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十三号会议室。
七套《调查者》栏目全套班子总共四个主创都在，孟子荆开了个简短的总结会。
白的反光的大圆桌上，童禹还在摆弄他的器材，充电的充电，备份的备份，然后贴上标签收好，这已经是他今年买的第三个硬盘了，也终于成功退休了。
宁怡心手边放着平板，上面是社交平台上对这一期节目的一些评价汇总和数据收集，手上抓着笔，有一下没一下的记着。
倒是柴辛，难得参加这样的会议，坐得毕恭毕敬的，认真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孟子荆最近有点脱发的困扰，大概是熬夜熬多了，眼下有些乌青，但整个人还算精神。
说是开总结会，其实也就是几个人聚一起随便聊一聊。
没了老李和一众领导，几个人也算自在，一边干自己的事情，一边说着八卦。
“诶，最近怎么没听说袁政那家伙了，开始闹得挺凶，现在去哪儿高就了？”孟子荆突然想起当初跟自己抢活干得新人，问了一嘴。
“老大，你是多久没来正儿八经开过会了，那新人现在调到二套财经部门采访去了，专门对接商政要员，可威风的很。”宁怡心撇了撇嘴，和自家老大沆瀣一气，也有些瞧不上那个走后门来的，嘴上说着威风可心底还是看不起的。
“那可是个好差事，代表了咱们台的体面，我当年也干过几个月。”孟子荆一挑眉，啧了一声，“果然有个好爹就是好办事哈。”
“可不是嘛，说实话老大当初进组的时候，我以为也是富二代呢，不然怎么能在三组，后来才知道，纯粹靠脸。”童禹适时地回忆了一下峥嵘岁月。
“去去，我靠脸怎么了，没看见现在网上那么多小姑娘喊我男神么？说明老大我还是很有市场的！”孟子荆做作的摸了一下脑门，一脸感慨。
“呵呵。”柴辛只回了两个字。
“老大这是又被怼了，老男人一个了，还在人家小鲜肉面前摆弄，也就欺骗无知少女喽。”一旁的宁怡心偷笑。“不过，你还别说，那个袁政最近还是挺火的，要不是咱们《调查者》异军突起，就靠台里资源那么砸下去，估计现在国民男神都得是他。”
“颜值不够。”柴辛照样毒舌的惜字如金。
“也对，不过人家有钱啊，而且上头有人，听说这几期采访的都是商界巨鳄，那都是平常人难得一见的角色，快成财经那边的财神爷了，去采访那都是一路绿灯，风评也不错，为人礼貌不摆架子，与民同乐，还大方，这才进组不到俩月，已经请了七八次客了。”宁怡心是个专门搜集资料的，对台里的人际关系也是门清儿。
“我听这话怎么有点酸呢，跟着我这个老大，不是也与民同乐么？”孟子荆啧了一声。
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穿着黄色外卖衣服的小哥，探头进来，问了一句。“请问孟先生在么？”
“这儿呢，谢谢哈。”孟子荆脚一蹬地，从滑轮躺椅上蹦了起来，欢天喜地的接过外卖。
回过头看见三张黑人问号脸。
尤其是柴辛，一开始听说开总结会，他有点期待中带着害怕，忐忑自己哪里做的不好，甚至把孟子荆那版视频里自己出镜的几个背影仔细揣摩了一下，当时都是一遍过啊，也没有台词什么的，但是想了想自己平时也没干啥，一时有些踌躇。
结果他认认真真坐这儿半天，就听他们唠嗑了？正经事一句没说，八卦说到一半竟然还有人点了外卖！
虽然三个人满脸控诉，但是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孟-脸皮如城墙-大记者还是一切照旧。
因为台里要求着装得体，所以上班的时候他大多穿着一件淡蓝的衬衫，这会儿袖口卷到胳膊肘，一边拿着刚打印出的收视率排行资料和手边的当季优秀记者评选单，一边拆开手上的外卖袋子，撕开外包纸，将筷子头一掰开，掀开盖子，麻辣烫的香味顿时弥漫在整个会议室。
孟子荆假咳了两声，试图挽回一个作为老大的尊严。
“这一期节目，总得来说还行，至少收视率上面过得去，老李那边也没说啥，还想着帮咱们忙活一下找个冠名商。”将手上的关于这期节目收视率调查的资料放在左上角远离外卖的地方，用筷子拌了拌汤，挑了一筷子面往嘴里塞。
“哎，我说老大，你能不能有点公德心，这办公室吃麻辣烫，尽不干人事！”童禹闻着香味，忍不住吐槽。
“我这不是没吃午饭嘛，饿了一天了。”孟子荆心情不错，吃着面含糊回应。
“怪谁啊，又不是没喊你，没给你做，喊了也不起，起了也不吃。”一旁的柴辛感觉自己一腔热血喂了狗，这就是所谓“开会”？
“我去把窗户开开。”宁怡心也觉得这个会一开头就滑向了喜剧的深渊，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呸，上梁不正，下梁努力不歪！
“别别，要是让老李闻着味儿，我这个月工资甭要了。”孟子荆伸手一拦，但是嘴上一筷子又舍不得。
“你还知道担心工资呢？上个月不是迟到刚罚完，我见你每天吃喝也照常啊，甚至还抽的起好烟了，估摸着找到哪家富婆包养了。”童禹将他的手一拍，恶狠狠的看着他。
“哎，老大你终于想通了。”开完窗户的宁怡心就站在窗口呼吸新鲜空气，扭头接过话茬。“我早就说照老大你这颜值，那么拼命干嘛，出去找个富婆包养，随随便便走上人生巅峰啊。”
“是啊，某人也就剩下一张脸能看了。”柴辛听这话有些不是滋味，不咸不淡的呛了一句。
孟子荆头也不抬，争取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想起刚刚讨论的话题，连忙转移活力，“我这一把年纪了，上哪儿找去，现在还是我们家小辛这种小鲜肉比较受欢迎。”
“哦，对了。我上个月啊，是发了点财，富婆就在我对面呢。”孟子荆一琢磨想起来上个月的“钓鱼执法”。
柴辛被他一抬眼的目光看得有些茫然，想了想才记起来自己当初在学校门口被这个狗东西罚了一万零花钱，上个月他可是勒紧裤腰带过来的，就连几次出公差想升舱，买一等座都没买成。他刚想发作却听对面调笑的声音传来。
“小辛啊，等哥老了还没找到富婆包养的时候，你可记得养我啊。”
没等柴辛回答，孟子荆的手机电话就响了，他嘴里还叼着一块鱼豆腐，一边划了一下手机屏，一边含糊着问，“喂，哪位啊？”
“孟记者么？我是徐茵的妈妈。”
……
会结束的匆忙，孟子荆叮嘱了一下宁怡心找一找下一期的选题，不过台里最近好像要花大力气搞一个成功人士专访，他们这个小栏目大约可以停一停。
正好这俩月赶上全国大会召开，台里要腾出一批人手去现场报道，孟子荆也算老人了，自然被征调了。
孟子荆走得匆忙连外套也没拿，也亏得他还记得把桌子擦干净，把垃圾袋子带走，大概是老李平时的威信太重。
柴辛认命的拿过他的外套，时间还早，可以跟着他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儿，晚点还要回班上上晚自习。
孟子荆带着徐茵和她妈妈找了一个京都有名的心理医生，主治青少年抑郁症方向的，徐茵进去给医生聊聊，而他和徐茵的妈妈一起坐在门外的长椅上。
女人的脸上血色更少了，两人相对无言的坐了快十分钟，她终于忍不住主动说话，“孟记者，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都是为了孩子。”孟子荆靠在椅背，突然想起当初第一次来这里的情景。
这不是他第一次接触抑郁症，当年柴辛的母亲就是因为这个病走得。
他后来家里糟了巨变，心里烦躁的很，也是柴辛拉着他来看病。
大概是亲身经历过，所以很明白那种一开始的抗拒感，他还记得那时候，还带着点婴儿肥的柴辛抱着他的腰，头埋进他的胸口，已经十来岁的少年了，一下子哭的比谁都伤心。
孟子荆二十岁的时候，父母出了车祸，家里的钱都赔了进去，他当时还在读大学，听闻巨变一下子就懵了，休学一个月，替父母处理好身后事，搬了家，一个人躲在新租的筒子楼里，浑噩度日。
当时才十四岁的柴辛竟然逃学，一个人挨家挨户的打听，最后找上门来。
记忆里，柴辛那个孩子很少流眼泪，一次是九岁的时候，他妈去世，一次是十四岁，来找他。
“哥，你别不要我……”
那家伙只有在求人的时候才会喊哥，平日里都是孟子荆、孟子荆的喊惯了。
其实那时候他真的觉得天塌下来了，是柴辛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后来也是为了让柴辛放心，他才来看了医生，轻度焦虑，来了几次后来也就慢慢好起来了。
到现在还记得那孩子拉着他的手，脸哭得皱巴巴的，眼泪鼻涕将他胸口的衣服弄湿一大片，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分外柔弱，“哥，咱们去看病吧。”
“我妈走了之后，我一直在想，要是我当初不那么害怕，多陪陪她就好了，要是当初带她去看病，好好吃药就好了。所以，哥，这一次我陪着你，我们去看病吧……”
孟子荆一边吃着外卖，一边接电话，却没注意到柴辛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句，“我养你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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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看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