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实在是无法在这样的时刻抽身离开，但是他也实在没办法不离开。
“我去去就回来，你困了先睡觉。”他匆匆整理好衣服，在顾清脸上亲了亲。
沈衍一走，偌大的空间瞬间安静下来，顾清的头脑逐渐清醒，陷入了所谓的贤者时间，强烈的自我反思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怎么就……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呢？简直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他后知后觉地用手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那些大胆的言语和动作，现在回想起来，让他脸颊烧得厉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转念一想，他早该这样的！去他的保持距离，去他的原书剧情，去他的克制自己，突破自己给自己的枷锁之后，他不再担心，是沈衍自己走过来的，他不会再放他走，如果有一天他要离开，那他只能把他关起来了。
深夜的沈家老宅，灯火通明，与周围的静谧夜色格格不入。这里承载了他童年和少年的地方，依旧保持着它威严而疏离的姿态。庭院里，成片的鸢尾花刚刚度过盛放期，开始显露出颓败的迹象，在夜风中无力地摇曳。
沈衍自上大学搬离后，就很少回来。为了维持表面那点可怜的家庭和睦假象，傅秋和沈明泽名义上还住在这里，但早已分房而居。沈明泽在外另有住所，时常借口工作留宿在外，今晚倒是难得地出现在了客厅。
“爸。”沈衍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沈明泽闻声抬起头。他年轻时相貌英俊，即使如今上了年纪，也保养得相当得宜，身材未见明显发福，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考究的衣服，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
“嗯，回来了。”沈明泽点点头，语气没什么波澜，“最近怎么样？”
父子俩简单寒暄了两句，随即就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尴尬沉默。
沈衍对父亲的印象，是在高中之后才逐渐具体起来的。因为傅秋与沈明泽关系恶劣，强势的傅秋几乎完全掌控着幼年沈衍，很少让他与父亲接触。而沈明泽，或许是因为不喜傅秋，连带着对这个儿子也显得疏离冷淡，很少过问。直到沈衍高中后试图挣脱母亲的控制，才与父亲有了多一些的交流，但沈明泽对他，依旧是放任自流的态度，说得最多的话，大概就是让他“多照顾点青青”之类。
家庭医生从楼上下来，向两人汇报了傅秋的情况，情绪过于激动引起的暂时性晕厥，身体并无大碍，需要静养，避免再受刺激。
听说没什么大事，沈明泽随即就以有事为由，借口离开了。
沈衍这才转身上楼，去看他母亲。
其实前几天他们才刚见过。傅秋现在关心的核心问题，无外乎就是沈衍的婚事。前几天她又精心挑选了几家背景相当的千金，催促沈衍去见见。傅秋内心并不喜欢陆青青，尽管她对自己那个名义上的丈夫早已无感，但陆青青毕竟是沈明泽青梅竹马陆瑜的女儿，这层关系总让她觉得膈应。不过陆青青这孩子嘴甜、会来事，还能时不时向她汇报沈衍的动向，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沈衍近期对所有安排都以“工作忙”为由一概回绝，早已将傅秋气得够呛。
不一会儿，傅秋醒了，靠坐在床头，脸色有点苍白，嘴唇紧抿，看到自己的儿子，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怒意。
沈衍沉默地递上一杯温水。
傅秋猛地一挥手，连杯带水狠狠砸在沈衍身上，冰凉的水浸湿了他胸前昂贵的衬衫，杯子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傅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衍，差点又要背过气去，旁边的佣人连忙上前替她顺气。
喘过一口气，傅秋抓起床边的手机，用力朝沈衍掷去。手机砸在沈衍身上，然后掉在地上，屏幕瞬间亮起——上面赫然是一张偷拍的照片，正是今晚他和顾清在餐厅吃饭时的情景。照片角度刁钻，将两人靠得很近、笑容放松甜蜜的模样捕捉得一清二楚。
“你还和他混在一起！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才甘心？！”傅秋厉声斥责，胸口剧烈起伏，又狠狠地骂了几句，最后勒令他今晚不许离开老宅，明天必须去见她安排的某位千金小姐，“你不想眼睁睁看着我死，就最好听我的话！”
沈衍站在原地，任由冰冷的水渍渗透衣物，带来一片凉意。他没有反驳，也没有答应，只是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上的裂痕如同他们母子之间无法弥合的鸿沟。他转身，带着一身狼狈的水渍和低压气场，沉默地离开了房间。
门口的家庭医生还在等候，见他出来，低声又嘱咐了几句夫人需要静养，切勿再受刺激。然后，医生目光微妙地在他脖颈处停留了一瞬，委婉地提醒道：“沈先生，脖子上的毛细血管比较脆弱，剧烈运动时……最好注意一下，尽量不要在上面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沈衍闻言一怔，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颈侧。拿起手机，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颈侧留着的吻痕。
这些年沈衍与母亲的关系比较僵，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被母亲轻易拿捏的少年，许多事情他都未曾按照母亲的安排进行。然而，血脉与孝道是刻在骨子里的枷锁，他不能，也不敢真的随心所欲到眼睁睁看着母亲被自己气出个好歹。因此，当傅秋强令他必须去见一见王家的千金时，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妥协了。
王家是近十几年迅速崛起的金融新贵，尤其在国际资本运作上风头正劲，是不可小觑的合作伙伴。傅秋看中的，正是王家充沛的现金流、灵活的资本网络，以及……相对“单纯”、便于日后施加影响的家族结构。这门联姻，在她看来是资源互补、巩固沈氏未来版图的绝佳棋子。
去见王小姐这件事，沈衍并不打算告诉顾清。他了解顾清，看似洒脱，实则心思敏感。他不想让顾清平添烦恼，更不愿让那些家族利益影响他们之间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的关系。母亲这边施加的压力，他相信自己能想办法解决，只是需要时间和更迂回的策略。
夜色渐深，沈衍站在二楼自己曾经卧室的阳台。房间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当初的模样，仿佛时间一直凝固。书架上的书籍按照他当年的习惯排列，模型摆放在固定位置。房间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人日日精心打扫。书桌显眼处，摆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张有些年头的照片——年幼的沈衍被年轻的傅秋搂在怀中，两人都笑着，那是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此刻，这照片更像一种无声的提醒与束缚。
夜晚的风带着庭院里草木的清新气息拂过，他拨通了顾清的电话。
“今晚我恐怕是回不去了。”
“怎么了？你母亲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需要静养。”沈衍避重就轻，目光落在楼下庭院被灯光勾勒出轮廓的灌木上，“我明天去找你。”
“好吧，”顾清的语调轻松起来，“明天我们去……”顾清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漾满了甜意，他有无数琐碎的、日常的、充满烟火气的小事想和沈衍一起体验。他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说着计划与安排，从晚餐到想吃的甜品店，再到傍晚想去散步的湖边，声音轻快而充满期待。
沈衍靠在冰凉的栏杆上，安静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些建议。电话那端的声音渐渐变小，语速放缓，最终被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取代。
顾清睡着了，他又静静听了一会儿呼吸声，才缓缓按下了挂断键。
第二天清晨，沈衍陪着母亲用了早餐。她的脸色比昨夜好了很多，但眉宇间仍带着疲倦。精致的骨瓷餐具，放着营养均衡的餐点。用餐期间，傅秋说了许多，从政治动向说到某些需要维持的社交关系，沈衍垂着眼，一一应着。
“你要真喜欢那个，”傅秋放下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我也不阻止你。私下里，你怎么玩，我不管。但沈衍，你不要太自私，甩下肩上的责任什么都不管。你如今的位置，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婚姻怎么样，无非是个形式，一场合作。但你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不仅是为了沈家，更是为了稳住你手里的一切。”
沈衍握着杯子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但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更低沉地应了一声：“我知道。”
早饭后，沈衍如约去见了王家千金。
会面地点在一家隐于市中心顶层、需特定会员引荐才能进入的咖啡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城景，室内流淌着音乐，空气中混合着咖啡香与淡淡的松木气息。阳光透过精心设计的格栅，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王家的千金，年纪很轻，约莫二十出头。她容貌清秀，气质温婉可人，举止落落大方。她浅笑着与沈衍寒暄，从近期某个艺术展聊到欧洲旅行的见闻，声音轻柔，语调舒缓。
沈衍维持着无可挑剔的礼节，他偶尔颔首，简短地回应一两句。整个会面，几乎都是王小姐在寻找话题，沈衍则像个设定好程序的完美机器，进行着最低限度的、不失礼节的互动。一小时后，他以公司还有会议为由，得体地结束了这场乏味的会面，并吩咐等候在外的司机务必安全将王小姐送回。
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云层稀释，变得苍白无力。
结束见面，坐进车里，沈衍才几不可闻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抬手松了松领带，靠在椅背上，闭眼揉了揉眉心。任务完成，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而非解脱。
他拿出手机，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开了与顾清的对话框。
沈衍：我的事情结束了。在做什么？
顾清几乎秒回，语气透着轻快：刚发现一个好地方！晚上带你来！对了，下午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我们晚上再见？
他刚想追问顾清下午要去做什么，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还未落下——
“叩、叩、叩。”
一阵不紧不慢的敲击声，从车窗外传来。
沈衍蹙眉，他降下车窗，窗外逆光站着一个身影，她戴着墨镜，穿着宽松连衣裙，嘴角挂着明媚灿烂，却无端让人感到一丝凉意的笑容。
这是一位不速之客。
顾清发疯倒计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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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