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这卖关子呢?有什么话就说清楚点,别跟个老太太聊天似的拐弯磨角,说,哪个死鬼?”文木突感一阵寒气袭来,隐约觉得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就是我师父那位跟您长得相像的故交……不,义弟,师父一提他,您老就很生气,忌讳把您跟死人相比,还给我师父摆脸色呢,您老自己说说,我是不是不敢轻易提啊。”晏昊强调了再强调。
“我不生气,不忌讳了,不摆脸色了,你继续说。”文木催促道。
“听师父说,当年他跟他的义弟起誓相约,找一处灵气充沛的地方一起静修。世事难料,没想到师父的义弟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打了短命,”晏昊根据师父告诉他的片言只语,开始充分发挥自己的想像力,天马行空,凭自己的臆想瞎扯,“师父说,他若另行开门立府就有违当初的誓约,对友不忠,是背信弃义,是冷酷无情,将来下去了无法面对义弟。”
“不是……这什么道理啊,就为……为一句玩笑话,你师父家都不成啦。”文木心中翻江倒海。
“师父的心思,小的哪能猜得透啊,”晏昊拿起药锄继续刨那株三七,“我师父曾经的经历如何,他与那位义弟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咱们是旁人,自然是难于理解。”
“慢慢刨吧,我去附近抓几只野物当晚餐,你可别跑远了。”你是旁人我不是啊,让我一边儿哭会去。
转过头文木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了,多年孤凄以为早就无牵无挂,没想到年少时的挚交一直没把自己忘却,就是“死”了还一直在暗暗替自己讨个公道。
二十四年前的那段缘分,一年多来亲密无间的相处,早把熙哥哥镌刻在心里,因为对他念念不忘,也曾动过去沂山探探消息的念头,但想到自己背负着血海深仇,不想连累他遭受无妄之灾,让他那副光风霁月的形象一直留在记忆深处,夜深人静孤凄无依时细细品起来也是一种抚慰。可是,原来自己却一直“活”在熙哥哥心中,也把自己嵌在了脑海。见惯了死别,早就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来过的文木,心里一下子被塞得满满的,头一回生出要珍爱生命珍惜生活的念头。
文木突然觉得自己隐姓埋名还有没有意义了,闵氏那些姑奶奶们争先恐后的只身犯险为娘家复仇,不想拖累的熙哥哥却也一直在暗中为闵门除仇,反倒是自己,虽然杀了不少仇家,可没有一次是光明正大打着为家门复仇的旗号,由头五花八门,搏了一个行事乖张暴戾无常的名声。
但冷静之后,仔细思量一番,文木还是觉得暂时不公开身份为好。
自己身份一公开,萃灵印势必会引来各门各派的觊觎,恐怕会祸及熙哥哥师徒三人。再说,当年灭门案的暗中策划者还未查出,只怕自己身份一公开,引来魔门联合围剿倒不意外,更有可能还会招来绯院下达诛杀自己的天府令,毕竟自己名声不佳,要找个借口容易得很。
文木坐在一块石台上,调息良久才慢慢平复波动的心绪。十多年来一直为复仇奔波,仇恨占据了整个身心,从没真正考虑过自己往后的人生,只想到能杀一个仇人便能慰藉一下三魂七魄全失的家人。今朝有酒今朝醉,睁开眼看见太阳就是赚了一天,从没打算能过上安稳日子,就算十年二十年后能侥幸杀光所有的仇人,只怕自己到时也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了。
不过,从今天开始就不一样了,他要重新规划自己的生活,复仇是要继续,和熙哥哥的誓约也要践行,以前不去找他是因为怕受自己牵连,没想到他一直暗暗在为闵门奔走,既然熙哥哥早就把自己的事当成他的事,也没必要再担心什么牵不牵连了。
主意一定,文木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感觉身边的花草树木都比以往美丽多了,吸进体内的空气也清新无比,浑身散发着蓬勃朝气,体内奔涌着不竭动力。
文木心里头有个愿望很强烈,得拚命赚钱,把在建的那个府第弄得富丽堂皇,决不让我家熙哥哥到处受气有家不愿回,也让沂山和绯院那些不长眼的瞧瞧,我家熙哥哥不但有家,而且是奢华得让他们想象不到的家,嫉妒死他们。
申时末,四人聚到了一处,准备生火做饭,搭窝棚歇息。
文木猎了只松鸡和一只穿山甲,穿山甲比较难收拾,文木便没让晏昊试手,准备自己亲自操刀宰杀。
姜尔雍本想放穿山甲一条生路,话还没说出口文木却洞悉地说,蒙乐山的穿山甲种群繁盛,猎吃一只对它种群无甚影响,再说穿山甲的鳞片是名贵药材,一举两得。
姜尔雍一听这样便作罢,随他折腾去了,自己也从竹篓里挑出一两样新鲜药材,说就着穿山甲肉一起炖,能补心肺。
“文爷,您不是说猎食生灵尽量不要挑钻地打洞的,说是会从地底下携带毒素出来,穿山甲不就是喜欢钻地打洞的么。”晏昊不解地道。
“没错,你们除非是饿得快要死了,实在找不到其他吃的东西,否则就不要去招惹这类生灵。”文木点点头道。
“那还是放了它吧。”晏昊指了指文木手下的穿山甲。
“你们不能捕食,我则可以,”文木气死人地道,“修为高的,可以为所欲为。”
“哦。”晏昊的嘴巴都咧到了背上,哼,典型的双重标准,得了,您修为高,无所顾忌,您牛得可以横着走。
“你文爷说得没错,”姜尔雍一旁说道,“一定要记住,你文爷修为高,能辨识得了它带不带毒,你们两眼一抹黑,当然最好别去招惹,不说害了自己,可能还会害别人。”
“啊?”子雅回惊讶地问,“师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看到的花草树木很养眼,但地底下却是另一番世界,生活着各种小到看不见的生灵,吃腐尸的,吸灵气的,很多都是一身的毒素,有的甚至能化肌销骨,还有很多毒素是带传染性的,在穿山甲这类的东西身上倒没什么,它身体生有相克的毒素,以毒攻毒,但要是寄宿到人身上,就会爆发出来,一个传染给两个,两个传染给百个千个万个,甚至可能产生瘟疫。”姜尔雍告诫道。
“这……这么恐怖啊,”子雅回眼睛瞪得滚圆,“文爷,咱们还是别吃了吧。”
“你小子欠揍吧,老子说了半天没听懂人话是啵,”文木瞪眼骂道,“老子的修为出神入化,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还用你来操心?”
“我的亲娘呃,别生气了,儿子们错了。”晏昊赶紧扯了扯子雅回衣袖,示意他别多嘴。又不是不知道文爷暴躁的品性,世上除了师父外,谁能逆得他身上的龙鳞。
“你这小子,真是的……”姜尔雍哭笑不得,“有你们文爷在,放心吃吧,龙血丸没炮制出来,你们这个时候吃穿山甲的肉,对你们两个有相当大的裨益,有助于净化你们体内的真气。你们文爷放着野兔不去抓,特地寻了个不带毒素的穿山甲来也不是心血来潮,还不是为了你们好。”当然,你文爷也是在变着法的讨为师的欢心,穿山甲的鳞片确实是能入药的。
“谢谢亲娘的一片苦心,儿子知错了。”虽然不知道师兄为什么不叫爹而喊娘,但子雅回也不管了,赶紧跟着卖乖讨巧。
“滚!别跟我攀亲戚,有你们两个这样愚钝的儿子,老子早也气死多少回了。”文木也被逗得莞尔。
文木念了几段咒语,锅碗瓢盆的全召了过来。让子雅回晏昊意外的是,他们和师父寄存在文木家的东西也全部被召了回来。
“文爷,您老的咒语是不是念快了。”子雅回指了指自己的东西呵呵笑道。
“你小子竟敢质疑本散人的法力?”文木凶了一眼。
“哦,那是不是您家的橱柜塞满了放不下,我师父托您保管的东西全部跟着回来了,难不成文爷是把我们的东西跟锅碗瓢盆放在一起的。”子雅回翻了翻自己的衣物,好像没有遗漏。
“放屁,我这是物归原主,让你师父自己保管。”文木没好气地道。
“啊……文爷,您这是要跟我们分开了么?别呀,您就是我亲娘,是我真娘,别抛下儿子们不管啊。”子雅回一惊,万般不舍,带着哭腔道。
“回儿,你小子还有没有个正形啊,别聒噪了,去找石头搭灶台。”姜尔雍头大地挥了挥手。
“师父,我也觉得文爷这是不想跟您一起过日子了。”晏昊也很是难过。
“娘,亲娘,可别真抛下我们呐,儿子还想跟着您天天吃肉呢。”子雅回拉着文木的袖子撒娇。
“滚!!”文木哭笑不得。
“唉哟喂,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收的徒弟到底是个啥玩意啊……别说胡话了,你文爷是让我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他什么时候说要走了。”姜尔雍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这小子不是被渡了鹊灵么,怎么说起话来还是很没脑子的样子。
“别介啊,文爷,您老大人有大量,怎能跟我们这些小辈置气呢,小的们不会说话,您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可别翻脸不认人呐,一言不合就把我们的东西还回来,多见外啊……大包裹小包裹,唉,背起来赶路多不方便。”这段时间轻松惯了的子雅回忍不住嘟喃道。
“尔雍兄,不行了,我心脏要爆了,你身上有没有消气祛火的药丸,给我两颗救救急,我怕是要被你徒弟给气死了。”文木在姜尔雍面前耍宝。
“你这小子真是的,越发的没大没小了,谁要你背行囊了,我自己来。”姜尔雍对子雅回冷哼了一声,回头温顺地帮文木捋了捋后背。
“唉哟,师父这话让徒弟们如何担得住,万死难辞其咎啊……”子雅回没脸没皮癞皮狗似的撒起娇来。师父,我也要你的抚爱,帮我也捋捋后背吧。
“你师父已经悟通了移物术,能自如地召取自己的东西,我干嘛还要霸着你师父的东西不还啊。”文木一脚把狗爪子就要往姜尔雍身上粘的子雅回踢开了。
“什么……师父……您会移物术啦?”子雅回狼狈地爬起来,一脸的惊讶。
“嗯,前几天才迈过符咒那道坎,得多亏了你们文爷的大力攘助。”姜尔雍淡定地道。
“师父,那要不要先试验一下啊。”子雅回把装着自己衣物的包裹重新系上了。文爷,您瞧瞧我师父,修为大增却毫无得意之色,淡定自若,动不动孔雀开屏的您还是学着点吧。
“要是担心自己的东西会丢失,你的东西我就留下,你自己保管。”姜尔雍嘴角微扬地道。
“徒儿不是那个意思。”子雅回脸红地把手缩了回来。
“移物术不像你学的驭风术什么的,不分什么初级高级阶段,会了就是会了,好比挖井,挖到泉眼,水就冒出来了,没挖到泉眼,挖穿了地也没用。”文木摇头笑了笑。
“哦,原来是这样啊。”子雅回尴尬地笑道。
姜尔雍在每件物品上施了宿咒,一下子全部消失得无影踪,把晏昊子雅回高兴得不行,师父现在连移物术都会了,道门中修为比师父更高的怕是没超过一只手。
“尔雍兄,你手里是个什么东西?”见姜尔雍从贴身亵衣内取出一张锦帛准备施宿咒,文木心里有点吃味,是不是对自己没有十足的信任啊,真正宝贝的东西还是舍不得给我寄存呢。
“师父,什么宝贝啊?”子雅回也很好奇,什么重要的东西要贴身放着,难不成还真是白蛮师娘的定情信物啊,这么说来,大理国主回报师父够可以了。
“不就一块擦汗的汗巾,至于这么好奇么。”晏昊拉住要往前凑的子雅回,心里骂道,你这白痴到底是谁的徒弟啊。
“汗巾?怕是情人给的定情信物吧。”瞧着是有点像手帕之类的,质地还很不错,文木语气犯酸地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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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修成移物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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