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安静地坐在这里。

没多久，另一边的几个嘉宾闹出了巨大的动静。

简知楠听到虞珈夸张的尖叫。

“咦惹——这鱼怎么还在动！溅了我一脸血！我的妆都、要、花、了！”

说惊恐也有点，但好像浮夸得一如往常，不知道是真被吓到了还是刻意如此。

简知楠：“……”

“他们在杀鱼？”他问，“大家都会吗？”

池寒朝那边瞥了一眼，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刚才教过他们，处理了两条做示范。”池寒说，“这个不难，应该没太大问题。”

简知楠放下心。

两分钟后，虞珈又尖叫一声。

简知楠想了想，还是站起来往那边走。

他看到虞珈跟小白正通力合作，死死地把一条鱼摁在水池边。那条鱼扑腾个不停，尾巴在地上乱砸。

虞珈脸上很大一块红印，水迹淋漓，像是被鱼扇了一下。

小白安慰他道：“没事，溅的是水，不是血，我还没来得及砍上去。”

“幸好你没来得及，不然以后我要戴假肢了。”虞珈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那么大的力气，这么差的准头。”

奚樵元原本在一边抱臂看着，此时伸出左手。

“刀给我。”

小白抬眼，将信将疑地望着他，思考了两秒，想起奚樵元是Wolf战队的ADC，顿觉对方准头一定不错，于是爽快地将手里的菜刀交了出去。

这下有四只手按在鱼身上，可谓天罗地网。

那条鱼再次甩了甩尾巴，呆滞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冰冷的绝望。

奚樵元握着刀柄，掂了掂重量，随即手起刀落——

那条鱼身首分离。

【！！！竟然有点被帅到！】

【Winner：一个冷酷的杀手】

虞珈和小白顿时松了口气，两人不约而同的放开手。

下一个瞬间，没了头的鱼身原地弹起，给了他们一人一尾巴。落地时还抽搐了几下，看起来有点吓人。

虞珈：“……”

小白：“……”

【好，欢迎收看惊声尖叫】

【我捧着手机发出鹅叫，小倒霉蛋二人组】

【有些鱼死了，但它的神经还活着……并给了某知名不具的傻瓜一个大嘴巴子】

简知楠目睹了全程，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你示范的这个？”

他语气里有一丝不可思议。

池寒立即撇清关系：“没有。我教的是先把鱼拍晕然后去腮，他们可能……融会贯通之后，自由发挥了一下。”

【语言的艺术】

【低情商：没学会；高情商：融会贯通之后自由发挥了】

【向知葵：你们懂什么，不能让这几个傻子毁掉我在老婆心里高大的形象】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奋斗，到底还是吃上了午饭。

其余几个人对自己的厨艺有数，本着不浪费食材的心理，都只做了一小份试水。

奚樵元手不方便，大家都很照顾他，一致决定让他做操作起来最简单的炸鱼块，只需要将切好的鱼腌制一番，裹上面糊丢进油锅就好了，几乎不需要什么厨艺。

常思齐选择煮鱼片粥，方恒说自己在家做过红烧鱼块，不说有多好吃，家常水平是没问题的。两人都非常小心谨慎，最后做出来的成品还算不错。

小白就不太顺利了，正如他之前所说的，让大家吃他做的菜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明明简知楠和池寒在一边看着，准备随时提供指导，但小白就是能把一道简简单单的鱼汤做成鲫鱼碎尸案现场……不好看也就算了，关键是还很难吃。导演过来瞟了一眼，笑咪咪地走开，结果不提也罢。

最终，作为主菜的分别是池寒做的铁板烤鱼和简知楠做的酸菜鱼。

这两道菜分量都很大，一群人经过整个上午的劳累，全部饥肠辘辘，各个下箸如飞。就连极其自律的常思齐，都忍不住配着菜吃了一小碗米饭。

下午，导演大发慈悲地让他们自由活动。别墅里的娱乐设施限时开放，今天可以尽情地玩乐。

所有人都回到别墅里。

除了简知楠和池寒中途洗过澡换了衣服，其他人都满身鱼腥味，一进门就往浴室里钻，一时间这栋豪华别墅成了钓鱼佬们专用的澡堂。

虞珈洗过澡，重新化了个妆，他抓着精力充沛的小白，准备去三楼的娱乐房打游戏。他们问过池寒了，别墅里除了游戏房，还有家庭影院，练歌房，游泳池甚至羽毛球馆。

两人问简知楠要不要一起。

他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

“我有点累了，想睡个午觉。”简知楠说，“你们去吧。”

虞珈和小白没有勉强，两人跟简知楠道别后，勾肩搭背地出门去了。

他们走后，房间里只剩下简知楠一个人。

实际上，他没有丝毫睡意，只是比起跟其他人相处，更喜欢也更习惯一个人待着。

简知楠在床沿坐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查看信息。

经纪人媵平好像始终关注着恋综的录制过程，一整个上午，断断续续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

【池寒怎么知道你每天要喝蜂蜜水？】

【钓鱼？天杀的节目组！知楠你可千万记得好好涂防晒啊！】

【我的天呐，这么大一条鱼！我就说，像我们知楠这么聪明有天分的人，干什么都是最优秀的！】

【……】

【……我怎么越看这个池寒，越觉得不对劲呢？】

媵平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午饭前发的，离现在快有两个小时了。

简知楠看完，简短回他。

【别多想。】

刚发出去，手机顶端跳出一条新的微信。熟悉的头像，是他自己十八岁时的照片。

简知楠退出和媵平的对话框，点开置顶联系人。

【小楠，母亲节礼物收到了，妈妈很开心。你现在有空吗？妈妈想和你说说话。要是没空的话，看到了消息记得回我。】

后面跟了个中年人常用的五颜六色玫瑰花表情包，中间黄灿灿的两个动效大字不停闪烁：爱你。

简知楠低头笑了笑。

他没有立即回复，转身出门找到PD，问能不能暂时关闭一下房间里的摄像头。

“我现在要打一个很重要的私人电话，可能需要二十分钟。”简知楠说，“合同里说涉及到**的时候允许申请暂时关闭摄像头……现在可以吗？”

PD没法做主，又去找导演，阐明原委后导演爽快同意。

节目组会为了趣味性在拍摄过程中故意为难一下嘉宾，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要求，没有必要不答应。

简知楠向导演和PD道谢。

确认摄像头关闭后，他回到房间里，拨出熟悉的号码。

“嘟——嘟——嘟——”

响了三声，电话那边传来温柔又不失爽朗的女声。

“小楠？”

简知楠应了一声。

“你怎么又给妈妈买这么多东西？”电话另一边，女人说着责备的话，语气却极其轻柔，“这些我也不缺，你多给自己花，手里要是没钱，就跟妈妈说，随时给你打过去。”

简知楠安静听着，嘴角上扬。他等女人说完，才问：“妈是不喜欢我的礼物吗？”

电话那边声音一下急促起来：“怎么不喜欢呢？”

简知楠无声地笑。

“只要是你送的，妈都喜欢。但是所有的礼物里，妈最喜欢的还是你画的那副画。”女人声音里充满赞叹，“那线条多流畅啊，一看就很用心。画了很久吧？”

“还好。”简知楠说，“你喜欢就好。”

“我儿子亲手画的，我当然喜欢。让我来猜猜，小楠画的是树吗？想表达妈妈对你的爱像大树一样，能够为你遮风挡雨，是你最坚实的后盾，对不对？”

简知楠：“……”

简知楠沉默，嘴角渐渐放平。

他没说话。

“妈已经找人定了画框，过两天就把这幅画挂到我的办公室里，让所有人都看看我儿子的大作——”

“妈，那不是树。”简知楠顿了顿，语气平静地开口：“那是一副工笔肖像画。”

“肖像？”电话那边安静了数秒，“……谁的肖像？”

简知楠垂眼。

母亲节礼物，还能是谁的肖像？

电话那边，女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一阵沉默后，女声若无其事地继续夸奖：“我就说，画上的人怎么那么好看，可不就是我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简知楠无奈，扶额道：“妈。”

电话那边又笑。简知楠摇了摇头，没辙似的，跟着笑了一阵。

“我听说你在录恋综？”那女声说，声音里有些许宽慰，“妈没有要催你的意思，不过，遇到喜欢的人，可以尝试着接触一下。不要因为我……”

说到一半，对面止住了话头。

简知楠安静数秒，低声说：“放心吧，不会的。我只是……还没有喜欢的人。”

“我想也是。小楠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可能挑花了眼，才一直没有动静。”

简知楠拿她没办法，只好又喊一声：“妈。”

对面呵呵大笑。

安静下来后，两边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阵。

“……小楠，妈妈希望你有勇气。”女声带着一丝哽咽，“不要怕被伤害。”

她说完，不求回应似的，立即转向别的话题。

母子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快要到跟节目组约定的时间，简知楠准备先挂电话。他忽然想起来，又说：“我明天再让媵平哥打两百万到公司的基金会。”

“你手里的钱还够不够用？”女人说，“这些都是次要的，你先把自己顾好。”

“知道的。”虽然那边看不见，但简知楠还是点了点头，“你也照顾好自己。”

电话挂断后，简知楠低头看手机，发现他打电话的这段时间，经纪人媵平又给他发了新的消息。

【我多想了吗？没有吧，我就觉得池寒很不对劲……他对你是不是殷勤得过分了？】

【去找人打听了一下，他平时也不是这样的人。你上点心，多想想】

【我也不是反对你谈恋爱啊，只是毕竟在录恋综，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单不单纯】

【要是他喜欢你还好说，要是有别的心思，那就得防着点了】

简知楠按手机，一字一句的回复。

【他对我是不错。】

【但是有原因。】

【没有必要多想，他知名度不比我低，贴着我炒cp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这次媵平估计捧着手机，立刻回了消息过来。

【……那他这么对你总得有个原因吧？总不会是突然发疯，或者在搞什么日行一善的修行】

简知楠抿着唇，一段话打了又删，修修改改好半天，挑拣着把池寒哥哥跟沈妤相亲的事说了个大概。

【所以，他可能是在帮池辰的忙，提前搞好关系。】

简知楠总结。

媵平没太信，又觉得挑不出什么毛病。

过了好一阵，他回消息。

【我持保留意见】

简知楠觉得该解释的都说了，媵平实在听不进去，他也没办法，只好回了个省略号。

PD小姐姐在外面敲门，声音压得很低：“简老师，二十分钟过了，现在可以打开摄像头了吗？如果还需要时间，您敲门板三下就可以了，我再去安排。”

有些时候，简知楠真的觉得自己在工作中遇到的同事们非常友善可爱。

他起身，动作很轻地打开门，低头道：“我打完电话了，摄像头可以打开。”

PD小姐姐朝他比了个“OK”，蹦蹦跳跳地走远。

简知楠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两边都没人。他想了想，朝楼梯口走过去。

记得虞珈和小白说过，他们要去三楼打游戏。

毕竟是在录制节目，他不能老是一个人待着，过于不合群也会影响节目效果。既然得到了报酬，就要有职业道德。

至少上去晃一圈，跟他们说几句话。简知楠心想。

走到三楼，两边都有房间，隐隐传来说话声。

简知楠观察了一下，发现有些房间门上挂着小木牌，跟别墅门口写着天团宿舍的那块外观基本一致，像是节目组提前准备的。

这些房间应该就是可以进去的娱乐室。

他转向右边，路过茶室和书房，前面一个房间挂着“游戏室”的木牌。

就是这一间了。

简知楠停在门外，听到里面传来“砰砰”的游戏音效，还有还有虞珈和小白不间断的“啊啊啊”大叫。

……这么激烈吗？

简知楠犹豫了一瞬，还是拧动门把手。

房门打开，里面不止虞珈和小白，还有奚樵元。这位电竞选手盯着屏幕，被绷带吊着的右手手指动弹了几下，看上去像是恨不得抢过游戏手柄自己来。

简知楠看了一眼，不认识是什么游戏，只知道虞珈操纵的角色好像立即就被打死了，淋漓的血迹铺满了整个屏幕。

小白坚持了半分钟，同样饮恨。

两人松开手柄，都一脸灰心。

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甜品塔，旁边还有各色零食。小白愤愤拿过一块黄澄澄的半熟芝士，大口咬下。

奚樵元终于忍不住：“你们这是什么配合……刚才那关可以一命过的，起跳时机根本不对，回上一个存档节点重开，潜入后先把水底那个点死——”

虞珈没好气，打断他：“别来指指点点，这种游戏对职业选手来说当然简单，我跟小白纯娱乐，随便打一打，不过就不过咯，有什么要紧的。”

他眼睛一转，看到站在门口的简知楠，立即招手。

“知楠，你午睡完了？刚好，过来一起打两把。”

简知楠又看了眼屏幕，敬谢不敏：“还是算了，我去……”

没想到还能去哪里，他准备直接回房间。

虞珈点了点桌面，抬起一只手撑着下巴，忽然道：“我看见池寒去影音室了。”

简知楠：“……”

“知楠哥你要去影音室找池寒哥吗？一起看电影？”小白转过头来，丢下游戏手柄，“我跟你一起去，被这破游戏血虐，好难过的。要不咱们一起开个电影party？”

“呃，我……”

虞珈笑容一收，向奚樵元飞了个眼神。

“看什么电影，是游戏不好玩吗？来，让Winner带你打一把，他这么强，单手就能保你过这一关。”虞珈说，“愣着干嘛，左手不是还能动？刚好过把瘾。”

小白的注意力即刻被转移，摩拳擦掌看着屏幕。

奚樵元：“……”

虞珈盯着他。

“……好吧。”他看了眼简知楠，又转向小白，“单手带你。”

人生中第一次，奚樵元对自己的游戏水平产生了怀疑。

单手要怎么控制手柄？操作精度根本达不到要求。还要带一个游戏黑洞……他究竟是怎么沦落到这地步的？

虞珈朝简知楠摆了摆手，示意他快走。

简知楠退出游戏室，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大部分声响，重新响起的游戏音效像是处于另一个世界。

热闹，但让人感觉局促。

他独自站在走廊里。

十几秒钟后，简知楠举步向前。

影音室在走廊尽头，单独做了隔音，从门外听不见什么动静。简知楠推开门的同时，里面的光线倾泻出来，几乎让人觉得其具实形。

巨幅银幕反射出冷淡的灰光，打在唯一一位看客脸上，将本就英挺的轮廓带出几分冷峻。

简知楠迟疑了一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打扰。

池寒注意到门被打开，转头看过去，几乎是下意识地扬起眉。那些冷硬的光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像是他眼里的笑意。

他拿起遥控器，按了暂停，从宽大的沙发上起身。

“我去找你的时候，导演说你要打电话。”池寒说，“已经打完了吗？”

简知楠点了点头。

“……你去找我？”他问。

“本来是想问你吃不吃点心的。”

池寒指了指沙发旁边的甜品塔，简知楠跟着看过去，想起游戏室里有个一模一样的。

“现在的话……”他让开门，“要进来一起看电影吗？”

放的是一部很老的默片，黑白电影。因为没有台词，所有演员都用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来传达情绪，解释剧情，每个人的演技都非常精湛，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在只能用胶片拍摄电影的年代，每一次表演都格外珍贵，概因重来的机会很少，每个演员都精心打磨自己的演技，镜头内外所有人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

房间里非常安静，简知楠靠在沙发上，看得入神。

录制这档综艺以来，他第一次真正地放松下来。

池寒看着那些变幻的光影落在简知楠脸上，让他一时仿佛在发光，一时又融入周围的晦暗中，许久，轻声问：“会觉得无聊吗？”

“嗯……什么？”

简知楠盯着大银幕，没分出多少心神，只下意识地含糊应了一声。

身边的人没再说话，他也不在意，继续看那部从时光里被打捞出来，在许多人看来无聊又催眠的老电影。

池寒静默数秒，忽然笑了一下。

没什么，只是有点担心……怕你觉得跟我待在一起没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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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不要怕被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