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自那天在宋瑶的婚礼上看见顾清后,他就对自己发小的八卦好奇得抓心挠肝。可偏偏沈衍的嘴比保险柜还严,圈子里也打听不到半点风声。求人不如求己,陈放决定自己前往吃瓜一线吃瓜,他约了沈衍出来喝酒。
开场他装作若无其事随便聊了点有的没的,酒过三巡,气氛微醺,他觉得是时候了。
陈放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斜睨着对面沙发里姿态依旧矜贵优雅的沈衍,心里像有只猫在挠。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脸上挂着惯有的笑容,“哎,阿衍,那个你和顾清什么情况?”
沈衍正慢条斯理地切着杯沿的水珠,闻言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平淡无波,“什么什么情况?”
“装!接着装!”陈放啧了一声,“我们谁跟谁啊,这都不和我说,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在一起了?”
“没有。”沈衍回答得干脆利落,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怎么还没在一起?”陈放声音拔高了一点,随即又压下去,满脸的不可思议,“我以为你们高中就在一起了。”
高中时候的沈衍和顾清,狗看了都摇头。
沈衍终于抬眼看他,深邃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没追到。”
陈放:“???”
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离谱的笑话,他啪的一声把酒杯放下。
“你?追不到人?”他上下打量着沈衍,这张脸,这家世,这能力……只要沈衍勾勾手指,多少人前仆后继?他居然会说没追到?
沈衍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喝着酒,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硬,似乎不愿再多谈。
陈放看着他这副样子,摸着下巴仔细琢磨起来。嗯……他发小这人吧,条件确实是顶配,无可挑剔。但问题可能也出在这儿——太“顶配”了,反而显得有点不食人间烟火,冷冰冰的,缺乏温度。再加上他那惜字如金、从不解释、更可能伏低做小哄人开心的性子……
啧,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挺难搞的。光靠硬件碾压,对付那些冲着钱和地位来的人容易,但对付顾清那种看起来什么也不在乎的……可能真不太行。
陈放顿时生出一种“吾儿不开窍”的感慨和使命感。他猛地一拍大腿,凑得更近了,一副传授独家秘籍的架势,“兄弟,你这不行啊,追人还是我有发言权,光杵在那儿有什么用?还是得套路。”
沈衍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陈放顿时来精神了,滔滔不绝地开始传授他的秘籍。
“第一,保持神秘感,别太把他当回事,你这天天跟打卡似的往人那儿跑,人家当然拿捏你了。得若即若离,今天热情似火,明天就玩消失。让他猜,让他琢磨你,心痒痒了,自然就上钩了!”
“第二,舍得花钱,这点就不用我讲了,反正你有的是钱,不过送礼物别光挑贵的、对的送,偶尔送点华而不实、但特别能彰显你‘心意’和‘浪漫’的东西。”
“第三,试探底线,肢体接触,懂吗?找机会啊,过马路‘下意识’搂下腰啊,看他画画从后面凑近了‘指点’啊,喂他吃点东西啊……就得自然又强势。把他圈在你的地盘里,一次不行就两次,习惯了你的靠近,后面不就水到渠成了?”
“最重要的一点!”陈放拿起酒杯,压低声音,仿佛在传授什么绝世武功,“嘴要甜,但心不能软!什么‘宝贝’‘乖乖’‘想你’……怎么腻歪怎么来,但千万别走心!千万别承诺!享受的是追逐和征服的过程,懂吗?到手了……嗯哼,那就再说呗。”
陈放说得口干舌燥,灌了一大口酒,总结道:“总之,现代恋爱关系中你要牢记三不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等什么时候你做到了这三点,水平就和我差不多了。”
沈衍安静地听着,指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深邃的眼眸中光影明灭,似乎在认真消化和思考陈放这一大堆听起来不太靠谱、但又似乎有点道理的建议。
良久,他才极轻地“嗯”了一声,看不出是赞同还是仅仅表示听到了。
但了解他的陈放知道,这家伙,绝对听进去了,他已经开始期待看好戏了!!
顾清决定搬出来住,不仅是为了不打扰顾女士和林叔叔的二人世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关于他对自己未来工作的规划。穿书给他带来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完全没有经济压力,他现在不像前世,为了支付学费和生活费,不得不辗转于课堂、兼职和接各种商业设计稿之间,挤占了大量本该用于潜心创作的时间。如今,即便他什么也不干,凭借顾家丰厚的家底,也足以让他和母亲过着优渥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穿书后他拥有了前所未有的优质学习环境。在国外那七年,他沉浸在顶级艺术学院的氛围中,接触最前沿的理念,观摩大师原作,与才华横溢的同行交流碰撞……这一切都远胜于他前世的资源。如今学成归来,他渴望将全部精力投入纯粹的个人创作中,心无旁骛地探索属于自己的艺术语言。
因此,他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一个能将工作室与生活区无缝衔接的地方,允许他在灵感迸发的深夜随时起身,将脑海中的画面倾泻于画布之上,而不必担心打扰他人。当然,这个地方必须离顾女士近,方便他时常探望。
他找房子的消息不知怎的就被沈衍知道了。自上次在沈衍住处被要求搬来和他一起住后,沈衍又看似随意地提过两次,每次都被顾清毫不犹豫且坚定地拒绝了。他实在搞不懂沈衍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不明白“同居”这个词所蕴含的亲密意味和责任吗?以他们目前这种剪不断理还乱、暧昧不清却又隔阂重重的关系,住在一起简直是天方夜谭,只会让一切变得更加混乱。
然而,出乎顾清意料的是,沈衍没有再坚持,反而在某一天,直接给他发了一个房源链接。
顾清抱着挑剔的心态前去查看,却瞬间被击中了。
那是一个位于安静街区的独栋房屋,面积不大,却设计得极为精巧。最让他心动的是那间朝南的巨大画室,整面墙的落地窗将阳光毫无保留地引入,光线充沛而柔和。画室外连接着一个郁郁葱葱的小庭院,此时正值花期,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花卉热烈地绽放着,色彩斑斓,生机勃勃,仿佛直接将自然景观引入了室内。画室内部空间开阔,层高足够,通风良好,所有硬件设施都专业且崭新,完全是梦想中的工作室模样。卧室与画室相连,设计简约舒适,完全符合他的需求。
顾清几乎第一眼就爱上了这里,哪里都符合他的心意,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几乎没有犹豫,很快就和中介签下了租赁合同。
直到搬进来安定好后,某次查看周边地图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不仅离他妈家很近,而且离沈衍……更近。
于是,他和沈衍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状态。
他们仿佛真的回到了高中时期,因为离得近,沈衍出现在他生活中的频率陡然增高。有时是顺路送来一些稀有颜料;有时是借口附近新开了家不错的餐厅;有时甚至没有任何理由,突然就来了,在他庭院里的长椅上坐一会儿,看他作画,或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艺术圈的趣闻。
他们一起去看过几次艺术展,在开幕酒会上,沈衍总能精准地为他引荐对他有帮助的评论家或收藏家;他们一起去吃过几次饭,口味总是奇迹般地契合;他们甚至一起驱车去郊外的乡村田野或城市不起眼的街角写生,沈衍有时会安静地在一旁看书或者处理工作,有时则会给出几句一针见血却极具启发性的点评。
顾清发现他好像都没见过沈衍穿过重复的衣服,沈衍每一次出现,他的穿着都像是刚从时装杂志扉页走下来一般,搭配得无可挑剔,连最微小的配饰——袖扣、腕表、甚至偶尔露出的皮带扣都精致得恰到好处。
不仅如此,他还总是散发着一种清冽而沉稳的木质香气,像是茶香混合着淡淡的麝香和琥珀,低调却极具存在感,恰好是顾清最喜欢的那种味道。这香气如同无声的标记,总是先于本人,或在其离开后,依旧萦绕在空气里,霸道地侵占着顾清的嗅觉和记忆。
这简直像极了动物界里,雄性为了吸引配偶,不遗余力地展示自己最华丽的羽毛、最鲜艳的色泽、最强大的力量。每一套不重样的行头,每一丝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每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都像是在无声地开屏,进行着一场盛大而持久的视觉与嗅觉的炫耀。
反观他,忙起来的时候穿的乱七八糟,所以说不是谁都能当小说男主的。
顾清从最初的警惕、抗拒,到后来的无奈、习惯,最后竟渐渐变得淡然。他越来越习惯沈衍的存在,甚至开始隐隐期待他的到访。他发现,只要不去触碰那些敏感的、未解的过去和模糊的未来,只是停留在当下这种相伴的状态,竟然出乎意料地舒适和……平静。
沈衍似乎也默契地遵守着某种界限,不再提令人尴尬的话题,举止得体,更像一个极其了解他、品味相近、且拥有丰富资源的……挚友。
这种关系奇妙又难以定义。有点像跳过了轰轰烈烈的恋爱阶段,直接进入了相处十几年后平淡如水却又默契十足的“老夫老妻”模式。
在这种稳定而和谐的氛围包裹下,顾清内心那些焦躁和不安被悄然抚平,他的创作状态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期,灵感如泉涌,笔下生花。
但也有让人发愁的事情。
离顾女士近的好处显而易见,他可以常常回去陪她吃饭聊天。但坏处也随之而来——这片区域同样是顾女士日常活动的范围。
于是,好几次,当他和沈衍傍晚在附近散步讨论画作,或是一起去超市采购生活用品时,都不幸地撞见了同样在遛弯或逛街的顾女士。
顾清在顾女士面前就是心虚,每次远远看见,下意识就拉着沈衍躲起来,或者至少拉开距离。一次两次他还能祈祷顾女士没看到他,但次数一多,加上他那明显不自然的反应,顾女士的眼神逐渐从疑惑变成了探究。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下午,顾清正在他的画室里对着画布挥洒灵感,门铃响了。
他以为是送画材的快递,随口应着“来了”,趿拉着拖鞋,穿着沾满颜料的T恤和工装裤就去开门。
门一开,顾女士提着一个小巧的保温桶,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儿子,妈给你炖了点燕窝,顺便看看你这儿缺什么……?”
她的目光越过顾清的肩膀,精准地落在了画室内——沈衍正站在画架旁,手里拿着顾清刚用过的调色刀,身上穿着一件看起来价格不菲但同样沾了点颜料的定制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神情专注地看着画布,那姿态自然得仿佛他是这里的另一个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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