是孟子荆，他满腔的怒火顿时没处可去，他确实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因此也绝不会认错。让他觉得最震惊的不是孟子荆打了他一巴掌，而是他眼底失望的眼神。

“有些事，学校不会管，但是错了就是错了，我们来管有什么不对？”柴辛试图心平气和的讲道理。

“你还嘴硬！今天晚上没饭吃，给我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孟子荆打开车门，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去。

爬楼的时候，孟子荆不住的想起自己收到的那封邮件，也许最开始他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也许等处理好这件事，他应该去调查一下。

柴辛站在楼下等了好久，接了好几个电话，兄弟们打电话过来问怎么样了？他都只能搪塞一下，谁都知道柴家少爷天不怕地不怕连老爹都敢怼，但是没成想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也有自己的软肋，也会服软。

孟子荆就真的没煮饭，晚上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再次打开那封邮件。

寄件人叫田小草，十五岁的初三男孩子，比小辛还小两岁，但是他经历的事情却让孟子荆更为震惊。

小草说，他所在的凉山初中在A省的西南边，小县城不算太富裕，学校建在城东新区，还没有繁荣起来，学生大多都是各个乡镇考上来的，家离得远，都是住宿制。

学校相当于一个封闭的小国，在里面一呆一个月，漫长的时间里，那些无心学习的学生们开始寻找他们生活的“乐趣”，而小草这样家境贫寒又瘦小的孩子自然成了他们逗弄的对象。

孩子的笔触稚嫩，语气里多有无奈和痛苦，他说自己生活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无心学习，每次回家家长忙于农活也不在意自己，看到身上的伤疤还以为自己是跟别人打架，内心极其压抑，却又无处诉说。

那些高大的同学不但敲诈勒索他，而且一旦他没有钱或者给的钱少了，动辄骂骂咧咧，甚至拳打脚踢也家常便饭。

不记得是在哪家商店偶然看到第一期的《调查者》节目，小草鼓起勇气写了一封信给孟子荆。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要那么对我，我不敢去学校，也不敢回家，只能在网吧待着，我怕他们找到我，可是我真的没钱了。”在信中小草如是说。

孟子荆难以想象，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竟然会遭受这些，而且远非如此。

小草说他们学校长期存在这样的阶级关系，从一开始，他也只是被孤立，他又独来独往惯了。但是有一天，他帮另一个被欺负的同学说了句话，就引火烧身了，之后的三年里，他被不断的欺压，他也试图反抗，但是只要还在这个学校，就难以逃过那些同学的欺凌，他吓得不敢上课，讨厌学校，现在只能躲在学校外面的小网吧里。

为什么不求救呢？为什么不告诉老师，家长？孟子荆心里很奇怪，他上学的时候也是独来独往的性子，他学习很好，又得老师喜欢，和同学相处的不多，因此对校园暴力事件了解不多。

孟子荆一夜未眠，他联系同事，打算去A省看看小草说的那个学校，将所有的资料搜集好，准备周一的选题会。

柴辛这一夜也是辗转反侧，他第一次过问了惩戒会的事情，了解了徐茵的情况。

没有人知道她怀孕是谁的孩子，处罚她是因为她平日里以惩戒会的人自居，狐假虎威得欺负同学，这一回踢到铁板，欺负了柳思思的一个表妹，这一下捅了篓子，才被单独处置了。

柴辛对徐茵不太了解，虽然跟他同级，也挺眼熟的，但是却不太熟悉，大概是跟他表白过，不过听说她挺喜欢勾搭男生的，平日里跟男生也处的挺好的，只不过这一回得罪的是柳思思，否则指不定惩戒会真的有人为她出头也说不定。

“吃早饭，吃完自己去上学。”孟子荆将熬好的粥端上小吧台，他在洗漱台边上泼了自己一脸水，总算清醒了一点。对柴辛的态度不算好，但总算没有那么差了。

柴辛屏住气，也不敢说话，乖乖的扒拉完粥，老老实实的去上课了。

孟子荆这边刚出门，就接到了医院来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孟子荆先生吗？病人清醒过来了，她的母亲希望您可以来一趟医院。”打电话的护士说话小心翼翼的，像是在躲闪什么。

“感谢的话不用说了，医药费算我的，让她好好休息，我现在还有事情。”孟子荆看了眼时间，快要赶不上选题会了，他打算过一会再去看那个女孩。

“不是这个，病人说是您打了她，希望您能来谈谈赔偿的事。”护士为难的说道，电话那头隐约还传来女人尖锐的破口大骂的声音。

孟子荆一下子有些发蒙，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的问了句，“你说什么？”

最近国内也爆出关于校园霸凌事件。

其实校园霸凌事件一直就在我们身边，不管是中国美国都有很多，所以希望这一次的选题可以给大家了解一点这方面的事情。

么么哒，小天使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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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选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