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爷……那雕呢?”子雅回不敢相信地看着满地的羽毛。
“你年纪轻轻眼瞎啊,不是被我杀了么。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就一个扁毛畜生吓成这样,”文木淡然地道,“去,捡石头过来搭灶台。”
“您这不叫杀,应该叫挫骨扬灰吧。”子雅回心里有点怪怪的,就因为废了你一件袍子,明明都被你杀死了,尸身都不给它留下,有点太那个了吧。
“回儿,让你去搭灶台就去吧,哪来这么多废话。”整个过程中,姜尔雍都是一副袖手旁观的姿态,只在文木毁雕的尸身时眼睛才有一丝异色闪过。
“文爷,这雕是戾妖么?”晏昊边处理着手下的羊边问。
“不是,应该是魔门豢养的灵禽吧。”文木忙着把所需的锅盆碗筷给召了过来。
“魔门?他们的灵禽飞到这来干什么?”晏昊警觉地问。
“谁知道呢,”文少神态自若地道,“有可能是跟踪你们师徒三人的,也有可能是跟踪我的,更有可能只是路过而已。”
“这些年我师父跟魔门也没结过仇怨呐。”路过您就把人家毁尸灭迹,不太可能吧。
“问那么多干嘛,麻烦找上门时再说,凭空猜想有何益。”姜尔雍呵斥道。
文木闻言看了看姜尔雍一眼,眼神亮了亮,本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又没出声。
“文爷,鹅鸽被金雕给吓死了,要不一起烤了吧。”子雅回不无可惜地把鹅鸽从竹笼里倒了出来。
“行,烤就烤了吧,留一只我另外用铫子炖给你师父。”文木看了看,同意了。
“不用那么麻烦,全烤了吧。”姜尔雍对文木温和地笑道。
“好食材就要好好享用,怎么算是麻烦呢,”文木见晏昊在埋头收拾黄山羊,便对他道,“魔门豢养的东西是用人的灵识,但为了便于控制,要把攫取来的灵识进行析灵,也就是把三魂中的神魂灵识剥离出去。他们用来豢养灵禽灵畜的灵识,都是尽量挑修为高的修士,这样的话,即使将神魂中的灵识析出去,豢养出的灵禽灵畜还是很厉害的。人死后,七魄会立即消失,三魂却是一时不会消失,能找到合适的宿主,即常说的借尸还魂,倒能复活,但是找不到宿主的话,又没被地府勾走,终日躲在阴暗之地勉强可维持七七四十九天,不过要是在阳光下飘荡的话就会消失得很快。为了让豢养的灵畜灵禽不被人识别灵识来源,魔门在汲取灵识后都会将人杀了,为此道门不少修行者惨遭屠戮。”
“太可恨了。”晏昊和子雅回同仇敌忾异口同声,相比魔门来说,文爷把金雕毁尸灭迹也不算什么残忍的事了。
“文爷,将人的灵识转到灵畜的身上,岂不是魔门的人都会渡灵?”晏昊问道。真要是那样,也太可怕了吧。
“渡灵?魔门中倒没听说有几个会这项本领的,要是渡灵的话,金雕就不止这点能耐了,我也不可能三下两下能斩下它脑袋。他们豢养灵禽灵畜是寄灵,宿主体内同时存在两股灵识,为了不使两股灵识相克相争,他们会给灵禽灵畜喂食一种毒药,抑制它们本身的灵识。如果灵禽灵畜死了,别的生灵误食了它们的尸体也会中毒,不死也会变笨变痴。”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文爷要毁它尸身了,”晏昊恍然大悟,“文爷,魔门豢养灵禽灵畜是用来修习渡灵术么?”
“不是,是把它们豢养成探子和杀手,”文木又问姜尔雍,“尔雍兄,你觉得这金雕是哪来的?”
“在控制那些扁毛畜牲方面,当前最厉害的有两人,一个是绯院的功曹君毛庆,一个是杜鹃门的屠标。毛庆圈养的,是灵性较高的飞禽走兽,在追踪循迹和传讯方面见长,不可能会析灵寄灵,屠标却不一样,他是把它们当作自己杀人的爪牙用。”
“这只金雕最有可能是哪里的?”文木接着问。
“很可能是屠标的,毛庆训练的一般都是小巧的禽类,屠标豢养的大都是猛禽。”
“屠标那厮,我早就想找他算账了,只是一直打听不到他的行踪,实在是郁闷。”文木愤愤地道。
“屠标确实是难寻,谁都没见过他,听说见过他的都成死人了。”姜尔雍道。
“啊?”子雅回一惊,“真是个狠人呐,肯定是个满脸横肉的凶神恶煞。”
“匿迹再厉害也肯定会有露面的时候。”姜尔雍多年前倒是无意间见过屠标一次,心下在笑,要是回儿真见到屠标,怕不得惊掉下巴。
“尔雍兄,既然他的金雕出现了,难不成屠标就在附近?”文木脸色一喜。
“那倒不一定,也有可能真的是路过此地的。”姜尔雍笑了笑。
“师父,这么说,刚才的金雕肯定不是个善茬。”晏昊道。
“嗯,你刚才也瞧见了,你们文爷的袖子被它轻轻一带就破损成那样,要是挨到皮肉,你想想会是个什么情况。”姜尔雍点头道。
“尔雍兄,我刚才是一时大意。”文木特意强调了一句。
“文爷刚才穿的袍子袖口太宽了,走路都会挂风。”晏昊心道,文爷,您本领过人,放心,没人会瞧不起您老的身手。
“也就你们文爷有这本事,三两下就将金雕斩于剑下,换成别人,只怕早也成了金雕爪下亡魂,”姜尔雍见文木一脸的不服气,虽是和两个徒弟说话,但话里话外将文木捧得高高的,“道门中的修士死在屠标灵禽爪下的可不少,去年就有郝致、金成业、饶威棣、贺如、景雄、谢淑兰六个鹤使,邓远才、高开武、吴启、陈北、充一平、强护、浦修、江于俊、文如松、虞珊十个鹿差,其中金成业、贺如、谢淑兰的修为已是五境上品,可还是难敌屠标豢养的灵禽。”
“啊,不会吧,一年之内竟然有这么多人死于屠标的那些扁毛畜牲爪下?”晏昊子雅回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不过这些事怎么没听到江湖上有传闻呐,师父是打哪听说的?
“一年之内怎会死了十多个鹤使鹿差?”文木也有些意外,“绯院就放任不管?”
“也不是不管,都知道是屠标指使灵禽干的,可屠标修为了得,根本找不到他人在哪里。”姜尔雍叹声道。
“死的鹤使鹿差有什么共性么,都是怎么招惹上屠标的?”文木问。
“共性?”姜尔雍一愕。
“屠标那人的行事风格我也有些了解,”文木想了想,说道,“他喜欢挑衅修为突出的,鹤使鹿差普遍修为不高,按理来说不会一年之内杀那么多鹤使鹿差吧。”
“闲弟这么一提醒倒确实有可疑之处呢,我先前怎么就没想到……”听文木一说,姜尔雍顿时也觉得蹊跷,不由得深思起来。死的鹤使鹿差中,郝致、贺如、高开武、江于俊、文如松、浦修是中立的,景雄、谢淑兰、虞珊是亲青阳尊姜寒澍的,金成业、饶威棣可划归为朱明尊嬴九效一派,邓远才、吴启、陈北、充一平、强护平时跟白藏尊魏芒实走得很近,这么一分析,姜尔雍心里便有点谱了,不由得检讨起自己来,不知道把问题往深处分析。
“还没到大宋境内呢,”文木往天边看了看,“金雕路过的可能性很小,除非此地也有会豢养灵禽的高人。”
“闲弟是猜有人在监视咱们的行程?”
“很有可能。”文木点点头。
“屠标是何目的?”姜尔雍皱了皱眉,“我跟杜鹃门结怨是多年前的事了,最近没什么纠葛啊。”
“那就只能是盯着我了。”文木笑道。
“闲弟以往被杜鹃门盯梢过?”
“应该有吧,我也没怎么在意过,大不了打一架,杀几个屠门子弟而已,反正在杜鹃门眼里,我跟他们是仇深似海。”
“闲弟真是心大。”
“没办法啊,他们要招惹我,我总不能闭着眼让他们砍吧,只要是屠氏子弟出现在我身边,没二话,杀了再说,所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盯我的梢还是适巧路过。”
“闲弟做得对,与其花精力揣测他们的意图,不如一剑来个了断,省心。”姜尔雍心疼不已,这么多年来,闲弟走过多少龙潭虎穴,踏过多少万丈悬崖,其中凶险,难于想像。
“呵呵……”文木很意外,没想到姜尔雍竟然会附和,按照道门子弟的常规思维来说,一般应该会劝自己冷静别冲动,凡事三思而后行,哪有支持以暴代逸的。
子雅回嬉皮笑脸地凑到文木跟前:“文爷,教我一点手脚上的功夫吧,下次碰到今天这种情况,好歹也能帮些忙。”
“你不是有师父在么。”文木没什么表情地道。
“呵……我师父您也是知道的,一门心思修在医道上,文爷是祛邪宗的大修者,身手方面那是放眼天下没人比得了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子雅回顺嘴就是一顶高帽往文木头上戴。
晏昊一听师弟这踩低捧高的话,本想怼上几句,但一想到刚才那情形,摇了摇头作罢。
“哼,名不正言不顺的,我凭什么要教你。”文木毫不客气地道。
“闲弟,”回过神的姜尔雍笑着接过话道,“你要是不嫌弃,正式认他们两个为徒弟,那就名正言顺了,我今天就把他们逐出师门,如何?”
“师父!!”晏昊子雅回异口同声地吼了起来,怎么也没想到,一向高冷的师父怎么碰到孤鸿散人后变得如此调皮起来,不但动不动摆出一张灿若山茶花般的笑脸,现在竟还开起徒弟的玩笑了,孤鸿散人真的是有毒啊,毒性还很强,把我们师父的本性都毒没了。
“尔雍兄对两小子倒是宝贝得很,”文木摆出一副吃了八辈子亏似的懊丧脸,“君子不夺人所爱,算了吧,我还是不求名不求利的免费当个客座师父吧。”
“意思是文爷肯教我们啦?”子雅回兴奋地道。
“半个月来我不是每天都在教你们么。”文木翻了个白眼。
“教了么?”子雅回一脸懵怔,“就那些腾挪跳跃的姿势?”
“那是最基本的,基础没打好,再好的招式也是花拳绣腿,”文木转头看了看子雅回和晏昊,很不谦虚地道,“碰到了我,定是你们前世积了大德。渡灵之后,修为一下子就突破了四重境的大坎,在道门四大宗也算是出人头地了,你们有多大的潜能目前自己还不清楚,但要是在我慢慢引导下,不出一年,自保绝对没问题,只要勤加练习,五年之内,保证你们正宗的、正儿八经敬过茶、献过束脩的、明面上的师父一时半会都奈何不了你们。”
“我师父?”不仅子雅回愕然,连晏昊也很是不解。我师父会拳脚功夫么,我们怎么不知道呀。
“你师父藏拙呢,”文木冷哼了一声,“你们两个两眼一抹黑,跟个傻子一般,还以为自家师父腰间佩把剑是纯粹作装饰用的。我告诉你们,放眼天下,你师父就是横着走,也没人奈何得了。”
“师父?”晏昊和子雅回视线一起落到了横着走的姜尔雍身上。也就见过师父用非常手段采摘过九层风的浆果,从未见过师父舞过剑什么的,难道那剑真的不是道门饰物,难不成师父也是武林高手?
“唉,好好好,等回了家,我给你们张罗个仪式,正式向孤鸿散人敬茶吧,至于束脩,不管礼轻礼重,那个意思还是要表达一下的。”姜尔雍一本正经地道。
“师父!”子雅回晏昊满脸委屈,我们问的重点是在这么?师父能不能不要再调皮了,您知不知道这与您一贯的形象严重不符,我们都快不认识您了。
“尔雍兄,真为你感到凄凉啊,哪有做徒弟的对着师父咄咄逼人地质问,以下犯上就该严惩不贷,要我代你管教么?”文木痞笑道。
“家门不幸,让闲弟见笑了。”姜尔雍还假惺惺地拱了拱手。
“师父,您不能这样对我啊。”子雅回万般无奈,只得撒起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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