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让你们思想别松懈,拧紧螺丝鼓足劲地干了吧,非不听。”
“周南恪,你嘴巴能不能闭会,让我脑袋休息一下!”肖长渊郁闷地训周南恪,一大早周南恪就一直叨逼离现场关闭只剩3天了!如今连个嫌疑人的影子都定不了,让他七上八下,神经衰弱。
周南恪:“你只要说出个嫌疑人的名字,我就消停!”
肖长渊费力将最后一具尸体从冷藏柜里搬出来,跨步移到停尸台前放下,拉开尸袋。
他微微俯下头看,紫绀的脸庞冒着霜气,纵然闭着眼睛,也看得出刘信雪的眼睛很大,大到一瞪能瞪出人魂儿的女人。
“刘家四口都在这儿了。齐铎你到底还想看什么?”肖长渊撇头,问站在刘信民尸体旁的齐铎,他正在认真翻阅法医的尸检卷宗。
尸检记录简单又潦草,死亡时间、致命伤都没有让人感到意外,齐铎不免有些焦躁,难道凶手就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吗?
突然他食指顿住,停在了最后一页上面。
“怎么了?”肖长渊察觉到他的神色微变,于是也走过去看那一页。他一下子便捕捉到那几个奇怪的字眼——
机械性窒息死亡。
肖长渊回忆起当时满室的血光和尸体,并不记得哪具尸体的脖颈处有明显的勒痕,所以他们当时的论断是两名凶手入室后控制了四人,并捆绑塞布条后,在极短时间内屠杀受害者。因为在当时那种随时会暴露的时间和环境内,凶手不可能过长地逗留在现场。
这么想时,肖长渊已走到刘信雪面前,弯折腰下去看她脖子处的褶皱,确实,没有半点淤紫的痕迹。齐铎就站在他身后,直接伸手来回摸索刘信雪的脖子。
继而,齐铎又去摸其他三具尸体的脖子。
周南恪纳闷了:“你俩葫芦里卖什么药?有新发现就赶紧说出来。”
燕子身高正好够到停尸台上方一些,她瞧得更真切些,便对周南恪说:“他在摸他们的脊椎和喉骨有没有被人拧断。”
“他们是被人勒死的?”周南恪震惊地问。
齐铎收回手,摇摇头:“刘田根、周蓝月和刘信民都不是。”
周南恪:“刘信雪是?”
“也不是。”
周南恪气笑:“嗨,到头来,你是鸡毛做毽子——闹着玩呢。”
自从焦棠消失后,齐铎难得再次被逗乐,苦笑道:“听我说完。尸检报告里写了,她的眼结膜有明显点状出血,鼻腔里也有少量纤维物,既然不是被人勒死,就说明是被什么东西捂住口鼻导致窒息而死的。”
周南恪恍然:“哦,那刘信雪就是被捂死的……不对呀,我记得进屋时候,她就躺在地上,身上跟糖葫芦串似的,全是红窟窿。”
齐铎:“或许凶手并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死了,依然用利器砍杀她。”
周南恪点点头,一副洞悉真相的神态:“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凶手先把其他三个人杀了,后来看到刘信雪,兽性大发,但这个刘信雪不配合,争执过程中凶手把她捂死了,顺带泄愤地砍了十几刀。”
燕子:“我记得有部电影也这么拍的。”
肖长渊看燕子:“你小小年纪看这些呢。”
燕子撇嘴:“我就不能陶冶一下成年人的情操吗?”
“这种解释有漏洞。凶手有能力制服屋内四人,却无法掠夺刘信雪的身体?”齐铎打断他们的题外话,继续分析案情:“这不符合当时的情境。而且假如凶手在将她捆绑后,突然又想对她下手,就必须先切断她脚上的绳索,方便自己泄欲,此时会出现两种情形。一,刘信雪不配合,她必定做出反抗,凶手就会大力按压她的双腿,在她腿上留下暴力的痕迹。可是现在……”
他彻底拉开尸袋,将刘信雪下肢暴露出来,青白的皮肤上除了脚腕两圈淤紫,没有其他挤压造成的痕迹。他又抬起刘信雪的脚后跟,那里仍有浅浅的拖拽痕迹,但绝不是生前奋力抵抗留下的程度。
“现在没有这种证据。这就产生了第二种假设。假设刘信雪她因为恐惧,暂时失去反抗的能力,或者她为了活命迎合凶手,那结果就该是,凶手得逞,她失去了贞操。但是当时现场的情况是,刘信雪处于生理期,内外衣着都是齐整的。”这句话齐铎说的很委婉,但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肖长渊顺着他的话判断:“所以凶手没有忄生侵她。你的推理不成立。”他看向一脸茫然的周南恪。
周南恪收起微微下拉的下巴,两道平眉戏剧性地高高挑起,啧啧道:“听不明白,但说了这么一大串,你们赢了。可为啥凶手非得弄死刘信雪,再砍她十几刀?跟她血海深仇?还是像电视里演的变态,杀人前先折磨个半死,最后还鞭尸?”
“这是其中一种可能性。”
“我靠,真被我猜中了。”周南恪兴奋击掌。
“只是其中一种。”齐铎语调平平,“还有许多种其他的可能。譬如刘信雪被捂死是意外,凶手不得不对她采取相同的砍杀方式,来迷惑办案人员。又或许凶手先杀了她,刘家三口恰好回家,凶手干脆将其他三人也杀了,用屠杀的方式来掩盖刘信雪死的真相。”
肖长渊补充:“又或者刘信雪已经死了,凶手进门后误以为她在睡觉,连她也杀了。”
周南恪抱住头:“求你们别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会有一百种可能,那这案子就更难办了。你们就说,哪种可能性最大?!”
肖长渊搓搓鼻尖:“这真不好说。对吧,齐铎?”
齐铎点头,微压的眼尾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又往回翻了几页,回到周蓝月的档案,目光在过往病史“产后抑郁”和子宫切除的字眼上流连。他尚且理不清其中的关系,但总觉得这些线索串成了一个十分隐秘的故事。
周南恪哀嚎一声:“这场铁定过不去了。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第四天……”
没人理睬他的丧号,齐铎和肖长渊合力将尸体又塞回冷藏柜中。
而后齐铎率先迈开步子:“再去看看现场,一定有我们忽略了的细节。”
周南恪追上去:“还看现场?这是打回原点,重新调查?”
肖长渊抽他胳膊,大有抽死他算了的力度,叫道:“真怀疑你脑子是摆设。案件一团乱时,回到原点寻找线头,往往有更多收获,学着点!”
三人风风火火离去,燕子留在最后,她回首看一眼冷藏柜,打了个冷颤,也不知是因为看见成.人女性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面前而反感,还是因为刘家四口生前遭遇的屠戮而恐惧。她脚底一闪,也迅速走出停尸房。
此刻的停尸房就像突然关上临街窗户的密闭屋子,只隐隐然听见逝去的热闹声音,待声音完全消失,里边便静得发闷。在这股膨胀的安静中,细微的响动仿佛砸在牛皮鼓上,一下下,一下下,越来越往下沉。
开始是整个冷藏柜在震颤,后来便渐渐集中在某个点上,那个点一下下,一下下,越来越响,越来越往外松动,有什么东西正在朝外使力。
咔哒!柜子终于拉开一道口子,一道黑烟飞逃出来,落到停尸台上,慢慢揉作一团毛茸茸的小猫,它呕出一小块尸肉,利爪咯吱咯吱地痛苦抓挠,翻来滚去了一阵后才喘着粗气,甩动脑袋,喵呜着昂起脖子。
橘猫碧潭般的竖瞳遇上停尸柜上一对直勾勾的眼珠子,这是一双生前顾盼留情的大眼睛,此时却只有阴森的寒气。它们似乎还在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如那生锈的链条,僵滞地停顿后,又发涩地转向门口。
橘猫瞳孔紧缩,返身跳下铁台子,又一溜烟地消失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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