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此地没感觉到有妖的气息呀。”文木和姜尔雍赶紧起身飞了过去。
在一棵高大的香榧树下躺着两具尸体,七窍流血,血色浓黑腥臭,但还未全部凝结,可见死亡的时间并不长。
“咦,从装束上看,好像是鄂州幕阜山毛氏子弟呢。”文木捂着鼻子凑近看了看。毛氏子弟的氏族标识在发簪,用的是黄杨木,簪首雕的是龙,不过龙角是很独特的禾苗形状。
“毛氏对氏族标识看得很重,有人擅用必定诛之,所以那些散修之士不太可能会冒险去效仿,死的是毛氏子弟应该没错。”姜尔雍判定道。
“毛氏子弟专横跋扈,凭着略通一点借道术和剑术就鼻孔朝天,欺侮起一些小门小户来猖狂得很,就让他们曝尸荒野吧,坑都懒得给他们挖。”文木站直身,掸了掸下摆上的灰。
“师父,他们是中毒而亡吧。”晏昊附身仔细看了起来。
“嗯,应该是中了当地沅蛮人的毒。”姜尔雍点点头道。
“沅蛮人?”文木侧头看了看姜尔雍。
“是上古蚩尤后裔,有一支南迁后世居在洞庭湖一带,称之为楚蛮或是荆蛮,五代十国时期一些荆蛮人为了躲避战乱,沿着沅水西迁,散居在沅水两畔,被当地人称之为沅蛮。沅蛮人擅于从草药和蜈蚣蝎子癞蛤蟆中提取毒汁,涂抹于弓箭和兵刃之上,从这两人的死状来看,就是被抹了毒汁的朴刀所杀。”姜尔雍解释道。
“幕阜山虽说离此地并不太远,但毛氏子弟跟沅蛮人会有什么冲突啊。”文木不解地道。
“再看看吧,应该不只有这两人。”姜尔雍脸上却是没有一丝异色。
“啊?”不但文木,连两个小的都很是意外姜尔雍的反应。
“这两个死人并不是在此受的伤,应该是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选反了方向,在此地毒发身亡。”
“师父,那他们是在哪受的伤?”晏昊问。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索口寨。”姜尔雍想了想说道。
“熙哥哥,毛氏子弟去索口寨干嘛,降妖么?”文木隐约感觉姜尔雍此行并不是单纯地为了去采药。
“找药。”姜尔雍毫不迟疑地道。
“跟咱们一样?可毛氏又不是岐黄一脉,他们找什么药啊。”晏昊心下有些忧虑,听闻荆蛮人性格犷野,凶狠残暴,又擅于用毒,沅蛮既是荆蛮的分支,想来也是一样的难以打交道,会不会像对付毛氏子弟一样对付我们啊。
“沅蛮人擅长下毒,但他们更热衷的是下蛊,有一种蛊叫‘夜奴乐’,是提取蜈蚣体内毒素培育的,若是中了‘夜奴乐’之蛊,晚上精神亢奋不能入眠,白天则蔫搭搭,如果见了阳光,则浑身奇痒无比,挠得遍体流血亦不能止痒。能解此蛊的,只有一种名唤鸡冠蕨的草药,鸡冠蕨只生长于索口寨,而且都是长在背阴的悬崖峭壁上,无路可攀,若要采之,除非有你们文爷这般飞天遁地的修为,不过索口寨众多山峰中倒也有一处常人能攀爬上去的山峰长着鸡冠蕨,只是要进入山峰必须得穿过一个沅蛮人的寨子蝴蝶寨。”
“这么说来,应该是毛氏子弟想去采鸡冠蕨,结果被沅蛮寨子的人给拦住了,继而发生了冲突打斗。”文木分析道。
“应该就是如此。”姜尔雍点点头。
“哦,明白了,肯定是毛氏子弟中有人中了夜奴乐,”文木再次打量了几眼地上的尸体,“能让毛氏子弟不惜以命来搏,看来中蛊的人在毛氏的地位不低啊,不会就是毛氏门主毛道之吧。”
“二十多年前,高祖曾带着我游历至此,高祖出手救了蝴蝶寨当时的族长,受到寨子的热情款待,见索口寨珍稀药材颇多,我们便在那住了一段时间,其间族中人跟我们演示了夜奴乐的用法。”姜尔雍突然没头没脑地扯起往事来。
“熙哥哥曾经来过此地?”文木越发觉得毛氏子弟的事可能没那么简单,可能还跟熙哥哥有点干系,要不然不会特意走这条道。
“来过,”姜尔雍又伸手随意地摸了摸文木的后脑,“去年在绯院当值时,趁外出办差顺途又来了一趟。”
“哦,怪不得那次师父比预期晚了一天才回。”子雅回腹诽,师父啊,您别动不动在我们面前秀恩爱好不好,我和师兄还没成年呢。
“熙哥哥那次来这是……”文木心下有点明白了。
“讨了个夜奴乐的蛊,”姜尔雍嘴角微扬,“我在绯院住的地方,有个专门放文书的柜子,里面有一封青阳尊写给我的信,我把夜奴乐的蛊施在了里面的信笺上。”
“熙哥哥,你的意思是……”文木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合着熙哥哥早就布好了局啊。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绯院中谁最可疑,在书信中放蛊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但在胡家寨发现天府令后,从青苍士那里打听到一些秘辛,我便对功曹君有点怀疑了,两个掌司令中,青苍士我还是比较了解的,而功曹君跟凝霞士却是走得最近的,两人的私交颇深。在桂州,他们假借绯院名头找上咱们兴师问罪时,回儿找鲁鹤生事,正好趁机设了个套,让功曹君能光明正大地进出我的静室。”
“哎哟,原来师父早就挖好了坑等毛庆那老杂毛往里跳呢,怪不得了,不让我强迫鲁鹤为小豹子披麻带孝呢。”子雅回兴奋地道。
“你才挖坑呢。”晏昊抬脚就想踢子雅回屁股,好在子雅回反应机敏,躲了开去。
“既然知道了去胡家传令的是毛庆,那我定不会让他苟活于世,熙哥哥,这两天我先去下霍山。”文木恨声道。
“闲弟稍安勿躁,毛庆死期可期,他已中蛊,先让他受些皮肉之苦折磨一番,咱们以逸待劳,看看幕后的大人物会不会露出马脚,”姜尔雍安抚道,“毛氏子弟既然出动了,说明毛庆已经回了幕阜山,也说明幕后主使者投鼠忌器,不敢随意动作,把毛庆给放弃了。”
“为什么?”晏昊听不明白。
“既然知道治好夜奴蛊的是鸡冠蕨,如果幕后主使者在意毛庆的话,何劳毛氏子弟费尽周折来索口寨寻药,凭那人的修为,索口寨随便哪个山峰他都能采得到鸡冠蕨。毛庆一中蛊,便已摆明是我设的套,他肯定知道我会来索口寨,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熙哥哥,那咱们是去幕阜山还是去索口寨?”文木见姜尔雍一口一个那个人,心里猜想他肯定对幕后主使者有个大概的了解,有具体的怀疑对象。
“去索口寨。”
四人立即动身,半个时辰后便到了索口寨(今湖南张家界市武陵源区)。
姜尔雍熟门熟路,不多时便将文木他们领到了沅蛮人(今苗族)寨子——蝴蝶寨。只是此时寨子中乱成了一锅粥,人仰马翻的,原来是毛氏子弟派遣过来的人数不少,将寨子搅了个鸡犬不宁。
寨民一见姜尔雍,顿时喜形于色,叽叽哇哇手舞足蹈,犹如见了救星一般。
经过清点,好在没有人员死亡,不过受伤的寨民颇多,姜尔雍赶紧带着徒弟给他们一一疗伤,忙活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暗时才终于诊治完毕。
蝴蝶寨如今的族长是一个叫寅耶仡莱的老者,与姜尔雍十分熟稔,隆重接待了文木他们,本想宰牛杀猪,被姜尔雍给制止了,跟他说明了自己一行都在辟谷期,不宜大荤。
寅耶仡莱于是吩咐下去,寨子里燃起了篝火,抬出了铜鼓,青年男女跳起了鼓舞,热热闹闹欢迎姜尔雍他们的到来。虽然姜尔雍连蒙带猜稍微能懂得寅耶仡莱要表达什么意思,但要是问起毛氏子弟聚众上门来犯的事,肯定是听不明白,也只有等到第二天再说。
好在寅耶仡莱连夜派人去县城请了两个会说汉话的人来,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了寨子,两个年轻人一个叫龙宁乙,一个叫杨辰薄,因为他们的父亲都在县衙里当公差,所以全家从寨子里搬出去了。
有了龙宁乙和杨辰薄当翻译,姜尔雍他们终于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前天,两个毛氏子弟来到蝴蝶寨,要借道去后面的山上,因为后山是寨子的圣地,供奉着全寨的守护神,寨民哪容外人去打扰,自是不答应,加上语言不通,双方便打了起来,两个毛氏子弟一下子伤了四五个年轻力壮的寨民,好在寨中有两个神弓手,用毒箭射中了他们,两人受伤逃了。
没想到第二天,竟然又来了四十多个,幸亏寨子提前有防范,加上易守难攻的地形,毛氏子弟剑术再厉害也斗不过排山倒海射来的毒箭,进寨的路也只有一条,四周都是高耸的山峰,毛氏借道术再厉害也无用武之地,不过还是有几名修为高点的毛氏子弟冲破了箭阵,又重伤了十几个寨民,危急关头,寨中最擅于用毒的高手放出了毒雾,逼退了所有毛氏子弟。
一听毛氏子弟连后山进都没进去,文木心下甚是高兴,毛庆的蛊想来是没办法解了,有那老杂毛好受的。
“寨子中的神弓手是谁?”文木好奇地问龙宁乙。
“是基卯仡芈和么卯仡芈兄弟俩。”龙宁乙答道。
“能不能把他们请过来见见?”
杨辰薄连忙把文木的意思传达给寅耶仡莱,寅耶仡莱对身边的小孩叽叽哇哇说了几句,小孩赶紧跑了出去,不多时就带了两个健壮的年轻人进来。
寅耶仡莱也不废话,把大家请到外面,让神弓手两兄弟现场表演。基卯和么卯兄弟俩的射技倒也确实了得,无论是固定靶还是天上的飞鸟,百发百中,无一脱靶。
文木看得兴起,一高兴就召过来两把良弓,毫不吝啬地送给了基卯和么卯兄弟俩。
寨民们哪见过异地取物的移物术,惊为仙人,朝文木跪地就拜,尤其是得了良弓的基卯么卯兄弟俩,一脸的亢奋,一脸的恭敬。
姜尔雍本想带着晏昊子雅回去采药,文木却说要带着两个小的去实战一下练练身手,把基卯么卯和龙乙宁派给了他。
“闲弟,教训一下就是了,昊儿回儿心智未熟,莫要吓着他们了。”姜尔雍自是知道文木要去找谁的碴。毛氏子弟两次来犯都未遂愿,依着幕阜山骄横跋扈的秉性,肯定会纠集更多门中子弟寻机再来,应该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蠢蠢欲动。
“无故侵犯别人的领地,肆意屠戳无辜寨民,决非良善之辈,诛之无过,不是熙哥哥医术超群,寨中怕是已经死了好几个了。”文木知道姜尔雍是在委婉地提醒他别滥杀无辜。
“既是如此,闲弟率性就是了,”姜尔雍也不再劝了,“只是万莫让蝴蝶寨牵连到命案。”
“这个小弟自是省得的。”文木呵呵地道。
文木于是带着晏昊子雅回和杨辰薄下山了,路上又给晏昊子雅回讲了许多实战经验。
毛氏此次兴师动众,来的都是门中精锐,修为都在四五境,故而很容易被文木的搜灵术捕获到相关气息,在一个叫天子山的地方,文木找到了他们的踪影,乌泱泱的坐在一茶棚里,少说也有五十多个,而且把那些中毒的人员全部换掉了,个个精神抖擞,摩拳擦掌的蓄势待发。
一下子来了五十多个门中精锐,一则是对鸡冠蕨志在必得,二则是一贯猖狂的毛氏子弟哪咽得下被个沅蛮寨子人欺辱的气,非得血洗整个寨子不可,所以还备了不少的解毒药丸和防毒用具,可算是准备充分,有恃无恐。
“你们两个小子记住了,下手一定要狠,不留活口,搏杀中最忌分神,也最忌一念之善,心里只要想着他们该死就行了。这五十多个人,都是突破了修行大坎四重境的,有的已是五境上品,不可掉以轻心。”文木对两个小子告诫道。
“小的记住了。”晏昊狠狠咽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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