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米白色渔夫帽的女生极其淡定地站在车门外,两声清脆的玻璃敲击声,待黄煜看到窗外来人时瞬间不知所措。
一霎间,黄煜觉得自己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命苦。
“我姐!我姐!”黄煜着急忙慌甩开秦岭清的手,车门还被锁着,她焦急地变了脸色,“快开门呀。”
咔哒,车门打开。
黄伊往后退了退,看从车上下来的人还真是自己的妹妹。
彼时,黄伊手里提着一只黑色塑料袋,外面还残留些血水,是刚杀好的鲤鱼。另一只手上是刚才老烧饼铺子买来的吊炉烧饼,都是些黄煜前一天点名要吃的东西。
她本来是在路上悠哉悠哉走,想过十字路去对面的水果店看看有没有蓝莓,只是不经意看了眼停在路边的车,女生在歪着身子靠在男生身上,这在黄伊看来就是小年轻谈恋爱,没多想。
可那女生的侧脸,黄伊觉得眼熟,她都走到马路对面了,又重新折回来,离了前车玻璃有三四米的距离,顶着被人发现的风险。
要不是知道黄煜今天回来,再加上黄煜说不用家里人去车站接她,说什么和同学拼车,她是不会多疑的。
至于黄伊是如何最终确定车里的女生就是黄煜的,多亏了黄煜那无比灿烂的笑容,那时候黄煜在跟秦岭清大方炫耀自己走路多的。
“姐……”黄煜强装镇定,一直盯着黄煜手里的东西,“你怎么提这么多东西啊……”
“不是你昨天打电话点的菜单?”黄伊一眼就能看出自己妹妹此刻心虚的不行,没当场揭穿她。
看了眼车里下来的男人,也挺会伪装,径直走向后备箱。
看到黄伊一直盯着秦岭清,黄煜连忙跑到车后,打着马虎眼。
“那个,我同学在前面下车了,就剩我自己了……”
秦岭清将行李箱搬出,听黄煜在那焦头烂额地解释,薄唇勾起,淡淡一笑,接着又从里面拿出两个礼盒,一起放在行李箱上。
黄煜手心沁满了汗,胳膊也在发颤,看见多出来的红色礼盒,眼睛里藏不住大大的疑问。
只见秦岭清默默看着自己,还悄悄用手推了推礼盒,使礼盒靠行李箱的推手更近一点,礼盒的提手绳被秦岭清绕进黄煜手里。
“你的东西齐了吧?”秦岭清开口问,真就像司机那么一回事。
这时候,黄煜反应极快。
“谢谢啊师傅!齐了齐了!麻烦了哈……”
“怎么不送到家门口啊?”
黄伊早就将两人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这话听着像是在质问司机,秦岭清看了眼黄伊,便又盯着黄煜。
黄煜被这两个人盯得像是脚下沾了胶,嘴也要张不开的,使了个眼神给秦岭清,叫他别总盯着自己看。
最后还是秦岭清打破僵局,道:“她说要下车买东西,就让我在这把她放下。”
“啊!对对对!”黄煜拎着行李箱往黄伊身前走,“我想看看水果店有没有新鲜的水果。”
说完,又装模作样冲秦岭清客气道:“麻烦师傅了,师傅路上小心!”
秦岭清点点头,看着黄煜挽上黄伊的胳膊,往前走。
师傅?
这下真成司机了!
“姐,你这渔夫帽真好看,什么时候买的?”
“上周刚到。”
“有链接吗?我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颜色?”
“对了!姐,你有没有想我呀?”
“姐,我提着吧!”
这短短不到一分钟,黄煜的嘴就没停下。
她努力扯着话题,祈求黄伊别再纠结刚刚的事。
她殷勤接过黄伊手中的东西,连同行李箱一起,享受着小镇独有的风和日照。
“你不是说要去看水果吗?”黄伊提醒她。
现在可离水果店越来越远,离了有小两三百米。
黄煜停下,遥望水果店。
“不买了!在家能待好几天呢。”
说是不买,可黄煜视线一直没收回来。
“咱走回去看看,你都馋成什么样了。”
黄伊拉着黄煜要往回走,黄煜忙说下次下次。
“还没走啊……”
黄煜小声嘀咕。
黄伊:“你说什么?”
“啊?”黄煜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我们回家吧。”
鬼知道秦岭清怎么还没调头回去呀,黄煜心里念叨着。
一到家,黄煜将手里的东西往门口一搁,立马瘫在沙发上,倒了杯凉白开咕嘟咕嘟喝光。
这几百米说话说的口干舌燥。
“就这么渴?”
“嗯!渴死了!”
“那刚才嘴就没闭上过。”黄伊调侃道。
“这不是想你,话自然就多了。”
黄伊找了个盆,将鱼又洗了洗,放上酱油醋和其它调料腌上。
拿了两个烧饼,给黄煜一个,还是温的。
烧饼上撒了白芝麻,皮鼓鼓的,里面是油酥加芝麻,香了黄煜一嘴。
“中午吃什么?我简单做点,晚上妈早回来做糖醋鱼,包饺子。”黄伊嘴里嚼着烧饼,开了电视机。
“都行,吃烧饼也行。”黄煜猛地起身,“要不去吃楼下的豆腐脑吧,既省事又省力。”
黄伊没意见,待黄煜躺沙发上小憩了半小时,两人便下楼吃豆腐脑去了。
“你怎么还买礼盒,我看一个上边写的海参,挺贵吧。”黄伊吃着油条,问。
“啊?”
豆腐脑熟悉的味道,浇上汤汁和一两滴麻酱,快要把黄煜香迷糊了。
“我说你那两个礼盒多少钱?”黄伊再次问。
“我不知道。”黄煜话没过脑子就讲出来,即使她确实不知道。
“不是你买的?你不知道。”
坏了!
黄煜喝着汤,此刻却尝不出一点味道。
灵光一现。
“之前在那个部门实习的时候发的元宵节礼品。”
“暑假回来忘带回家了,这次就一起带回来了。”
黄煜觉得自己简直不要太聪明,这思维太灵敏了。
她上车的时候也没看见那两箱东西,秦岭清放她行李箱上的时候她下意识就要放回去,说不是自己的了。
到现在,她还不知道那装的是什么东西。
黄伊不再问,知道问不出实话,她出门前正好瞧见那箱子上的日期,是刚产的,怎么可能是元宵节礼品。
等黄煜吃饱喝足睡醒午觉来已经三点半,看了眼手机,不见秦岭清的消息。
黄煜:你到家了吗?
还没等到回复,黄煜就听见房门一响,客厅传来沈母的声音。
是在问黄伊。
“黄煜呢?睡觉呢?”
黄煜掀开太空被,趿着拖鞋小步跑出来。
“已经醒啦!”
是见到妈妈时最为欢快的声音,带着稚嫩。
“妈给你做糖醋鱼。”沈母摸着女的的脸,“怎么比上次回来又瘦了这么多,不是保研了,怎么还这么累?”
“没有,省的减肥了。”黄煜都沈母开心。
“这几天在家,好好给你补补。”沈母心疼女儿,看不见摸不着人的时候还只是想念,可真见到了,孩子身上掉一两肉,做母亲的也能看出来。
沈母在厨房忙活着,黄煜抓了把瓜子放兜里,站在厨房门口一下一下嗑着。
有时剥了几个瓜子仁送到沈母嘴里。
沈母胳膊轻轻碰了下小女儿的身子,看了眼厨房外。
黄煜凑过身,低头。
“你这两天,带你姐去医院查查。”
“嗯?”黄煜音调起的有些高。
沈母用气声,掩盖不住的担心。
“小声点。”
黄煜压低声音:“我姐不是上周去查了吗?我还问她,她说没问题啊。”
沈母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将青菜放盆里,水流冲着菜叶,哗啦哗啦作响。
拿起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水,沈母拉过黄煜,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我姐根本没去复查?”黄煜不敢再想。
“所以啊!无论如何,你带你姐去医院,哪怕就拍个片子呢!那也好让我们放心不是?”
说着,沈母眼圈泛红,顾及在小女儿面前,强忍住不让眼泪流出。
“就算,有什么问题”声音哽咽,“我们也好早点想办法呀。”
揽过母亲,她听到母亲无力的叹息。
手里的那两颗未剥的瓜子已经被捂的热乎乎,黄煜也没了嗑瓜子的兴致。
知道小女儿回来,今天黄忠回来的也早,拎着从肉食店买的卤猪蹄和鹌鹑蛋,提着一桶果汁,进屋就喊两个女儿的名字。
“我两个宝贝女儿呢!老爹回来了!”
黄伊和黄煜都从厨房出来,黄煜一个熊抱贴进黄忠怀里。
也不管黄忠衣服上的灰尘,抱着黄忠,两脚踮着。
黄伊笑着,默默接过父亲手里的东西,进了厨房。
“你爸拿回来的?”沈母看着大女儿手里的东西,接过。
“嗯。”
沈母哼了一声,道:“还不算偏心,买了你喜欢的卤猪蹄,也买了黄煜爱的鹌鹑蛋。”
黄伊找了个盘子,开始剥鹌鹑蛋。
“我爸很爱我们两个。”黄伊小声道。
沈母十分赞同大女儿的话,丈夫没有老一辈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公婆在世的时候话里话外总是嫌弃自己生了两个女儿。
她记得那是她生下小女儿也就半年,公公过六十五岁生日,小姑子一家也一起来给公公过生。
黄煜小时候爱哭,最邪门的是一到大人们吃饭的时候就哭的厉害。
席上,黄煜和往常一样哭个不停,黄忠抱着在屋里转圈,嘴里哼着咚咚锵咚咚锵,婆婆看不下去,叫她去给孩子喂喂奶就不哭了。
自己放下筷子准备进屋喂奶,丈夫按下自己,没让自己起身,跟婆婆说刚才刚喂过。
婆婆:“你让你媳妇哄哄,孩子认妈,你坐下赶紧吃点。”
这时公公说了话。
说什么小丫头片子只会哭,还叫自己跟丈夫转紧时间生第三个。
丈夫说两个就够了,公公大发雷霆。
“臭丫头管什么用!”
丈夫二话没说,牵起自己,叫了大女儿一声,一家四口就走了。
公公的生日蛋糕还没切,生日歌最后唱没唱她也不知道。
她多想自己的女儿也能找个像丈夫一样好的男人吧。
糖醋鱼还是熟悉的味道,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还和往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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