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大宋自立国以来,太祖皇帝首倡崇商敬贾之律法,这才造就咱们大宋九衢三市商铺立林,八街九陌花天锦地,物阜民丰,国富家裕,谈商跌了哪门子的脸面?”姜尔雍对那人不屑得很。
“以金易物,倒也公平。”人群中又有声音说道。
“最少也得耗费百两黄金,可是个不得了的数目,小门小派的,举全府之力穷其一生也未必能赚得来百两黄金,分明就是打劫呀。”有声音叹气道。
“如若将客灵吸纳自用,融合到自己灵识中去,个中妙处,对修行者来说,哪是百两黄金能比拟得了。”姜尔雍淡淡地笑道。
姜尔雍的话自是有道理,也是最合情理,不多时客栈里的人走了大半,剩下的见大势已去,想浑水摸鱼没机会了,留在这也是枉然,最后都磨磨蹭蹭的也往店门外走去。
“别人可走,你得留下。”姜尔雍话音一落,只见银光一闪,手中的剑飞驰而去,将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穿心而过钉在了窗棂上。还有几个心有不甘的一见此状,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再也不敢在此磨蹭逗留了,跌跌撞撞挤出门,一下子跑得不见踪迹。
“闲弟,眼不见为净,赶紧把这尸身毁了。”姜尔雍飞身过去把剑拨了出来,在那黑袍上揩拭了几下,把血迹擦净了这才入鞘。
“好咧。”文木在右手掌上画了个符箓,一掌拍向那尸身,在掌风裹挟下,黑袍者尸身瞬间灰飞烟灭,连身上的衣饰都不见踪影。
“文爷,这是什么掌法?”子雅回赶紧趋上前问。
“卷云掌呀。”
“卷云掌能把人挫骨扬灰啊……”子雅回心下道,您老也教了我卷云掌呀,为什么连片树叶都毁不了呢。
“慢慢来,没那么容易,招式易学,符箓和咒语得靠内在修为,你还早着呢。”文木一眼就知这小子内心的想法。
“师父,您刚才杀的是谁呀?”晏昊躬身边帮师父整理衣服边问。
“不认识。”姜尔雍淡淡地道。
“不认识啊……”晏昊一愣,傻傻地呆了半晌,“师父……您老不是教导我们不得滥杀无辜么。”
“他无辜么?”姜尔雍斜睨了大徒弟一眼,“在背后扇风点火,想借众人之手置你文爷于死地,如此恶毒的小人,留他干嘛?留着他继续给你文爷添堵,继续给你文爷挖坑?”
“哦,原来就是这小人在阴阳怪气呐,我都没发现呢,杀得好,就该碎尸万段。”晏昊恍然大悟。
“今后凡是碰到有害你文爷的,一律格杀勿论,不得心慈手软,这也是你俩行孝的重要表现,可记住了?”姜尔雍对两个徒弟教训道。
“徒儿记住了。”晏昊子雅回赶紧毕恭毕敬地回道。
“在埋怨师父心狠手辣?”姜尔雍板着脸问。
“没有没有……”晏昊子雅回连连摆手。
“在仇人面前得当机立断,稍有迟疑便失了先机,胸怀仁心当然是好的,但也不能在关键时刻沉湎于妇人之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有的时候,以暴制暴才能彰显你的仁心。”
“徒儿愚昧,让师父受累了。”晏昊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师父先声制人,依着文爷的秉性,刚才厅中之人怕是一个也别想活。
“闲弟,对我刚才定的价位是否觉得不妥?不会怪我擅自作主吧。”姜尔雍马后炮地问文木。
“甚好甚好,”文木咧嘴笑道,“熙哥哥读的书多就是了不起。”
“算他们识相,要不然那些家伙定是会被文爷剁了大半。”文木笑得那个二百五样,子雅回很是瞧不顺眼,心里在道,一听黄金两个字眼睛就一直笑眯了,哪还会考虑擅自作主妥不妥的。
“什么叫剁了大半,你文爷我,从不做半拉子买卖,要杀就杀个圆满的,他们一个也跑不了,”文木哼道,“无怨无仇的主动来找我麻烦,不给点颜色岂不是亏了我一贯的名声。”
“文爷,我师父这次可是帮您大赚了一笔。”晏昊傻呵呵地道。
“小昊子,少在我面前装傻充楞,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呢?”文木白了晏昊一眼,“我的就是你师父的,什么都是你师父的,我这个人都是你师父的。”
“文爷……此话何解?”子雅回满脑袋的问号。
“无解。”文木振衣而出。
“唉……师弟,牵好闵捷。”晏昊长叹一口气,心下摇了摇头,文爷不久才给你渡的灵识,怎么一点眼色劲都没有,我看呐,渡的恐怕不是幻妖云豹的,很可能是榆木精的灵识。
“熙哥哥,你觉得是谁在暗地里撺掇刚才那群王八的?”文木身形稍驻,跟上姜尔雍的步子。
“当然知道了,肯定是王八王啊。”姜尔雍笑道。
“熙哥哥,你越来越调皮了哈。”文木乐颠颠地拽着姜尔雍的手臂,跟个三岁小娃似的粘着姜尔雍。
“敏捷,走路看着脚下,别以为我牵着你就能眼望四天不看路,想摔个狗啃屎呢。”子雅回看了看眼前一幕,全身一阵恶寒,浑身掉鸡皮疙瘩,文爷的反差也太大了吧。
“愚兄也猜不出来,等到了阳寿县,咱们向来买灵识的打听打听,”被文木这个癞皮狗粘在身边的姜尔雍身姿仍是挺拔如常,“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虞了,在勐弄勐谷一带豢养灵禽灵兽的就是姑婆山那几个门府了,不会是魔门中的。”
“嗯,有道理,”文木想了想,点点头,“熙哥哥为什么要选在阳寿县交易?”
“有几味药材要去大藤山采,正好在那呆上几天,”姜尔雍强调了一句,“很重要的药材,药店买不到的。”
象州阳寿县(今广西来宾市象州县)临近大藤山(今广西大瑶山),山中珍稀药材数不胜数,姜尔雍的龙血丸、盍脉丹、百毒清、茹英丹等神丹妙药所需药材有很多是产自大藤山。
“熙哥哥,既然麻烦暂时解决了,干脆再逗留一晚,反正咱们赶到阳寿县要不了一天,时间充裕得很,不急着赶路,正好等下咱们谷中来的人。”文木道。
“文爷有家人要来?”晏昊很是好奇。
“我以前是孤家寡人一个,哪来什么家人,不过是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帮着我打理打理几个山洞。”文木淡淡地道。
“出身再苦,跟着文爷便不再可怜了。”子雅回笑道。
“既然收留了,就当家人待吧。”姜尔雍轻轻拍了拍文木的手。
“一些大门派仗着家族繁盛,时常会对一些小门小户进行掠夺和欺凌,满嘴挂着仁义道德,暗下里却是污水横流,腌脏得很,对那些不服压迫的小门户赶尽杀绝,我偶尔碰到过几桩,出手管了管,救了几条人命。不过,谷中的人更多是来自普通百姓家,恩恩怨怨的,也挺曲折。”文木解释道。
“确实是有不少那样的门派,像今天来的这些魑魅魍魉,做出来的事跟魔门有何区别,更别说暗地里干的勾当了,”子雅回突然想到一点,“文爷,敏捷会跟着回去么?”
“闵捷这孩子啊?”文木回头看了看,“暂时还是你帮着照顾下,等他身体养好了我收个灵性稍微好点的灵识,给他渡了灵后,增进点修为也好让谷里的人管教。”
“闲弟了不起啊。”姜尔雍不由得感慨起来。
“熙哥哥何出此言?”文木从姜尔雍肩头抬起头问。
“闲弟不但除强救弱,还凭自己的能力收留了三十多个无家可归之人,此种善举在咱们道门中没哪个门府能担得起,不说那些整天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的名门望族,就是我沂山宗府也没那个担当。”
“没有熙哥哥说得那么好啦,也就是一时心软,收留了几个人作作伴。”文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文爷确实是义薄云天,当得大善人之称。”子雅回暗戳戳地道,我的个天呐,脸皮似城墙的文爷竟然也有害羞的时候。
“我其实也有很多想救济的人,无奈力不从心,做不到闲弟这番作为。”姜尔雍轻叹道。
“熙哥哥有什么想救济的人?”文木好奇地问。
“那就多了,”姜尔雍沉吟道,“有很多鹤使鹿差在打探消息中被魔门所害,他们大多来自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都是各自门户中的顶梁之柱,一死便是灭顶之灾,家中老幼穷困潦倒。”
“熙哥哥不必自责,虽是盛世安澜,也有阳光照不进去的角落,不是你我一己之力能扭转得了,”文木宽慰道,“那些鹤使鹿差的家眷跟我收留的人不一样,他们虽然门户小,但好歹还是有寄身之处,只不过是日子过得窘迫些,就是熙哥哥想收留,故土重迁,他们还不一定会答应呢,而我收留的都是无家可归的失魂落魄之人。”
“文爷说得没错,”晏昊一旁帮腔道,“师父,您老人家的诊金平时接济他们就花了不少,已是仁至义尽。”
“熙哥哥,那些人家日子过得最困难的都有谁啊?”文木想了想,继续问道。
“哦,最困难的啊……”姜尔雍想了想,“平都山聂氏人丁单薄,聂羽鹿差死后,家中便只有他妻子和儿子,孤儿寡母两人。彰龙山李氏的李仲兰,父母早亡,为了照顾年幼的弟弟们和安顿祖父母,一生未嫁。还有绵竹山戴氏的戴庄,长在山种氏的种绵,马岭山易氏的易云裳,金精山赖氏的赖高,他们的家眷,日子都过得比较艰难。”
“哦,”文木把姜尔雍提及的人名全都一一记在心里,“等咱们日子安稳了,再一一周济他们就是了。”
“文爷,道门中像聂氏那些小门户太多了,哪里能一一照顾得过来,您和师父两人要抚养那么多的无家可归之人,正如您所说,他们好歹有门户可倚,等熬到了子女成人,日子定会好转。”晏昊想得长远,您们两个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呗,又不是开济民署的,也没个一官半职,操那些心干嘛。
“师兄说得没错,各人的命自有定数,日子过得穷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子雅回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师兄胡言乱语个什么呀,文爷要抚养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跟师父有什么关系,说得好像师父会跟文爷搭伙过日子一般。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文爷告诫两个小的道,“旁的人日子过得怎样自是不会去瞎操心,但你师父惦记的那些鹤使鹿差却是不能视而不见。”
“打探消息本就是鹤使鹿差的职责,出了事绯院也会抚恤他们家眷,师父又不是百稔大帝。”子雅回低声喃喃。
“打探消息是他们的职责没错,但也要看他们是因何而死。”姜尔雍道。
“绯院给的抚恤能有多少,杯水车薪,也就是个意思而已。”晏昊一听,顿时明白了那些鹤使鹿差与师父的关系,伸手扯了扯子雅回的衣袖,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第二天,等到中午时分,果真来了两个人找文木,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娘子,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两人衣着光鲜,举止有度,给人感觉倒像是哪个官家的家眷。
“熙哥哥,这位娘子叫老六,少年叫老七,是母子两个,刚来的时候老七才九岁,”文木又对那两人道,“这位便是咱们山谷的主人姜爷,具体情况先前也跟你们提过多次,就不用我介绍了。身后是你们姜爷的两位高徒,五大三粗的叫晏昊,是杭州天目山晏氏子弟,一脸精明相其实笨得可以的叫子雅回,是越州四明山的子雅氏子弟。小不点是我新收留的三十六,不过,你们姜爷给他取了名,叫闵捷。”
老六娘子赶紧带着老七向姜尔雍他们道万福作揖,姜尔雍他们也答了礼。
“熙哥哥,老六老七到现在还没名字呢,劳烦你取个,不过要姓姜哈。”文木很没形象地粘着姜尔雍,全身都差点攀附上去了,跟藤缠树似的,在老六老七面前一点也不遮掩,毫不顾虑自己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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