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水落石出

对于今晚能否写下答案,众人心中漂浮凝重的疑云,嫌疑人死了,另一个嫌疑人又冒出来了。

焦棠给这个新嫌疑人尽目前线索,做了侧写——一个能让李雁放下戒备,共享痛苦的女人,具有支配型人格的罪犯,拥有强烈的控制欲,在同伴里富有威望,强调条理与纪律,自信甚至自我膨胀。

对于这个新嫌疑人,几人心里已有备选的答案。但光有答案不行,必须找到“确凿的证据”,才能“定祂的罪”,将祂与李雁的名字一起写上答题纸。

对于玩家而言,“确凿的证据”不是指纹,不是DNA,也不是犯罪过程的监控画面,而是能辅助他们完成推理的东西,或者事件。或许是凶手的一句无心之言,或许是证词的串联,或许是其他旁枝末节。在这个案件里,就是之前给他们提供线索的员工资料。

李雁杀白昭迎,其中缘由在于失踪的沈思章。从现场看,白昭迎的尸体呈现出凶手忄生(xing)扭曲的心态,是一种与忄生(xing)相关的情感宣泄,表达的是李雁对白昭迎勾引沈思章的怨恨。

另一名凶手目的与李雁应该是一致的。这说明新的凶手与白昭迎之间还有第三者,而且很大概率是个男人。这个男人极大概率也在第二钢铁厂。

“找到了。”林西从资料堆里,窜起来,兴奋地叫。

戚安立马挨过去看。齐铎与焦棠立在另一边,放下资料,听林西介绍。

“倪海生,31岁,二钢的调度员,大专毕业,企业管理和会计双文凭,在二钢干了5年……”他突然停下,然后提高声音念下去:“直到97年6月8日早上出厂采购日用材料后,再没回来,现在是失踪人口。”

“又是失踪?”戚安呐呐道:“在楼里失踪的吧。五条鬼中其中一条。”

林西沉沉说出一个不寻常的事实,“倪海生和曾原在1997年3月份登记结婚。”

“林哥,你被白昭迎耍得团团转。”焦棠在一堆乱糟糟的线索中,精准地找到线头,没有感情地说:“和你分手之后,她根本不只交过一个男朋友。”

林西尴尬地别开头,话里有话:“劈腿是不对,但罪不至死吧,还死得那么惨。”

戚安不悦地瞪他:“还不是你害的,你辜负了她,将她对爱情美好的幻想粉碎,让她萌生扭曲的爱情观。”

“世间男女分手并不少,难道每一次分手都要被扣上道德骂名?我和她分手,我也难受了一阵子……”林西激动地叫道。

“对,你是一边难受,一边欣赏新的女人。你真虚伪。”戚安嗤笑,有些男人就是可以一边渣一边扮无辜。

“我们是和平分手!”林西又说:“如果她对我用情很深,为什么不回来告诉我?连一次都没有,哪怕是希望复合,希望再尝试的要求,她都没有说过。”

焦棠面无表情直视他:“你不会没听过一首老歌,歌词是,你要我说多难堪,我根本不想分开,为什么还要我用微笑来带过……”

林西脸憋得通红,他根本不懂,即便白昭迎在他面前是摆不上台面的乡下姑娘,可在厂里依旧是风光耀眼的厂花,身后不乏陆庆这样为她死心塌地的男人,她也有她的尊严和骄傲,如果林西要分手,她绝不会跪着求他留下。

别人的感情再混乱那也是情史,关乎安危的还是案件。齐铎将话题重新引回正轨,举起曾原的资料,说:“曾原今年一月份之前都住在楼里,一月份后宿舍启动搬迁,她就搬进镇中心新建的大楼。”

戚安脑子越转越快,算了算,说:“我懂你意思。一月份之前,曾原和她老公倪海生还住在楼里,有机会和白昭迎接触,而且也很可能死在楼里?”

齐铎皱眉推理:“假如曾原杀了倪海生,又教唆李雁杀死沈思章。两人再联手杀死白昭迎。这算不算清算出轨的人渣?”

焦棠瞟他,附和道:“丈夫失踪了,老婆仍然住在楼里,而且害怕化成鬼的丈夫上门寻仇,这个推理符合逻辑。”

戚安惆怅地问道:“现在可以写下李雁和曾原的名字了吧?”

越快写下答案,就能越快离开,她一想到红色雨衣的小鬼就脑袋发涨,恨不得下一秒就离开这里。

戚安努力控制容易泛滥的恐慌,试着学其他玩家一样分析:“你们看啊。从质检组的工作氛围来看,曾原作为组长的工作态度,包括她靠努力爬上组长位置的毅力和聪明而言,她确实符合一个支配型人格罪犯的画像。”

“然后是作案动机。动机很明显,就是报复白昭迎,惩罚她勾引倪海生的不端行为。作案时间也就是5月4日下午4点20至4点26分,依据豆花阿红的证词,她大概在楼里待了3分钟左右,但是实际作案时间应该更短吧。”她说完,犹犹豫豫看向其他人,却从其他人眼中看到了鼓励的眼神,她信心大振。

戚安继续说:“曾原所谓的“不在场证明”是廖老头提供的,廖老头说她并没有进去白昭迎的房间,而是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就离开。当时,我们认定凶手只有一人,所以认为曾原没有作案的可能性。但现在多了一个李雁,如果她们配合,就完全有充足的犯罪空间。”

不过分析到这一步,戚安暂时推不下去,后面的两个人怎么配合杀人过于虚无,她还没捋清楚是怎样发生的。

焦棠笑了笑,替她圆回来:“曾原行动的最重要作用就是制造廖老头这个目击者。她第一次进宿舍时,就和廖老头打招呼,引起他的注意,让他记得自己将白昭迎扶回来。后来,在四楼楼道中,她再次呼喊廖老头,让廖老头替她证明自己只是站在门口没有进去411房间。由于时间太短,所以给人留下她没有时间犯罪的假象。”

“曾原如此有规划性的人不可能一直等待哪一天白昭迎生病,才行动。相反,她更可能积极管理白昭迎的身体,用质检组不可避免的化学剂,让白昭迎在当天出现比较严重的生理问题,比如之前提及的恶心、晕眩等。所以曾原刚将人推进门,还在叮嘱多休息的话,后面蹲伏靠近的身影。然后窥准白昭迎转身的时机,让李雁猛冲入屋,以体力击晕和缢死或者缢晕白昭迎。”焦棠揣测着曾原的行动,继续说下去。

“白昭迎被杀后,曾原即刻离开411,回到宿舍门口,佯装热情地买豆花,进一步让第三者记住她行动的时间……”说到此,焦棠却突然在脑子里给自己亮起“红灯”,思路急速刹车。

她转向其他三人,难得变色,皱眉道:“不对。曾原对白昭迎的恨,只比李雁多,不比李雁少。她很自信,工作优秀,姿色中上,而且与白昭迎曾是好姐妹,更重要的是她注重荣誉和规则。白昭迎勾引倪海生一事,不仅击碎了她的自尊,也破坏了她的规则。她难道只甘心当一个旁观者?”

戚安心有戚戚,说:“手撕小三的事,她一定想亲力亲为,不可能冷眼看着白昭迎被另外一个女人勒死。她也动手了?她有这个时间吗?”

齐铎接话:“她可以夺起菜刀,在紧迫的时间内,蹲下用尽全力砍向白昭迎柔软的腹部,鲜血伴随她积压的怨恨倾泻而出。”他恍然醒起一事,说道:“所以地上才会有一件沾血的工服。”

“那件工服是曾原的。不是白昭迎的。”戚安恍然大悟。

林西:“曾原的身形与白昭迎相似,当她站在门口砍向白昭迎时,血溅在门上,还有她的工服上。她不可能血淋淋的离开,于是命李雁拿来屋里白昭迎干净的工服换上,匆匆离开。”

众人从曾原角度想象过程,仿佛能感受到那股急迫、剧烈的心跳声。她快速俯身下去脱下血衣,奋力擦掉手上和脸上明显的鲜血,然后换上工服,无事人般起身。远处的廖老头可能会走神,也有可能只将这个过程当作弯腰去捡东西,并没有多加留意。之后转过无人见到的角落,她再迅速收拾残余血迹,做到不露声色地与迎面上来的工友打招呼。

戚安惊呼:“所以门上为什么没有血迹,不是因为李雁要擦拭掉血手印,使尸体更晚被发现,而是因为曾原让她把溅出来的血清理掉,让人猜不到白昭迎在门口被杀。”

无论如何,结论并没有改。林西点手表提示:“快下午1点了,写答案吗?”

他望向焦棠:“焦棠,把信封拿出来。”

焦棠从书包里摸出信封,其他人一看,额头不经意地提起,这么皱巴巴的信封,她就不怕系统因为卷面问题不收答题卷吗?

短短四天,焦棠揣摩其他人情绪的能力提升不少,这么一看就知道他们在嘀咕抱怨她没保管好信封了,于是她补充一句:“里面没坏就行。”

其他三人:“……”

林西打开信封,信纸没有损伤,于是郑重地将信纸压在小桌上,正正经经地坐到小板凳上,提起一根钢笔,抬头巡视其他人,问:“李雁和曾原?”

这是集体推理的结果,大家都提不出异议,但距离交卷还有半天时间,就这么写上去,又心虚不安。

既然还有半天时间,不如……

林西自觉收起信封,塞进自己口袋中,这个老玩家顺其自然地将保命的东西“占为己有”。戚安本来想出声,但见焦棠没反应,故闭嘴不去做得罪人的事。

再去见一面曾原吧!再最后确认一遍!

大家怀着这种想法,过去钢铁厂,可到那儿才从周楚嘴里知道,曾原今早已收拾东西回老家奔丧了。

曾原在确定李雁被灭口后,带着沉重的秘密永远地离开了这座小镇。这就是当年5.4案件成为悬案的原因。

几人怀着微妙的心情赶回宿舍,一方面既为白昭迎一案凶手逃之夭夭而感到不公,另一方面又为答案的水落石出而松口气。

倚在七楼的栏杆,焦棠慢吞吞吸檀香,解去四天的困乏。她以前会依赖刺激食物来缓解过于激烈的情绪,现在则纯粹只图打发时间,顺带解乏。

她就这样深呼吸,视线无意识地放空、放远。忽然一阵电流从脚板底直窜天灵盖。

不对!

她掐灭香烟,返身冲进房内,瞪向林西即将下笔的手,喊:“停!”

林西被她吓一跳,顿住手,惶惑抬头。

“发现什么?”齐铎立刻收回懒散的表情,站到她身边。

“4点10分。”焦棠指向手表。

“这有什么关系吗?你嫌时间太早,还要再磨蹭?再磨蹭鬼就要来了。”戚安劝阻她。

焦棠直接说:“豆花阿红也没来。”

“没来就没来,你还想走之前吃碗豆花不成?”戚安逗趣她。

齐铎却听出来什么,走出外面,看一眼,空荡荡的街道没了以往殷勤活泼的身影。他急速进来,断定:“她不会再来了。”

林西看向他,试图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焦棠提醒大家:“白昭迎的屋子里只有一件曾原换下来的工服。另外一件呢?”

每个工人都有两件工服可替换,别的住客房前晾晒着工服,唯独白昭迎的第二件工服不见了。

因为有人穿走了!林西明白过来,而这个人穿走工服是为了掩人耳目,躲在下工的人潮中,混出宿舍。

那么,谁会在那个时候需要工服来掩盖身份呢?大家发散思维——

曾原已经拿走了白昭迎一件工服,李雁因为长期休假养病,在楼内走动无需穿工服,那么需要工服的就只有是非厂里的外人。这个人有极短的作案时间,来去自如,除了待在楼里的李雁,门外的阿红也是一个答案。

曾原明明已经与廖老头多番打招呼,摆脱自己的嫌疑,为什么还要特意买豆花去拉拢廖老头呢?她应该迅速地离开犯罪现场才对。

其中一个可能就是,她利用豆花献殷勤,吸取廖老头的注意力,让阿红混进宿舍内。当时正值下工潮,阿红穿着工服混进去又混出来,没有人会去注意到这样一个卑微的女人,她日复一日地待在原地,仿佛从未离开。

而今天之后,她不需要再待在那里了。但是曾原这种严格按照计划行事的人,在杀死所有知情人之前,真的会安心离开这座小镇吗?这种后续剧情已无法被证实,无论玩家怎么可怜当事人,都是“望洋兴叹”。

“这么说,阿红也被白昭迎抢走了男友或者丈夫?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戚安已经对白昭迎扭曲的人生深感迷惑,一个女人为了尊严,忍痛接受精英男友的分手,为了在旧情人那里刷存在感,为了挽尊,一次又一次勾引其他男性,摧残自身。而这堆烂男人中间还不乏对她暴力相加的。最后,她死于另外一群女人的集体报复,然而她的老情人到她死,都不明白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挽回他而已……

那么阿红的爱人又是谁呢?答案只有可能在那堆员工资料里。

找吧!四人认命地重新扎入资料堆里。最后,齐铎和戚安分别找到两个人,一个叫郭东涛,一个叫阮至深。郭东涛之前短暂处过一个对象叫李艳红。而阮至深的伴侣叫葛红春。

戚安立刻将郭东涛排除在外,她抿了抿唇说:“这个郭东涛我们之前接触过,以为是嫌疑人,结果他是一个深柜。他在国外留学,自诩思想开放,是个不婚主义者,但问到女人之事,都很不耐烦,对白昭迎更谈不上有印象。”

焦棠与齐铎一听,将视线锁定在阮至深身上。而锁定他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他在去年十一月份失踪了。

焦棠瞥一眼相片,断定,他就是那条从墙里钻出来,捏造幻境的讨厌死鬼。

四个女人与三个男人的爱恨情仇,真是好大一出历史情感悲剧!

以焦棠直线的情感理解模式,她给不出复杂的评语。唯有戚安那句叹息颇为中肯——戏都不敢这么演呀!

林西是当事人之一,纵然悔不当初,一切也都是往事,目前来说保命要紧。他第三次提笔,这一次他的手腕颤抖,迟迟不敢落笔,再一次抬头,向几人确认:“我真写啦。曾原、李雁还有葛红春。”

“写吧。”焦棠轻描淡写,对这个答案有一定信心。

“写吧,这么点时间也推不出更合理的答案了。”戚安用急促的语调掩盖内心的紧张。

齐铎吹一声口哨,表示没意见。

4点30了,虽然离天黑还有一小段时间,但以防万一还是写吧。林西咬咬牙,一笔一划,将“曾原”、“李雁”、“葛红春”七个字写下。

四人屏住呼吸,盯着金纸上渐渐浮现的黑色字,等待颜色的转变。

四人不自觉引颈向上,仿佛等待命运的审判,倘若出错,那命运之手就会残酷地扼住脖子,将他们集体掐死。

渐渐,黑色隐去,变成灰色的水印。

答对了!

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四人重重松下肩膀,喘出一口浊气。

戚安留下眼泪,抱住焦棠,哭着叫:“对了,对了。”

焦棠手犹豫地拍上她后背,实则在劝阻她别太靠近。

就这么拍了十秒。十秒后,四人定住。戚安从焦棠肩膀上直起身子,茫然四顾,这是什么情况?

没离开现场?

明明答案对了,为什么没得离开?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慌乱地动起来。

林西:“系统传送出现错误?”他将信纸翻来覆去地看,上面灰色的字迹依旧深刻清晰。

“不会。系统不会出现这种错误。”齐铎很肯定。

戚安压住混乱思绪,说:“你一个新人不太懂规则,只要答案正确,下一秒玩家就会被传送回起点,往前迈一步就能出现场了。”

齐铎摇了摇头,又是否认又是无奈,在房内巡查一周后,又走出房外。焦棠随他出去,屋内的空气太闷了,她对于幽闭的空间从无好感。

林西与屋内朝戚安争辩,“你是老玩家,难道没有类似经验或者听过类似传闻?”

戚安反唇相讥:“你不是经验更老吗?你都没有,我怎么会有。”

齐铎揉揉眉头,望向天上灰蒙蒙的光,问焦棠:“没办法修复棺钉?”

焦棠摇摇头:“没那么容易,需要同材质的杆子才行。”

那这条路算是堵死了!齐铎凝重看着她:“如果你留在这里,可以应付吗?”

焦棠皱眉,什么叫她留在这里,难道齐铎不留下吗?但是她很诚恳地点头:“或许行吧。”

“你别或许啊。”

“谁知道呢?”焦棠摊手,靠向栏杆,闭上眼享受凉风从发中穿过,仿佛这样能将燥意都赶出身体。

齐铎拉下嘴角,竟然对一个新认识的玩家产生了队友间同进退的情感?焦棠除了潜力大,还有什么值得他破例留下的吗?

破例?齐铎蓦然如梦初醒,朝门内喊道:“以往的答案是不是只有凶手名字?”

林西与戚安停下争吵,看向他。这话什么意思?只有凶手?除了凶手还有什么?

齐铎靠在门框上,朝里面人更清楚地表达疑问:“老玩家们,以前是不是只要写上凶手名字就可以通关?”

“对啊。”林西不明所以。

“既然如此。什么情况下,系统会判定答案正确,但没有给出满分呢?”齐铎又问。

林西愣愣看他。

齐铎知道靠他退化的智商,肯定想不到答案,遂揭开谜底。“那就是只回答对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没答上。”

“不可能吧。曾原、李雁、葛红春,三个有可能作案的凶手,我们都写上了。还有谁没答上?”林西想不通。

齐铎发出爽朗笑声,十分笃定。“如果还有一位遗落的帮凶呢?”

戚安:“什么帮凶?”

“一个和曾原、李雁、葛红春有相同遭遇的女人。”

林西难以置信:“还有与白昭迎有染的男人?”

焦棠冷冰冰宣判林西道德上的死刑,说:“只要白昭迎还去医院找你,就一定会有下一个男人。”

林西彻底懵逼了,怎么又关他事?

齐铎:“你还记得白昭迎衣柜后面那三句话吗?”

从他便秘般的苦脸可见,他已忘得一干二净。

齐铎再次调动他的记忆,念道:“‘他说爱我,他一定会杀了我,对不起。1997.6.10’、‘他爱我,他会杀了我,对不起。1997.11.25’、‘爱我,别杀我,对不起。1998.2.17’。”

林西:“这有什么关系吗?”

焦棠替他划重点。“注意日期。1997年6月10日,这个日子前后发生什么事呢?5月18日,陆庆和白昭迎解除婚约,几日后,白昭迎被陆庆打。5月23日她去找你,倾诉有一个爱家暴的男友。6月8日,曾原的丈夫倪海生就失踪了。第二句,1997年11月25日,对应阮至深,他在11月23日失踪。第三句,1998年2月17日,对应沈思章,他在2月15日失踪了。”

焦棠目中并无杂质,但林西被她盯得毛骨悚然。“每个男人失踪之后,白昭迎都会惊恐地写下相似的内容。这是不是太凑巧了?”

林西呆滞住,他不敢说出一个颠覆他过往记忆的理由。

焦棠逼近他,问:“那些被杀后藏尸的男人真的是因为出轨,被他们的爱人杀的吗?”

戚安抱住身体,舌头都打结了。“不,是白昭迎杀了他们。”

焦棠继续追问:“她身上的伤真的是男人打出来的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是!如果说沈思章是双重性格的家暴男,不可能倪海生和阮至深也都是吧?但是从白昭迎到医院就诊的记录上面看,她每一次都是带着伤过去的。

白昭迎为了接近林西 ,取得他的同情,已经无所不用其极。她只是拼命用肮脏的灵魂和手段去维持住,自己在林西面前圣洁又脆弱的形象,还有自己可怜的尊严。

林西绝望地闭上眼睛,他喃喃自语:“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了我,她为什么要杀人?她没必要杀人。”

“因为她不甘心。”焦棠退后一步,很直接地说出猜想:“你会喜欢上你的护士,对吗?”

林西脸滚烫发红,感觉今天自己连内里都要被他们扒光。他嗫嚅:“你怎么……”

焦棠:“黄芙蕖今年3月份入职。”

这和黄芙蕖什么关系?林西不解。

焦棠加快语速:“这是她寻找下一个目标的原因。护士流动性大,只要她去‘看病’时,发现不同的前台护士又在与你打情骂俏,她的恨意就会加深,她会将情人当作你的替身,一次次将‘你’杀死。”

齐铎接下去:“杀了一个你,就会寻找下一个目标。倪海生、阮至深、沈思章,全是公认的‘才子’,在厂里拥有较高的文凭和修养。他们都是代替你去死掉的可怜虫。”

“求你别说了。”三观崩塌的林西颓丧地歪在墙角,无力地埋下头,他从来没怎么用心,又怎么会理解白昭迎为了他,为了尊严,连心都可以不要。

戚安恨恨剁脚,叫骂道:“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他们,害死刘志远。要不是刘志远那天穿了你的衣服,他也不会被白昭迎盯上。”

“行了,这个时候追究这种历史遗留问题,没有意义。”齐铎摁住要冲上去踢人的戚安。

“如果没猜错,白昭迎接近他们的借口,应该是补习英语之类相关的话题,只有这种学习的话题才能吸引住几位热爱知识的男人。从3月份开始,白昭迎主动提出给另一个家庭补习……”

齐铎话话没说完,林西立马跳起来,喊:“是刘荷。”

刘荷,第一个发现白昭迎尸体的人,发誓说没有见到任何人离开411的人,撒谎了。因为李雁住在203,葛红春在门外摆摊,她们二人要从4楼返回楼下,极大可能会与住在3楼的刘荷碰面。

当然极大可能也代表她确实错过了二人。可是,白昭迎替她儿子补习是板上钉钉的事,依据其他情况推理,她的丈夫也很可能被白昭迎迷住了。

曾原可能用“与白昭迎接触的男人都会无故失踪”这一点,作为刘荷思想上最后一根稻草,迫使她成为犯罪中最关键的一环,一个无作为的目击证人。

当女人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她们可以成为最牢固的盟友。

齐铎抓起笔与金纸,在其他人赞许的目光中,写下“刘荷”二字。

纸上缓缓显示黑色字迹。这段混乱的旅程,终于慢慢要落下帷幕。

风就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地、狂烈地灌入房中。明明还微亮的天空刹那遁入无际黑暗。这变故来得太快,四人来不及骂“卧槽”,已抓起可以保命的道具或法器,冲出房间。

屋外狂风呼啸,整栋宿舍楼仿佛一条在大海风暴中颠簸的孤舟,即将被滚滚而至的鬼气吞没。

“白昭迎预感到你要离开了,她要拦住你。”焦棠飞速跨下台阶,朝林西喊,她一辈子都没这么声嘶力竭喊过。

刚说完,楼梯突然扭动翻转,要将“身上”的人甩下去,戚安啊一声,扶住栏杆稳住,吓得五级连跳下去。

焦棠已跑至下一个楼梯间,猛然颤动的地板将她掀翻,她左右摇晃,想攀住一个定点。就在这时,前面的齐铎返身将她接住,手拍向墙壁,震动顿然变小了。

啊!

是林西的惨叫声。

两人奔到4楼时,看见林西已被白昭迎困住。焦棠二话不说,摸出铜钱剑奋力刺向她,这一刺加持了缚灵咒,白昭迎当即半边身体散发黑气。

而白昭迎趁焦棠收剑这个空隙,死死抱住林西,另一半身子已挤进他体内。这架势仿佛宣告,今日她哪怕魂飞魄散,也要与林西/莫国志永远融合在一起。

焦棠无计可施,怕再用灵符会连林西的魂魄也驱散。

戚安拉起她,喊:“走吧,是他自己作的孽,不怪我们。”

焦棠再看林西,已两眼翻白,印堂散发黑气。齐铎挪动一步,挡住她视线,催她快走。

“救我!”身后爆发出林西底气十足的求救声。三人惊讶回头,一条女鬼正与白昭迎厮打,似乎有意拦住白昭迎。

林西捡回半条命,边跑边朝那女鬼道谢:“你两次三番救我,谢谢你,以后我会每天给你上香。”

他认得,这是假扮前妻唐意如,让他神智归位的女鬼。

焦棠也认得,这是楼里其中一条老鬼,死了有些年头了,因为镇棺钉缘故,一直徘徊在楼内,无法去“投胎”。如今镇棺钉撤掉,它终于自由了。

四人奔到一楼,地面升起令人窒息的瘴气,地面轰隆隆如万马疾驰,朝他们而来。

戚安尖叫跳起来,她苍白地瞪向因泥土翻动露出来的几具尸骨,再一次对白昭迎产生强烈的同情与恐惧。

她要抬头,林西却将她头压得死死的。她大叫:“林西,你放开。”

林西果然放开,下一秒如期而至的尖叫贯穿耳膜。

戚安两脚发虚,想晕过去算了。那些趴在围墙上,探出脑袋的怪物已经顺着墙根爬下来,密密麻麻,前仆后继。

今天大概要葬身在此了。戚安怕到极致,生出莫大哀愁。

“愣着干什么?”林西一巴掌拍醒她,拉着她就往前狂跑。

她才回过神,见到前方两个身影往宿舍门口冲。现在出去岂不是死得更快?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夸奖,这临危不乱的聪明脑袋了。

可她不敢停,后面的鬼伸长手臂,已落在她的脚跟后面,还有十几只已打算“超车”截住她。

焦棠已没时间朝后扔法器或符篆,此时她死死盯住那个明亮的门卫室,还有桌上半隐半现的廖老头明亮的“地中海”。

这个一直被她忽略的角落,无论在哪个时空,总是点着一盏灯,伏着一个老头——这就是两个空间的交集处。

几乎在林西关上门卫室铝合金玻璃门的同时,无数的鬼像飞蛾般扑向玻璃上。

焦棠用上所有驱鬼的符篆,在门卫室布下脆弱的结界,鬼撞击在上面,不甘地嘶吼,死命要挤进来。

鬼太多了,结界坚持不了多久。她看向金纸,刘荷二字已逐渐变为灰色。

快点!再快点!

当第一条鬼塞进来脑袋时,焦棠提起剑割断它的脖颈,它掉落的脑袋嚎叫着扑向戚安。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鬼,不顾侵蚀烧毁的躯体,涌进来……

时光度秒如年,“刘荷”二字终于死死地印在纸上。

万千鬼魅挤破门窗,里面却已无玩家的身影,它们愤怒地狂啸,想穿梭进另一个空间去猎食。

整个世界骤然往下陷,地下巨大的漩涡将它们吸食,压缩、消化、最后化作无形的元气。其中那道碎花裙身影凄然大笑,笑声转为哭声,逐渐沉沦在虚无中。

她的魂体破碎前,默念着一个时间,固执地想追寻时光回到九六年。

1996年11月3日,白昭迎神采奕奕站在讲台边,看向话筒旁谈吐风趣的年轻归国医生,不经意泄露一抹贪慕的怯羞。

讲台下,第一排右边,曾原递给倪海生铅笔,朝他甜甜的笑。中间一排,李雁偷偷拿出怀里的馒头,递给认真做笔记的沈思章。靠近后门的角落,葛红春局促地拉身上的衣服,阮至深从桌下牵住她不安的手指。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跑进来,温暖地投入每个人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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