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落椿之局(1)

虽说真诚是一个人最强大的武器,但过于诚恳的人不一定能得到好的结果,比如现在雪浦晴生就因为刚才的失礼被那位本地的巫女少女请去“喝茶”了,当然名为“调解”。

当然对面还有那位脸色略显尴尬的老人,他满脸的褶子似乎都在疑惑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现在最需要的可能不是调解而是送人去医院。

而雪浦晴生身边的柯南也很无语地观察着这里的布局,八幡神社后的一处简易起居室,生活用品较少,应该只是用于神职人员临时休息的地方,能打开这里并使用的正是方才那位好心提醒的巫女少女。

而这位巫女少女正以略显谴责和疑惑的目光注视着“始作俑者”雪浦晴生,但还是送来了两杯热茶:“请用,然后麻烦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我们吧,这位入殓师雪浦先生。”

“小三叶,麻烦你了,其实没什么大事,”老人名叫沟口昌太郎,脸上虽然已经满是沟壑了,但还是能从挺立的鼻梁和薄抿的嘴唇看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引得众多女性为之倾倒的花样俊男,“这小伙子可能是想向我这个老家伙推广生意的吧。”

巫女少女宫水三叶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但是也不能这样失礼啊,昌爷爷就是太善良了!”被外乡人欺负的孤家老人,宫水三叶是最看不过去的。

雪浦晴生一直没吱声,他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几眼,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宫水小姐是沟口先生的亲戚吗?”

在他的视角看来,这一老一少有些许世界线的勾连,属于远亲这一个层次,但不太明显。

主要是宫水三叶这位少女实在有些看不清,只能说不愧是巫女,或许因为神明的庇佑,命运在她身上充满了多如繁星的可能,世界线仿佛神光笼罩一般要亮瞎他的眼。

宫水三叶忌惮着这个看起来是个池面帅哥却神情可疑的家伙,就差点没直接指认他是专门欺骗老人的骗保人员了,提防地开口:“怎么了?我……我是昌太郎爷爷的孙女!”

都不是一个姓氏……侄孙女吗?

雪浦晴生心里有了个大概,给了柯南一个稍安勿躁马上搞定的眼神,转头向一老一少露出笑眯眯的神情:“那这就更好办了!刚才真是失礼了,其实啊我是带着一位老奶奶的遗愿来的,这是她的信物,您看到就应该明白了。”

说着,他拿出了那一支露华浓口红,华丽复古的外壳已经有些斑驳,但上面精致的细线和刻画组合成了一朵朵秀美的花椿,彰显着这是一份被保存相当不错的上世纪口红。

沟口昌太郎的目光瞬间被这支口红凝固住了,手指不由得颤巍着抬起,郑重而迟疑地接过了这支口红,缓慢地将底座翻看了起来,这个动作虽然极慢,但他却令自己布满老年斑的手指轻柔却郑重地护住了口红的管身。

“……昌太郎爷爷?”宫水三叶从没见过这位三爷爷露出这样的神色,在他记忆中,这位孤寡老人好像就一直生活在了糸守町,没有妻儿也无朋友,经常会来高山早市闲逛,每天过着种田和逛神社的日子,寡言少语但每一次开口都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在宫水三叶的母亲还没去世,她也还没有和父亲宫水俊树闹矛盾的时候,时常就会好奇这个神秘又有魅力三爷爷,严肃的父亲偶尔也会提起这位曾经在京都打拼过,年轻时极其风光却年老凄凉的昌太郎爷爷。

到底年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才让他终身不娶,即使在糸守町勉强有几个亲缘也甚少交往,选择以如此孤独的方式终老?

雪浦晴生也没有出声,他静静地等待着这位沉默老人回忆着自己的过去,嘴角却渐渐勾起,好像证实了心中的某些猜测。

一种油然而生的气势从这个原本平淡无奇的老人身上散发而出,当他放下手里的遗物时,带着回忆的温和眼神悄然逝去,一股如同寒钩般的锋利从眼角泄露,眉梢微挑,佝偻的背脊随之挺直了起来,不怒自威。

这扑面而来的上位者气势慑住了宫水三叶和柯南,他们都不自觉地想低下头,不敢直视沟口昌太郎的双眼。

当然,这阵不寻常的气势只出现了几秒钟便消失了,但沟口昌太郎的双眼却依旧暗藏着锐利的锋芒,凝视着眼前的年轻人,似乎透过他看向了另一个人。

雪浦晴生仿佛毫无察觉的天然一样,依旧笑眯眯地盯着对方,一心要完成自己的任务:“看来沟口先生您认出来了,这是枪田小百合女士的遗物,而我作为受理了她遗愿的入殓师,前来完成她的心愿。”

老人不再温和散漫地对待这场谈话,他向宫水三叶递了个眼神,心有疑虑的三叶只好前去将门关上守在了门口,而柯南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不被察觉,他嗅出了这次看似荒谬的遗愿中的猫腻,好奇心快爆棚了。

但一抬头,沟口昌太郎和善的目光就投来了,摄得他心里一咯噔。

雪浦晴生却抬手将柯南往身后塞了塞,朝沟口昌太郎点了点头:“这位小朋友也知道,其实这个遗愿很简单,但因为我的身份,以及您还在世,所以……”

沟口昌太郎目光一凝:“我也年纪大了,枪田夫人这件事就请直接告诉我吧,她原话是怎么说的……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枪田夫人……前夫老爷爷这么礼貌吗?柯南缩在雪浦晴生身后偷听,心里暗自嘀咕。

雪浦晴生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注视着对方的双眼道:“枪田女士说,‘在他去世的时候,用我的这支口红,在那个负心汉脸上涂抹上一个 lipstick mark (口红印)。’”

沟口昌太郎瞪大了眼睛:“……”

不远处不小心听到了宫水三叶都忍不住红着脸吐槽:“这不是开玩笑吧!入殓师先生你没有在骗人吗?”

这着实令人无语的遗愿再一次让柯南陷入了尴尬的遐想中,正常人一听就会觉得这是两位老情人年轻时因为一个口红印而尚未了结的恩怨,到了迟暮之龄还在争执不下,恐怕要纠缠到下一辈子。

但细想来看,又觉得不太对劲。

“口红印”一般不会用“mark”来表示,通常情况下口红这个单词本身就可以涵盖了,或者用污渍这一类的词语更好表达,但枪田女士却用了“标记”这样的说法……

就在柯南沉思的时刻,对面的沟口昌太郎已经从震惊的当机中皱起了眉头,握住口红的手紧了紧,随后像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将口红装进了胸口的衣袋,起身低下头对雪浦晴生鞠了一躬:“谢谢你的告知,雪浦先生,下个星期的今天,也是这个时候,晚上八点一刻,不知有没有空闲,来我家一趟,我有要事想要求教你,拜托了。”

如此诚恳的一番话让雪浦晴生不得不起身也跟着行礼,但他没有丝毫惶恐或客气,仿佛早有预料般,露出了人文关怀从业者的温和微笑,并拿出了名片递了过去,对沟口昌太郎颔首道:“没有问题,随时都能上门为您服务。”

虽然这话说得不太吉利……入殓师的服务?

送走了雪浦晴生和柯南两人,沟口昌太郎挺直的腰背忽地泄气般,缓缓佝偻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又变回了那个寡言少语的老人,他抬头看着宫水三叶担忧的目光,淡淡笑了:“谢谢你小三叶,老头子这个星期可能就要拜托你啦,能帮我去和你奶奶招呼一声吗?我不日就会去神社拜访她。”

收拾着茶具的宫水三叶忧心忡忡地注视着这个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老人,方才的谈话就像抽走了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手中茶盘不由得越攥越紧,许久后她才闷闷地低下头应了一声,橘红色的发带跟着垂下,澄澈的眼睛却越发坚定。

——

地面湿滑,不知何时下了一小会冻雨,天空已然清朗了起来,星辰漫天。

离开了神社后的起居室,雪浦晴生散步般自由自在地走在回去了路上,只有身旁的柯南为了刚才的谈话捏着下巴苦想。

雪浦晴生发现了这颗小脑袋低垂的沉闷,笑着伸出手在柯南眼前晃了晃,花哨地扭转着修长的手指,然后“啪”地打了一下响指,一抹粉霞从眼前闪过——一朵含苞待放的椿花,正静静躺在他的手掌中。

“椿花?”柯南怔怔地接过了这朵娇嫩的冬椿,重重叠叠的花苞从深到浅,最外层几乎已经是半透明的月白,淡粉的花瓣还未绽放就被摘下,震惊于它的美的同时,也惊讶于雪浦晴生随手摘花的举动。

而这位手欠的成年人却竖起食指在唇间,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拿起这朵柔嫩的椿花放在了一旁的椿花矮丛上,再“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松手,粉白的椿花在枝头颤抖着打转,仿佛从来没有被人摘下过。

在柯南质疑这可疑的魔术前,雪浦晴生神棍般抚摸了下鹅黄的花蕊,叹息着道:“传说有位武士想在椿花凋谢前死去,这样他就不会感伤于春的落幕,将美好的椿永远定格在心中,不去目睹落椿的悲恸,以尽自己追求永恒的决心。”

柯南渐渐从怀疑这位时不时发神经的家伙又怎么了的想法中抽离了出来,仿佛了明白了什么,眼神渐渐凝重。

“我不会让椿落下了,”柯南极其认真地对雪浦晴生说道,“提前摘下的椿花也并不意味着决心,我会阻止这一切的。”

雪浦晴生含笑地点了点头,好像认同了柯南的决定,却没有出声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好似自己就是那个局外人,根本没有将人引入“落椿”之局的自觉。

“走吧,回旅馆了,小兰小姐说不定在担心你了。”雪浦晴生拍了拍柯南的肩头,走在了后面将柯南的身影完全挡住,不让他瞧见身后那朵垂在枝头的椿花,正肉眼可见地凋谢,随后无力地坠落在了地面,震碎了满地的星光。

话说椿花也就是山茶花,在我们国家和霓虹的含义花语真是不一样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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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落椿之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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