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院的书架终于是挤满了书,从诸子策论到大梁县志,从水利天文到羽鳞虫介,平野暗暗感叹公子在经时不愧是赋惊四座、策震八方的名士。
宁怀需自然不知平野在想什么,整理书架花了他半日功夫,最后案上只剩那个木匣。
东隆八年,秋初。
十万禁军尽数叛反,归入北域叛臣手下狠狠给了朝廷一记耳光。一时间上谏的,声讨的,保命的奏章多如雪片涌入宫城。
宁怀霁沉默地站在昭明殿百官行列中,注视着高台上空无一人的龙椅,听看群臣慷概激谈。
首先责难的是当朝丞相魏崇古,"秦公公,今日早朝皇上为何不在,龙体尚安?"
侍在龙椅旁的大内总管秦公公赔着笑脸,"魏大人,陛下昨夜因叛军一事操劳,丑时才睡下...奴家...奴家...”
昨夜城墙上群臣连皇帝衣角都未看见,深知秦顺所言非实,只怕文琛帝又是陷在后宫哪个温柔乡里。
魏崇古只得冷哼一声,"还请公公代群臣敬问天子叛军一事如何处置。"
文深帝得知北域谋逆禁军皆反的消息时,人还在珍妃寝宫榻上酣眠,
"陛下...这...这...”
"反了?! 朕养他们文武百官竟都是些酒囊饭饱的废物!为什么不拦住城门!昨晚怎么不报! 其心可诛! 你们都其心可诛!" 文琛帝将身旁昂贵的首饰瓷器摔了一地,磕碰的声响惊得珍妃花容失色。
秦公公趴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一句话未敢反驳。
“废物! 混帐! 让翰林院、御史台给朕写檄文! 联要让他们两个逆贼道天下遭天下唾骂! 各城守备军都给朕归京北上! 朕要......”
李德明手拿奏章愁眉苦脸地进了翰林院,"李大人,这次檄文又被皇上退回了?" 同僚见他一脸苦色,也叹了口气。
自那日城墙归来,宁怀霁终日坐在案前阅书,一言不发,一字不动。"宁大人",李德明走过去,"德明知道您是名震京城的文士,翰林院呈递的檄文还请您落墨几笔...”
一屋静极了,李德明见他不理会,又道,"北城叛军逆反天意,罪行可诛!我辈非武将,只能以笔作戈替君分忧!您不落笔是在顾虑什么...莫非...”
宁怀霁熄了桌前燃香,面无表情打断,
"在下才疏学浅,不敢献丑。"
“你!!” 李德明面色铁青,咬着牙却又说不出话。宁怀霁不再理会,绕开他出去了。
泽洛,沧岭两城不战而阵的消息八百里加急递回了京城。
两城是澧水以北的第一道屏,,此时城门大开意味着只要叛军攻破荣城、颍川,战线就将推至澧水边。那时,北域全境将自成气候。
"魏崇古! 让徐昌给朕先去打这两座投敌的叛城! 大梁还未亡, 朕坐得还安稳!生此异心,朕要让他们九族陪葬! ”
文琛帝到底是太平天子做久了。
兵部尚书率先跪下,"陛下! 不可轻易改变行军路线! 泽洛在燕山脚下,沧岭岭立山腰,山间有林道在战时互通,粮草火药因战势调度,两城易守难攻。徐将军带着勤王守备军绕西北方向攻打叛军驻扎的安定城,现在改道舟车劳顿,粮草不足,只怕..."
"粮草不足? 朕记得爱卿曾上奏说大梁国仓菽栗皆丰。”
吏部尚书险些绊倒,噗通也跪下。
"皇..皇上! 年初时陛下您下旨重修祭坛和夫子庙征了劳丁,吏部商定一人一斗菽麦抵了银钱...这您知道的......后来..北域未反时上奏称冬麦收成不好,国仓又开仓济粮,眼...眼下储粮只能支撑守备军至多三月。”
一时朝堂落针可闻。
哗啦。
文琛帝抬手掀了龙案,对抓起砚台摔去,吏部尚书满脸鲜血伏在地下。
" 好!好...好...... 既然北域购了粮,收来的银钱呢?
“...回...禀陛下,小侯爷那时说等黍米下来再付...先赊了账”
“给朕拖出去斩了! 朕让你管国库..钱粮两空!”
群臣乌压压跪了一片,不敢触犯天子威怒。
“秦顺!”
"奴才在",秦公公凑上去,
“朕的私库还有多少余银?"
宁怀霁又听见"咚"一声响,这次秦公公也跪下了。
"陛下...陛下...奴才..."
“怎么?"
"您...您去岁修了暖阁和玉台,从城外引水入清池,花销皆从私库出账,余银...余银..."
暴怒之下,文琛帝一脚踹翻了秦顺,"滚! 都给朕滚!"
"朕看大梁是要毁在你们这些咳咳...咳..."
秦公公听见皇上没了声,抬头一看,"快! 传太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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