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苦命人,还有什么身份等级之分么?”姜尔雍不满地看了徒弟一眼。
“徒儿不是那个意思。”晏昊赶紧低下头。
“你让重楼连翘过来是让他们带零陵香回去?”姜尔雍问文木。
“零陵香等阴干了直接用符咒传送过去就是了,没必要特地派人来拿,他们过来是说说谷中工程进展情况的,”文木笑道,“说白了,其实就是来见见谷主的,谷中那帮家伙一个个闹着要见识下谷主霜序君的风采,没办法,只得让顾公公根据各人手里的分工,找机会一拔拔派过来。”
“文爷,那还不如让师父直接去谷中呢,一下子就能满足全部人的愿望。”晏昊呵呵地道。那样一来,我们也能借光见识见识民间皇宫了。
“嗯,倒也是,”文木点点头,“到了桂州,听听重楼他们的介绍,如果不是那么零乱的话,咱们就拐个弯去谷中看看。”
“真的啊?”晏昊乐得直跳起来。
“有那么兴奋?怎么学你师弟这一招。”文木笑着摇了摇头。
走了一天,酉时日落时分,六人来到了一个叫马岭镇的地方,镇上倒是有几家客栈,可是条件都比较简陋,没什么好歹之分,子雅回便随便挑了一家。
正在吃饭时,没想到在一个偏僻小镇里竟然有客来访。
“闲弟,这位是潭州鹅羊山逄氏的逄青野道兄。”姜尔雍把来人介绍给文木。
“在下文木文维宁。”文木拱手作礼。
眼前的来客四十来岁,白面长须,慈眉善目,身上穿着甚是素雅简朴,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装饰性的东西,就连道冠上绾发的都是一截木枝,也不知是不是在路边随手折的,反正看上去就是很原生态。
“孤鸿散人名震四方,久仰久仰。”逄陌拱手回礼,说是久仰,神态却甚是疏淡。
“青野兄怎么寻过来了?”落座后,姜尔雍便问其来意。
“我游历路过桂州,在街上突然碰到好几拔熟人,心下纳闷便问了问缘由,没想到都说是在桂州等你,再细问人家便不说了。后来又看到附近道门的霍氏和卫氏子弟云集桂州,感觉不妙,辨灵之后便寻了过来。”逄陌皱眉道。
“哦,青野兄游历四方是在采药吧,我熙哥哥运气好,弄了上百条小青龙的蛇蜕,那小青龙可是成了妖的哦,天下怕是再难寻出那等蛇蜕,你要是需要蛇蜕,只管跟我熙哥哥讨要。”文木很是客气地道。
“多谢了。”逄陌淡淡地回了一句,心下暗忖,这家伙不问我的来意,无端扯到药材上去是什么意思,干嘛主动替姜五公子行人情,你是谁呀,端的是什么身份,难不成是姜家五少夫人?好大个脸。
“上百条小青龙的蛇蜕?哇,太好了,在哪呀?”晏天心下狐疑,一向小气巴拉的文爷,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哦,不对,他这是慷我师父之慨。
“废话,那么珍贵的药材能随身带着么,当然是送回去了。”文木白了一眼晏昊。
“尔雍兄,我猜他们云集桂州可能是和孤鸿散人有关。”逄陌不再理会文木,径直对姜尔雍道。
“孤鸿散人已死,我如今叫文维宁。”文木嗡声道。怪不得初次见面对我就没个好脸,原来是在埋怨我拖累了熙哥哥。
“道门之中并没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名号可以换,所作所为却是抹不掉,欠的债终归是躲不了。”逄陌不急不缓地道。
“少在这阴阳怪气的,逄陌,有什么话就直说,本爷最讨厌闻那拿腔作调的酸臭味。”文木瞬间翻脸。
“青野兄是说姑婆山霍氏和岣漏山卫氏汇聚在桂州?”姜尔雍伸手按住跳脚暴起的文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抚。
“没错,瞧上去都是修为不错的,可能是门中精英倾巢而动了,”逄陌对文木的翻脸并不在意,继续道,“霜序君看没看出其中端倪?”
“暂时没接到相关音讯,”姜尔雍嘴角抽了抽,冷哼一声,“这么说来,绯院是管制了所有传讯灵禽了。”
“什么意思?”逄陌急忙问道。
“绯院有所举动时,会提前将院中所有传讯灵禽管制起来,以免院中有人泄漏消息。”
“这么说来……绯院是特意针对你来的?”逄陌不安地道。
“不用担心,我姜某人行得稳站得直,冲我来就冲我来吧。”姜尔雍无所谓地道。
“既然卫氏苍蝇聚臭般积极掺合,那肯定是冲我来的,熙哥哥只不过是因为这段时间和我在一起,受了牵连。”文木判断道。
“维宁道友既是知道有所牵连,那就请好自为之,远离你的什么西哥哥东哥哥,省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逄陌冷声道。
“怕什么,拿剑说话就是了,一群不入流的屑小,有啥好在乎的。”文木傲然地道。
“阁下杀人不眨眼,自是无所顾忌,可我岐黄一脉却是治病救人夙夜匪懈,怎能同流合污。”逄陌哼了一声。
“逄陌,你什么意思?来来来,既然看我不顺眼那咱俩来比一比,让你这个土山羊出出气。”文木气乎乎地站了起来。
“文木,你以为自己惹下的血债人家不知道啊,别仗着手脚比人家灵活些就目空一切,山外有山,总有你吃憋的时候。”逄陌气得直翻白眼,山羊就山羊嘛,带个土字是个什么意思,嫌我穿着寒碜?不对,山羊又是什么意思?
“青野先生消消气,咱别自己人先沉不住气啊,我给你泡杯池州茶来。”子雅回赶紧趋过来安抚逄陌。
“你管我吃鳖还是吃王八,吃得再香,也不会赏你这个土山羊一口汤。”文木狠狠毒了一眼逄陌。
“文爷,刚才那盘清蒸鱼被师父吃了大半,咱们去问问店里的伙计是怎么弄的好不好。”晏昊连哄带骗的把文木拉出去了。
“哎哟,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也就霜序君温文尔雅受得了这个炮仗,真想抽剑跟他斗一场。”逄陌大呼一口气。
“青野兄今年五十一二了吧,你这炮仗也不小。”姜尔雍轻笑道。
“你……”逄陌结舌,“哼,倒是护犊子护得严实。”
“青野兄,你在桂州都碰到谁了?”姜尔雍正颜道。
“孟陬君,茑时君,功曹君,嘉平君,还有凝霞士,墨花士,连霍氏卫氏子弟都出动了大半,绯院肯定还有其他人来了,只是我没碰到。”逄陌闷闷地道。
“看来我惹的麻烦不小啊。”姜尔雍自嘲地笑了笑。
“不会是你跟孤……文维宁一起贩卖灵识的事吧?毕竟那件事挺轰动的,也让不少人眼红。”逄陌猜测道。
“你买我卖,公平交易,犯了咱们大宋哪条律法?”姜尔雍摇摇头,“咱也别猜测了,既然在桂州等我,那我就早点过去吧。”
“也是,到时再随机应变。”逄陌点头附和。
“青野兄,你本来是要去哪?”
“我原本在巴州采药,途经桂州,要去郴州看个病患,唉,逄征堂兄误诊的,要我去善后。”逄陌无奈地摇摇头。
“去郴州啊?”姜尔雍眉头一皱,想了想,伸手从怀里取出一颗药丸,“郴州那一带我去过,瘴气较重,这颗盍脉丹你带着,路上服用,以防万一。”
“尔雍兄,你这是……”逄陌一脸疑惑。
“难道你没听过一首民谣么?”
“什么民谣?”逄陌更是云里雾里。
“‘船到郴州止,马到郴州死,人到郴州打摆子’,”姜尔雍解释道,“此去郴州,山道漫漫,崎岖难行,一路的瘴雨蛮烟,很容易患病,你虽是修为了得,但也不得不防。”其实,姜尔雍知道逄陌这人一向不修边幅不拘小节,在衣食住行上从不讲究,狗窝里也能应付一晚,路边的酸杏苦李也能对付一餐,有盍脉丹护着,好歹能让他安全些。
“如此多谢尔雍兄了。”逄陌感激地收了盍脉丹。
“那你快去吧,现在就走,误诊可不是小事,耽误不得,走吧走吧,”姜尔雍催促道,“伐远兄医术高超,能让他误诊的,定是疑难杂症。”
“也不是什么急症,不着急,我先陪你去桂州,实在有什么事也好助助威,虽然剑术不精,一两个小蝥贼还是能帮你处理的。”逄陌心想,我又不是瘟神,干嘛一副驱苍蝇的架式。你要真上点心,倒是把身边真正的瘟神孤鸿散人给赶走才是正理。
“无端的把你逄氏牵连进来干嘛,走罢走罢。”姜尔雍连连摆手。
“我逄氏不惹事也不怕事,说什么牵连不牵连的。”逄陌生气地道。
“误诊不是小事,你还是赶紧去郴州吧,”姜尔雍低声道,“明面上咱们最好别有牵扯,万一有事,到时暗中再请你帮忙,你们暗中助力,更有实效。”
“既是这样,那行,我就听你的。仗着你是岐黄宗家的五公子,绯院明面上也不敢把你怎么的,再怎么说,你还是霜序君呢。”逄陌也不坚持,爽快地起身告辞了。
“青野兄等等,茹英丹要带些么?”姜尔雍也没待逄陌回应,念了个符咒,召回一个药匣子,“给你二十颗,以防不时之需。”
“敢情好,进了山我懒得去找吃食,有茹英丹倒是方便得很,霜序君相赠我也就不客气了,给多少我要多少……尔雍兄,你竟然会移物术?!”逄陌瞠目结舌。
“才学会的,机缘凑巧,讨了个便宜。”姜尔雍笑了笑。
“厉害厉害,跟尔雍兄的差距越来越大了,望尘莫及啊。”逄陌感慨万千。
青州,沂山姜府,二公子姜尔卓的院落。
“二弟,身体恢复得如何?”姜尔绥进门问道。
“破境后的正常反应而已,调息了几天,已经好利落了。”姜尔卓向妻子吕知嘉摆摆手,示意奉茶上来。
“二弟听到消息没有,说是绯院有大动作。”姜尔绥一脸着急。
“刚才知嘉已跟我说了,她娘家传了消息过来,绯院已派出大量人手,准备在桂州拦截五弟。”姜尔卓不急不慢地道。
“我还以为是谣传呢,原来真有此事啊。”姜尔绥一脸愤怒。
“大哥不用担心,咱姜家人岂是能随随便便让人兴师问罪的,我正准备马上赶过去呢。”姜尔卓宽慰道。
“你一人去哪行,我跟你一起。”
“你去干嘛,从没出过青州,你一走父亲肯定会追问,不必惊动他老人家。”姜尔卓摇了摇头。
“老三还在闭关,本来你和他一起去倒是好的。”姜尔绥叹道。
“我带老四去。”姜尔卓想了想说道。
“得,那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老四我不放心,别说是去处理麻烦,就是去办好事也能让他给搞砸了。”姜尔绥不放心地道。
“尔卓说得没错,大伯还是不要离开宗府为好,我哥在鄂州,让他和尔卓一起去吧。”端着茶托过来的吕知嘉接话道。
“景晖老弟在鄂州啊,好好好,有他陪你去我就更放心了,”姜尔绥连连点头,“要不先派老四去五弟那吱一声,也好让他心里有个准备……哦,还是用飞鸽传讯吧,更稳妥些。”
“没必要,”姜尔卓摆摆手,“放眼天下,我量也没谁敢招惹咱家五弟,别让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影响他心情,搞得他玩得不尽兴,桂州那一带风景美着呢。”
“行,那你自己看着点,对那些给脸不要脸的咱也别客气,”姜尔绥想了想又道,“我会传讯给岐黄各支系门府,万一闹大了,让他们派员过来助威,”姜尔绥想了想,笑道,“有孤鸿散人陪着,又能欣赏一路的美景,五弟真是神仙日子啊。”
“五弟本来就被人家称为小神仙啊。”吕知嘉笑道。
“大哥,”姜尔卓满脸笑意,“你知道孤鸿散人是谁啵,说出来你肯定……算了,还是等他们回家再跟你说吧。”
“你这什么毛病,说话说一半,想害我失眠呢?”姜尔绥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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