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湿的海水将贝壳冲刷到圣布伦丹湾的岸边,月见里月远远望着打来的海浪发呆,手里抱着一本随身的日志。这是他父亲送给他的礼物。
“刚来到这座岛时我一无所有,发现自己忘却了一切,只有周身轰鸣的闪电能让我忆起不久前所经历的暴风雨…拖着疲倦的身体和忐忑的心,我翻开日志,将那被风暴所触动的灵魂逐渐唤醒。”
父亲的语气就像咏叹调,他过于年轻的面孔让月见里月敬畏不起来。但小孩还是很愿意听他讲一些过去的事情。
此人忘记了过往,只专注于现在与将来。在月见里月记事起,他就已经成为这里的图书管理员了。
这为月见里月修习无形之术奠定了基础,他在可以阅读的年纪打开了父亲送给他的日志。在其中,月见里月窥探到了一瞬之光。他为书中的知识所着迷,并确信世上确实有足以撼动天上月亮、动摇颅中思想的风暴。
即使很难说得清——但月见里月还是明白了他想要的。
这天之后,村落里的人们经常能看见神秘的图书管理员身后跟着一条小尾巴,抱着一本或是几本像砖头一样的书。在名为噤声之屋的图书馆内部进进出出。对月见里月而言,他曾和父亲一起接待过稀奇古怪的客人,知晓召唤仪式所需的材料与法阵,同时也见到过世界法则之神司辰的一瞥。并为这份磅礴的力量所震撼。
思想还未定型的幼童也会好奇世界的奥秘,懵懂的月见里月便决心要成为一名无形之术研习者,一位伟大的教主,飞升成功之人。
为此,他像海绵一样汲取知识,卧睡在满是散落书籍的房间,鼻尖全是油墨味和古老纸张的木香,压在身上书本的重量如同世界法则之神的怀抱。年幼的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将沉浸在书籍的汪洋中,但在年纪稍长一些后,他有了更大的野心。
孤立的岛屿没办法满足他的愿望,在和父亲商量后,他踏上了离开圣布伦丹湾的旅途。船只航行在海的中央,月见里月向远方遥遥望去。
他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距离琴酒不再是独行侠,还有三十秒。
此时并未获得代号的鱼冢三郎在琴酒冰冷扫视的目光下如坐针毡。他曾是极道的一个打手,身材魁梧,经常佩戴墨镜,擅长使用多种武器,也会开车。按照情报组搜集来的资料,他还忠诚。
这就是非正派组织的好处了,他们为了拉拢势力,乐于直接以武力或是权能来使对方臣服。行为虽说残忍,但确实高效。譬如鱼冢三郎就是被他们极道的老大打包送给了黑衣组织——鱼冢三郎是个不错的手下,可惜他信错了人。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就是了。
极道的头目将自己身边一批打手送进黑衣组织的时候是说着“让你们得到更好的锻炼”这种话的,这批人中有人隐约发现了真相,而另一些人比如鱼冢三郎则是以一种顺应的姿态融入到了新的环境。他用了一段时间来适应,从偶尔匆匆走过的研究员和忙碌的情报组可以得知这是一个庞大且不为人知的黑暗国度。
有人碌碌无为在阴影中度过一生,有人则在黑暗中扣响扳机以带来硝烟味的火光让旁人看清自己。
鱼冢三郎的运气不错,他在一众人里面被琴酒选中了,那个组织里雷厉风行的独行者居然也会有妥协的一天。没有来者知晓在琴酒手底下做事是什么感觉,鱼冢三郎成为了第一个。
琴酒的目光总是带着冰冷的审视与攻击性,他的眼神移动到鱼冢三郎身上,幽绿的眼睛在无光的室内呈现出一种锐利的色彩,鱼冢三郎背后的拳头紧握,逼迫自己不移开视线。
时间被无限拉长,可能是一刻钟,又或者短短几秒。那道锐利的视线消失了。琴酒拿出自己的手机敲打了几下,电子屏的光亮明明灭灭。
他忽然开口,“奈良的研究所发生了暴乱。”在鱼冢三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琴酒已经起身朝门外走去,安全屋的门被打开了,屋外的风冲了进来,琴酒逆光站在风中,衣摆翻飞。
像每个震撼人心的电影开场白一样。
鱼冢三郎的心脏疯狂跳动着,他霍然向前一步,“我们要做什么,大哥。”
“制止暴动。”琴酒简单地回答。其实不止他一人,附近的组织成员也都收到了消息,他们需要尽快制止以防造成更多的研究室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屋外传来风雨欲来的味道,琴酒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说,“跟上。”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
琴酒开着车在路上狂飙,鱼冢三郎坐在副驾驶,浑身冒汗地尝试与研究所的人取得联系,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开始的任务就如此限制级。此刻想要打退堂鼓也晚了,电话那头的忙音充满未知,让人心慌。但琴酒的命令简短而不容违抗,“继续。”
“是,大哥。”
鱼冢三郎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再次摁下拨号键。
这次电话被接通了。
电话那头,研究室乒乒乓乓的仪器碰撞声,屋有人在急促的跑动将药品搬到安全带,负责人手里举着话筒,朝着门口的实验员大吼“堵好门——!!”
差点被震聋的鱼冢三郎,“……呃,你好。”
“你们还有多久到?!”
负责人中气十足,听上去并没有受伤,“外面有行动组的人在制止那帮雇佣兵之类的暴徒进来,但我认为他撑不了多久——嘿,门口的,把门锁死!”
琴酒冷声道,“敌方几人?支援几人?”
“对面不清楚,”负责人发出粗喘,声音沙哑,“但我方现在只有一位行动组成员。”
琴酒张了张嘴,“……”
死寂,尽管是如此危机的时刻,话筒两边依然出现了短暂的静默。有的只是研究室门外传来的碰碰震门声和分不清敌我的惨叫。
负责人狠狠闭了闭眼睛,“总之你们尽快吧,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多带点人来给那个行动组收尸…”
琴酒的回应是重重踩下油门。
鱼冢三郎心惊地跟着琴酒走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密林里。这里灌木丛生,人走着都显得拥挤,更不要说车子开进来。
剥开层层障碍,琴酒和鱼冢三郎走进一片空地。后者满脸疑惑,“大哥?”
琴酒再次拨通了那个电话,“到了,坐标A3。”
这种研究所通常会设置几个常用的“安全通道”,琴酒选择了距离最近的。
鱼冢三郎听到电子器械发出的响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脚下的地面似乎在震…
不是错觉。
在他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原谅他真的不知道组织的实力雄厚到如此地步——随着平地的振动,一扇隐藏在地面的门像巨兽即将吞噬一切生命一样缓缓张开了嘴。
深不见底的楼梯口下面是光也照不透的黑。无视对方世界观被击碎的表情,琴酒扔给鱼冢三郎一把枪,“走。”
他们沿着楼梯向下走去,越向深处,硝烟味就越明显。两人穿过长长的密闭廊道站在被合金隔绝的研究所,他作为独立行动组成员前的最后一个任务的那条走廊也是这么长。
琴酒侧耳听着里面的声音。
安静。
他心态放的很平,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全军覆没。
但刚才琴酒试探的打电话让人帮他们开门,证明里面还有生员。他不再犹豫,用力推开沉重的大门,“吱呀——”
最先入目的并非研究所的内部,而是一道残影。劲风呼啸在琴酒的耳畔,他下意识格挡,骨头相撞的抨击声听得鱼冢三郎头皮发麻。
一张满是血的面孔突然贴近,琴酒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对方的一只眼睑被/干涸的血迹粘连在一起,另一只则一眨不眨,恐怖地盯着琴酒的要害。
鱼冢三郎想要在他背后开枪,但对方好似后脑勺长了眼睛,当即预判到他的动作,矮身避开子弹,同时将琴酒按倒,手里的刀抵住琴酒的咽喉。
“不许动。”他紧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
“……”琴酒吐出一口气,无声骂了一句脏话。鱼冢三郎双手紧握着手枪,枪口指着对方的头。千钧一发之际,被锁死的实验室大门被用力的拍响了。
“别他妈打了!!!”琴酒听出来那是刚才和他们听话的负责人,这位年岁已高的老先生用尽全身气力大吼,“别他妈的打了!是——友——军——!!”
“……”
琴酒自觉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果然,压在他身上的人摇晃了一下身体,看来这声怒吼传进了他的耳朵。此人甩了甩乱糟的头发,清晰一些的视觉终于能从一片血色中分辨出琴酒的脸。
一看清,他就咧嘴笑了。“…Gin?你也来奈良出差?”
琴酒的反应比他慢上半拍,他分辨不清面前人的长相,但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的全组织也只有一个人,“Madeira?”
“你还记得我啊。”
马德拉晃晃悠悠地从琴酒身上起来,朝着鱼冢三郎说道,“别开枪哈,我们是一伙的。”
鱼冢三郎不知道要怎么办,琴酒对他摆摆手,示意放下枪。嘴上却不饶人,他扯了扯嘴角,重复道,“一伙的?”
要不是负责人反应快,他已经去见上帝了。
“太暗了我看不清嘛,不好意思啊。”
马德拉用力揉搓着自己的面颊,也不在意脸上的血有没有被揉进眼睛。他看着面无表情靠墙抱胸的琴酒,视线又落在一直没说话的鱼冢三郎身上。
“哎?”他向前走了两步,感兴趣道,“你是送琴酒过来的司机?行动组的?”
鱼冢三郎没想到还有自己的戏份,紧张道,“是,我是刚调来行动组的。”
马德拉摸摸下巴上下打量着他,笑眯眯问,“你挺不错——要不要跟我啊?我给你发多多的奖金。”
鱼冢三郎猛地睁大眼睛。
琴酒额头绷起青筋,忍不住呛声,“你没有自己的部下?专门喜欢抢别人的?”
鱼冢三郎也跟着说,“额,感谢您。但我已经跟着琴酒大哥了。”
“哦…原来不是司机,而是作为琴酒的部下和他一起来做任务的啊。”
马德拉脸上失望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一个心怡的部下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可能是他脸上的神情太明显,鱼冢三郎都有些恍惚——难不成自己身上还有没被挖掘的闪光点吗?值得一个代号成员的主动邀请。
他不认为自己的能力有多优秀,但在马德拉眼中,鱼冢三郎身上刃的性相在闪烁着刺眼的光,再细说一点,他身上有忠诚的味道。
琴酒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组织的新人那么多,你想要谁还不简单?”
马德拉不置可否,“没有喜欢的。”他看着琴酒笑道,“你的部下不错,作为大哥要好好干啊。”刚才琴酒和鱼冢三郎说话是被他听到了,当然也包括那声称呼琴酒的“大哥”。
说完这些,他扶着墙走到实验室门口给里面的人开了门,负责人年纪大了,又在短短一天内经历了这么多事,开门看到一张血乎刺啦的脸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刚要打声招呼的马德拉,“……”
他问旁边的助手,“我不会把老人家吓死了吧?”
助手到底是年轻,承受能力强一些。再加上马德拉是帮助他们对抗雇佣兵的行动组,他对马德拉还挺有好感的。见老师徐徐倒了下去,他马上用身体做支撑扶住,“没事,老师只是太激动了。”
马德拉点点头,两人共同忽略掉一些因素。
助手先是和马德拉握了握手,“感谢你们都支援,我们已经联络了后勤部和搜查部门。现在他们快要抵达,这个地方暂时安全了。我们研究所的人员可能需要转移…你们需要处理一下伤口吗?”
马德拉感觉到脸上干涸的血迹,没忍住又搓了搓脸。
“你等一下。”他说。在助手等待的时候扭头看向琴酒。
琴酒本来在观察地上惨不忍睹的雇佣兵尸体,想要分辨出他们来自哪里。就在这时,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琴酒顺着视线方向抬眼,与马德拉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顿了一下才开口,“有事说事。”
马德拉小声请求,“载我一程。”
“载你?你没有车?”
“如果我有,我不会麻烦我的朋友。”
马德拉叹了口气,指着自己血淋淋的衣服,“虽然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但它的左边曾经画着一只可爱的小鹿——而我,我来到奈良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摸摸这些可爱的小生灵并泡上一场酣畅淋漓的温泉。”
结果却接到了组织的紧急通知,计划泡汤还多了一身伤。
他这会儿倒是可怜兮兮的,“我们是朋友对吧?”
琴酒:“……啧。”
他的眉间染上一层烦躁,对还在等待指令的助手说,“让他把脸擦干净,简单处理下伤口,再给他件衣服。”
车停在林子外面,总不能一点掩护都不做。拎着浑身是血的马德拉出去。
助手身子一震,“啊?哦。”他拉着马德拉走进实验室内,里面倒是有急救包。伤口处理起来不算难,就是看着恐怖。至于衣服,助手拿了一件适合马德拉尺码的实验服,“这里只有这个。”
马德拉看起来还挺喜欢的,“哇,穿上的一瞬间都感觉自己有文化了。”
助手没忍住笑了,“今天再次谢谢你。”
“小事小事,毕竟我挺厉害的。”
马德拉穿上实验服了也不敢大幅度乱动,害怕伤口的血在沾到这上面,他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了。黑亮的瞳仁和下意识上扬下嘴角让他看起来十分无害。少年的面容让助手意识到对面这个身手了得的行动组年纪还不大。
马德拉最后对助手笑笑,“我先走啦。”
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助手点点头,“好的,祝您以后的任务也都顺利。”
“哦哦,借你吉言!”
他转身的时候风带起实验服的衣摆翻出一个弧,马德拉一身白大褂走到琴酒身边,两人聊着什么一起朝外面走去。
“所以我和Vermouth说,如果这批新人里面有特别像她或者你的新人,我就把他们要过来当成我的部下培养。”
马德拉坐在琴酒的车里口若悬河,这一天没人聊天他真是憋坏了,“哎,可惜没有。唯一我觉得还不错的鱼冢也已经成为了你的部下…”
琴酒全当他在放屁,“贝尔摩德怎么没打死你。”
“我们是好朋友嘛。”
马德拉笑嘻嘻的说,“贝尔摩德让我睡一觉,说梦里什么都有——哎,干脆我跟着你干算了,情报组不要我,行动组我top killer能不能收留我一下啊?等我找到喜欢的手下我就麻溜的离开。”
他说出来的话永远都是似真似假,琴酒拿不准,“这是资源浪费。”
马德拉看不惯他这副工作狂的模样,反驳道,“明明是劳逸结合,琴酒,你真不懂享受。”
他只是不想再莫名其妙的加班了啊!在琴酒手下做事总比自己一个人扛大旗要轻松吧。
琴酒看穿了他的小九九,有些许恨铁不成钢。还有些意动,毕竟马德拉肉眼可见确实很强。要是能把他拉到自己这边,对行动组在组织的势力而言有很大帮助——朗姆那老头子仗着自己哪里都有眼线天天盯着他,琴酒烦的要死又不能撕破脸皮。
最后他板着脸妥协,“我不会给你多发工资。”
马德拉坐在后排发出一声欢呼。
“全世界最英俊的男人琴酒!!”他赞不绝口,“我承诺,如果你能保证不让我无缘无故的加班,上帝见证,我会拼尽全力偷情报组的资金来养活我们仨!我说到做到!”
琴酒:你偷什么???
马德拉:(抱着一堆翻译文稿走过)啊?
*鱼冢三郎是伏特加的真名(搜的百度,但百度说存疑。既然如此我来帮你变为真实(你tm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家人们这篇文真的有人在看吗,那我跟多动症一样在作话碎碎念岂不是有损我威武的形象(你本来就没有
以及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写到他俩亲嘴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再会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