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将顾清带回了自己的住处,他没有惊动太多人,只联系了相熟的家庭医生。
医生很快赶到,仔细检查后确认顾清只是被下了强效的镇静类药物,混合酒精导致反应剧烈,所幸摄入量不算太多,身体并无大碍,等药效过去好好休息即可。沈衍紧绷的神经这才微微放松,挥挥手让医生离开。
他将顾清安置在自己主卧的床上,动作有些笨拙却又小心地替他脱掉鞋子和弄皱的外套,盖好被子。顾清深陷在柔软的羽绒被里,眉头微蹙,似乎即使在睡梦中也并不安稳,脸颊还残留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间带着细微的酒气。
沈衍站在床边,沉默地凝视着他。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投下复杂的阴影。
张叔端着温水出现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低声问道:“少爷,顾先生没事吧?”
“嗯。”沈衍应了一声,目光并未从顾清脸上移开。
张叔叹了口气,他从小在沈家,等沈衍出生,是他从小照顾到大,他看着他慢慢长大,从婴儿长成少年,从少年变成青年,沈衍把他当长辈,他也把沈衍当成自己的孩子,“少爷,有些话,还是要说开的,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真正放在心上的人不容易,要认清自己的内心,别因为赌气或者别的什么,错过了。”
沈衍几乎是立刻反驳,“我没有,张叔你多想了。”
“是吗?”张叔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缓缓道,“我老了,但眼睛还没花。您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看得清楚。顾先生刚走那阵,您像疯了一样到处找人,不顾夫人阻拦,甚至……唉,您知道他生病,急得不行,还冒着疫情的风险跑去国外,就为了确认他是不是安好。后来还不放心,把我派了过去,名义上是养老,其实不就是让我替您照看着点,别让他再出什么意外吗?您还特意去庙里求了平安符,托我带去。”
沈衍沉默了下去,下颌线绷得更紧。那些被刻意掩藏的、不为人知的付出和牵挂,被张叔轻描淡写地揭开,让他无所遁形。他无法否认,也不想否认。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张叔摇摇头,不再多言,默默退了出去,片刻后端来一碗醒酒安神的汤药。
沈衍接过碗,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扶起顾清,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用勺一点点地将温热的汤药喂进去。喂完药,沈衍并没有立刻将他放下,而是维持着这个姿势,让他靠在自己胸前,感受着那细微的呼吸和心跳,心情复杂难言。
七年前的不告而别像一根刺,Alex的出现又加深了这根刺。他气顾清的欺骗,恨他的轻易放弃。可他又无法放下,否则他不会像个变态一样收集他七年来所有的消息,不会在看到他被欺负时失控到想杀人,不会在此刻抱着他,心脏酸软得一塌糊涂。
他想起隔壁那间紧锁的客房,里面几乎塞满了他这些年搜罗来的、与顾清有关的一切——画展的海报、报刊杂志上关于他的零星报道、甚至是他丢在画室垃圾桶的废稿……他像个偏执的收藏家,守着这些冰冷的物件,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些什么。他自己都不明白,这份近乎病态的执着,究竟源于恨,还是源于那份他始终不肯承认的、早已深入骨髓的爱?
他凝视着顾清毫无防备的睡颜,卧室内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脆弱的脖颈线条,他把手覆上去,感受其下生命跳动的脉搏,稍稍收拢力道,也许只有让他永远安静地躺在这里,那份扰他心神多年的安宁才能彻底属于自己,那些不安地偏执的想法才能获得永恒的平息。
顾清自然醒来,他睁开酸涩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上简约却昂贵的吊灯,意识慢慢回笼。
陌生的房间,装饰是极简的冷色调,黑白灰为主,线条利落,处处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和……属于沈衍的冷感。他猛地坐起身,被子滑落,发现自己只穿着贴身的衣物,而身侧的枕头明显还有另一个人睡过的凹陷痕迹,床单也残留着轻微的皱褶和一丝熟悉的、清冽的木质香气。
他的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氤氲的水汽中,沈衍走了出来。他只在腰间松松地裹着一条纯白色的浴巾,露出大片紧实优美的胸肌和腹肌,水珠沿着流畅分明的肌肉线条滚落,没入引人遐想的浴巾边缘。他黑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峻疏离,多了几分慵懒的性感。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近乎完美的光泽。
他一边用毛巾随意擦拭着头发,一边抬眼看向床上呆住的顾清。那双深邃的眼眸被水汽浸润得似乎柔和了些,但目光依旧具有穿透力。
顾清看得一时失语,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心跳如擂鼓。他慌忙移开视线,试图回忆昨晚零碎的片段——喝了很多酒、王浩恶心的嘴脸、无力的挣扎……然后是沈衍破门而入的身影、以及被他抱起来时那令人安心的气息……
记忆到这里就模糊了。他怎么来的这里,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全然不记得。
然而,比这更清晰的是另一个猛然撞入脑海的记忆——七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他借着酒意,对前来救他的沈衍,清清楚楚地表白了,而沈衍,也明明白白地回答了“好”!
他……他原来早就说过了?!而沈衍……他一直都知道?!
“醒了?”沈衍低沉的声音打破沉默,他将毛巾随手搭在椅背上,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几乎半裸的状态,“头还疼吗?”
“还…还好。”顾清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强迫自己冷静,试图找一些话题,“王浩,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沈衍拿出一件衬衫背对着他穿上,语气平淡无波,“不用了,他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顾清一愣,“什么意思?”
沈衍系着纽扣,转过身,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他现在已经在城郊的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了。这辈子,大概都没机会出来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决定了王浩永无天日的未来。
顾清震惊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知道沈衍手段厉害,却没想到会如此……决绝狠厉。但奇异的是,听到这个消息,他心底并没有任何同情,反而涌起一股强烈的、报复性的快意,这种感觉,让他心跳更快了。
沈衍穿好衬衫,一步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坐在床上、脸色变幻不定的顾清。晨光中,他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也带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现在,”沈衍的目光落在他绯红的脸上,声音低沉,“我们来谈谈别的。”
“谈…谈什么?”顾清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被沈衍伸手捏住了下巴,力道不重,却足以让他无法逃避。
沈衍俯下身,逼近他,两人呼吸可闻。他看着顾清闪烁躲藏的眼睛,缓缓开口,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七年的问题。
“顾清,你当年醉酒说的话,”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顾清的下颌皮肤,带着灼人的温度,“还算数吗?”
顾清的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他知道沈衍指的是什么——那个被他遗忘多年、又在醉酒混乱中重新寻回的记忆碎片。
他被迫仰着头,承受着沈衍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但心里不甘,他凭什么这样问?是他先说的不假,但沈衍那句回应又算什么?之后的七年空白又算什么?他现在这样暧昧不清的态度又算什么?
顾清没有正面回答,他深吸一口气,迎上了沈衍的目光,“沈衍,”他叫他的名字,不再是闪躲,“你只问我算不算数……那当年你的回答,”他刻意停顿,观察着沈衍细微的表情变化,“又到底算是什么?”
沈衍显然没料到顾清会这样反问。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锋,谁都没有轻易让步,仿佛谁先解释了,谁就先在这场情感的博弈中落了下风。但彼此加速的心跳和纠缠的呼吸,却又**裸地揭示着这场对峙之下,汹涌澎湃的真实情潮。
空气里弥漫着未尽的酒气、沐浴后的清新,以及一种一触即发的、危险又迷人的暧昧。
沈衍突然弯下腰,嘴唇轻轻地碰在他的嘴唇上。
那不是带有侵略性的吻,更像是一片羽毛,带着清晨微凉的湿润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薄荷气息,轻柔地擦过他的唇瓣。触感软得不可思议,一触即分,快得如同幻觉。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品味或愤怒,沈衍就已经直起了身。
男人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掠过一丝极淡的、得逞般的微光,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松开捏着顾清下巴的手,指尖仿佛无意地蹭过顾清发烫的颈侧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然后,沈衍用他那惯有的、平静无波甚至略带嫌弃的语调,扔下一句,
“嘴有点臭,洗漱完了下来吃饭。”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评价天气。
说完,他甚至没再多看僵在原地的顾清一眼,转身,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径直走出了卧室门,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咔哒。”
轻微的关门声终于惊醒了石化状态的顾清。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属于沈衍的清冽气息和那个短暂却清晰的触感。
顾清猛地抬手,指尖下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份柔软微凉的陌生触感,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沈衍……你……!”
一股热气“轰”地一下再次冲上头顶,比刚才更汹涌!羞窘、震惊、还有一丝被戏弄的恼怒瞬间炸开!
这个男人!亲完就跑?!还嫌弃他嘴臭?!
这算什么?!报复?戏弄?还是……
顾清气得差点把被子攥破,刚才对他的反问和强装出来的镇定,被这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吻彻底搅得七零八落。
有人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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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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