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迟到

爸爸蒋为会来接他放学,妈妈林双会在家等他吃饭。

阳台上还种着鲜艳的花,年迈的团子在地毯上打滚。

他会笑着讲学校里的趣事。谁谁谁没写完作业,被老师叫道后面罚站,结果人往后走着走着,书拐到了自己头上;谁谁谁去抢食堂饭,路滑摔在了保洁阿姨的拖把上;谁谁谁下午上课看小说,被老师叫起来羞着脸读了一段不堪入目的描写……

时间长逝,他遇见的永远是乐事。

某天他收拾猫砂的时候,突然问,团子今年几岁啊?

没人回答。

猫是从夫妻二人校园相恋那会买的,算起来已经过了二十三个年头。

他脑子突然有些涨,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不该是这样的。

他窝到沙发里,支着下巴,在那坐了一下午。

不该是这样的,他明明记得……

记得什么呢?

林双叫他吃饭,他只好停下思考。

桌上摆了三副碗筷,他立在椅子边,又发起了呆。

“坐啊。”林双看他。

“你不是……”话到嘴边,刚捕捉到的异常画面突然消失。他停住,只默默坐下。

“今天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事没?”林双照例问。

“我——”蒋正延顿了一下,随口编了一句,“我出校门撞死了一个人。”

“哇,真替你开心。”林双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

蒋正延眉头一皱,又试探了一句:“我还烧了学校的草坪。”

“这么有意思啊!”林双笑着给他盛了碗汤。

蒋正延反手就将菜扣在了她头上。

“真是不小心。”林双温和地惊讶,一边不慌不忙拿纸巾擦掉身上的油,一边还安慰他不要紧,下次别手滑就行。

太不对劲了。

蒋正延走进厨房,冷静地拿起菜刀。

他们不是他的父母。

他走出来,冷冽着双眼,刀尖落到两人身上。

下一秒,两人齐齐消失,有个飘渺地声音问,“为什么?”

“这很拙劣,你知道吗?”蒋正延冷笑了一声,“冬天了花开不死,团子活这么久了还这么活蹦乱跳,你有生活常识?”

“还有,哪个老师这么良心,学生迟到夸他谋略得当,不交作业夸他能识大体?成语不好就不要乱用,听了几天课,老师张嘴就是巴拉巴拉,怎么,初中知识都编不出几个,没文化吗?”

“我爸是研究员,我妈是律师,两人天天忙的要死,谁有精力接我上下学,还做饭给我吃?了解一下社会行业和职业强度好吗,别什么都编。”

“另外,既然写的是我初中的事,手机上就不要显示当前的时间了,好吗,这样我很难代入的。”

蒋正延撇嘴。

那道声音有些委屈起来:“这么差劲吗?”

“差的要死。”他毫不客气的评价。

“那你为什么还愿意陪我演这么久的戏?”

“……”得,问到疼点了。

蒋正延叹了口气,似是无奈:“我乐意陪你玩,可以了吗?”

“你人真好。”

呵,还会发好人卡。

蒋正延立在那,说要出去。

下一秒,他从被窝里醒来。

这没什么诡异的,不过是一个梦,可为什么这个梦的细节他能记到现在,为什么那天晚上他上床前明明喝了一口水,嗓子还是那么干?

第二天熬夜赶作业,没睡几个小时,然后……

然后就是和关山月经历的两场梦了。

他之前以为梦是一种精神世界,可从梦里掉落的文字和望远镜,让他不得不相信,梦和现实是互通的。

他拿起望远镜,看了一下那个符文,有点眼熟,很像早上见到的文字。

他静坐片刻,干脆打开台灯,翻出空白的笔记本,根据记忆描写出早上看见的字,又将望远镜上的符文画到纸上。

拍照,上网搜索。

古文字形像大篆,但细节改了许多,并没有找到对应的字。符文更是没有半点线索。

那梦呢,能找到什么规律吗?

起源?未知;频率?未知;梦碎的方式:关山月击杀做梦的人;自行脱离?不行,他没有攻击性武器;其他途径?待验证。

蒋正延放下笔,将这张纸夹到桌上的一本闲书里,而后把望远镜塞进抽屉,蒙头躺下。

不管了,万事不吉,先睡一觉。

七点五十到校的规定拦住了一批喜欢踩点到但又没习惯新作息的人,其中典例,张作久首当其冲。

他站在校门口,正懒洋洋地等李远将他领回去时,余光一撇,竟见“三好学生”徐慕尧也被拦在门口。

“班长,你怎么也迟到了?”万年难遇的奇迹就这样发生在他身边,张作久也管不了会不会被老妈勒令住进学校,一溜烟凑到徐慕尧跟前。

“昨天做噩梦了,睡得有点沉。”徐慕尧声音很小。

“哦莫,你也做了噩梦!太巧了,我也是。”张作久自来熟地将手搭在徐慕尧肩上,“我梦见今天上学就迟到,于是我就马上跑,跑跑跑,嘿,真迟到了。”

“我——”徐慕尧张嘴,刚说一个字,张作久便松开手朝校门走了两步,刚想好的词被憋在喉咙里,徐慕尧垂眸,拿出英语小册开始背诵。

“蒋正延,你也迟到了!!”张作久兴奋地一下抱了上去,“好兄弟,有难同担!”

“……”蒋正延虚虚拢了他一眼,按了按眼角。

“你又熬夜?”

“没有,做噩梦做的。”蒋正延解释。

“多巧,班长昨天做了噩梦……”张作久激动的锤了锤他肩膀,蒋正延闻言抬头看了眼徐慕尧,后者正在认真背单词。

蒋正延突然上前一步,不知分寸地捏了一下他的手臂。

软软的,没有肌肉。

徐慕尧瞪了他一眼,不明所以。

“梦见什么了?”他问徐慕尧。

徐慕尧呆楞着,看了一眼张作久,又看了一眼蒋正延,挣开他的手,默默远离。

“又不会吃了你。”蒋正延无奈摊手,正要上前靠近,被张作久拦住了去路,“你怎么不好奇我的梦,可有意思了?”

“喜欢枯燥一点的。”

“……”张作久无语,“不想跟你说话的,你紧吧着问,想和你说话的,你说不喜欢?找茬呢?”

“那你为什么不想和我说话?”蒋正延将脸移到徐慕尧眼前。

“我没有——”徐慕尧小声说。

“不许欺负班长。”张作久将他拉回来。

好吧,强扭的瓜不甜。

蒋正延退到张作久身边。

“你也做了噩梦,我也做了噩梦,哎,要不是梦不能互通,我都怀疑庄周给咱们几个都做局了。我跟你讲我梦见……”

讲到一半,张作久忽然停了声。

“干嘛?”蒋正延顺着他呆滞地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穿校服的女生被拦住,满脸冷漠地向他们靠过来。

是关山月。

蒋正延抬眼,两次梦境,她都是白T加校服外套,外套领口大敞着,拉链随意垂在腰侧,风一吹就晃悠,连带着她露在外面的半截锁骨,都透着股不管不顾的张扬劲儿,像株没被规矩框住的野草。

可此刻她却是规矩地站着,拉链被一丝不苟地拉到最顶端,卡在下巴底下那截细骨处,连领口的褶皱都被抻得平平整整。她垂着眼,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唇线抿得轻轻的。

蒋正延盯着她被拉链勒出的脖颈线条看了两秒,莫名觉得这样子的她亲和了不少。

“早上好啊!”虽然只见过两次,但也姑且算生死之交,蒋正延抬手打招呼。

和梦里那些零碎的只言片语不同,她抬眼望过来,轻轻“嗯”了一声。

“嗨,你是那个新同学,关山月?”张作久不怯生,凑过来笑着问。

“嗯。”关山月点头。

看她这有些僵硬的肢体动作,蒋正延莫名生出点罪恶感——这场景,倒像是硬逼着社恐人社交似的。

“你好你好,我叫张作久,工长张的张,作业的作,长久的久。”张作久还在热络地自报家门,跟着又补了句,“你该不会也是做了噩梦才迟到的吧?

蒋正延站在一旁,一手搭在张作久肩上,嘴角悄悄扬了扬。不出意外的话,她会说——

“嗯。”

果然。

面对怪物时那般坦然自若的人,竟会栽在社交上——这反差实在有趣,蒋正延喉间溢出声低笑,带着漫不经心的轻嗤。

“我没事,你们继续。”注意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蒋正延摆手,移开视线。

“这怎么继续,你笑什么呢你?”张作久抬手就是一掌,拍在蒋正延腰上。

笑什么呢,总不能说第一次见面就笑人家女生社交手段很僵硬吧?

但是真的很反差,很好笑啊。

蒋正延没接张作久的话,又低声笑了起来,在接下来的一分钟里,他好像被戳中了笑穴,倚靠在张作久身上,乐个没完。

笑意会传染,张作久也弯起嘴角,和关山月解释:“他其实就是颧大肌对幽默刺激的敏感度较高。”

“?”

“简称,笑点低。”

“那还挺少见的。”关山月听着,嘴角也轻轻牵起一点弧度,是极淡的笑,却像落了片细雪在上面,清清爽爽的。

“你呢?”她看向一旁肩膀也微微耸动的同学,询问。

“啊?”向来习惯缩在角落当背景板的徐慕尧一怔。

“名字。”

“徐慕尧。”徐慕尧小声回答,怕对方没听见,准备声音再大些重复一遍时,李远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迟到了还乐成这样?”班主任的询问声不高,却恰好把徐慕尧没出口的话淹了过去。李远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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