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内部装修以原木色作为主调,设计感十足的水晶吊灯撒下光晕,优雅的旋律在悠扬地环绕在厅内,静谧且雅致。
游知恒从坐下就开始心不在焉,一只手放在兜里不断翻转那管药膏,菜单被递到他手中时,他才回过神,随意地点了几个自己和弟弟爱吃的菜。
服务员走后,蓝溪凤瞪他一眼。
“像什么样子,把手拿出来。”
蓝溪凤是他雷厉风行的母亲,一向说一不二,游知恒默默把手拿出来。
弟弟游寒松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
“你们国庆还剩下至少一半吧。”蓝溪凤说,“吃完去学校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游知恒不意外她会这样说,她来的这一趟主要目的除了戳穿他的谎言,更是来带他回去继续执行她的管控权利的。
游知恒抿了抿唇。
“我不回去。”
“不回去你想去哪?想当地痞流氓去不三不四的地方么?我看你现在翅膀是长硬了,连爸妈都不回来看。”
“朋友生日,我就去了一次。”游知恒低声道。
“一次?你都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蓝溪凤将一个牛皮纸信封丢在他面前,封口是撕开的,一沓照片随着这一举动被倒出一部分边角。
游知恒粗略地翻看,上面的景象十分露骨,是他和不同男人的接吻照,他记得那天,朋友生日,他喝了点酒,那边又是个同志酒吧,自然有不少人过来搭讪,没想到都被拍了下来。
是谁拍的?他的大脑快速筛查着每一个和他有过节的人,游家产业的竞争对手也被他纳入嫌疑范畴内,但无论如何他就是想不到有足够动机这样做的人。
“我说过,你喜欢玩男的还是玩女的我不管你,但前提是这些丢人现眼的东西别弄到我面前来。”蓝溪凤冷冷地说。
“对不起,妈。”游知恒把照片重新装回去,顺从地道歉,“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你想怎么处理?最后还不是家里给你收拾烂摊子?而你是怎么回报我们的?”
“我自己会处理好的,现在不回去,我刚刚和基地的人说好了,我明天还要过去。”
游知恒嘴上语气放软示弱,话语间表达的意思却十分强硬,蓝溪凤气得坐直了身。
“你——!”
“妈妈,这里有很多人。”游寒松拽了一下她的衣襟。
两兄弟都十分了解蓝溪凤,她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人,她能在基地高昂着头看不起那里的任何一个人或是任何一条狗,也会在高档餐厅害怕被其他人讽刺而控制自己的情绪和音量。
游寒松这一下提醒是有用的,蓝溪凤深吸一口气,缓了些许。
“你不回去也行。”
“谢谢妈。”游知恒平稳地回复,他知道他妈虽然同意了,但一定还会有前置条件。
果不其然。
“从今天开始,家里不再供应你的生活费。”
游知恒顿了顿,没说话。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里,以后你就自力更生。”
这块是较为偏僻的郊区,不仅物价很贵,工作还难找,游知恒身上还有大约一两千块钱,一旦断供生活费,他很可能第二个月就得上街乞讨了。
游知恒感到紧张的时候总会把手放进兜里,那管药膏仍然稳稳当当地躺在里面,他沉默了一会。
“我不会走的。”游知恒说,“暑假也不一定会回去。”
蓝溪凤微微一怔,她的预想中,游知恒必然无法工作学习兼顾,想不到对方竟然答应了,而最后一句话更是彻底激怒她。
她猛地站起身。
“行。”蓝溪凤冷漠地看他,“如果你暑假不回家,就一辈子别回家了。”
她兴许是太过生气,饭也不想在这吃了,站起身生拉硬拽着不情不愿的游寒松离开。
游寒松走之前,回头看他。
游知恒勉强冲他笑了一下。
刚刚点的菜已经付过款了,他一个人吃这一大桌实属浪费,他沉静半晌,拿出手机发短信。
约半小时后,一个男人出现在玻璃外,并在门口来回渡步。
游知恒给他发短信:进来。
男人进门后目光迅速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游知恒身上,抬腿径直走来。
“你今天吹得什么风啊,怎么突然叫我过来?”他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这里停车可难停了,我骑个小电动过来的,想停门口都不让停……”
丁谭喋喋不休的话语在抬头的瞬间止住,顿了顿。
“你脸咋了?”
“没事。”游知恒没太在意地顺势轻轻抹了一下,被触碰到的地方隐隐作痛。
“你现在像是被甩了。”丁谭似笑非笑地看他。
游知恒抬头看了他一眼。
丁谭是他刚入学就认识的同班同学,性子有点捉摸不定,但人还是可以的,大多和他一起进行的小组作业都能完成得很好。
游知恒把桌上的牛皮纸信封推到丁谭面前。
“这几天有人给了我妈这个。”
丁谭拿起信封,一边翻一边夸张地啧啧赞叹:“哇哦,艳照啊。”
“当时朋友生日在自己家酒吧开派对,我在他那边。”游知恒道,“如果我能给你一份名单信息,你能不能查到这封信是谁寄来的。”
丁谭从小对编程这方面颇有钻研,尽管大学被调剂到非对口专业,游知恒知道他学得很好,以往一些莫名找事的竞争对手也是他帮忙挖出来的。
“怎么,有事就使唤我?”丁谭话语中夹杂着几分不客气,却一直在笑眯眯地看他,“不如等会去喝一杯?就当是报酬了。”
他语气悠转,是人都能听出来多少有些言外之意,游知恒沉默了一下,轻飘飘的语气不置可否。
“等你把人找出来了再说吧。”
陆以帆给毛孩子们洗澡洗到太阳落山,才终于腰酸背痛地坐了一会。
基地只有一个人,所有事情都堆积在一起,他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但看到毛孩子们亲昵地靠在他脚边,游知恒就觉得还算值当。
陆以帆从快递站把新买的监控带回家,这是为了防止他妈又偷偷跑出去把自己弄丢,以及他现在要开始用这个来注意越来越糊涂的方映月在家都做些什么。
但方映月对这个小巧的东西反应很大,前一秒还在和刚进门的他打招呼,下一刻便暴起夺过他手里的监控想往地上砸。
陆以帆努力拦住她,紧紧抓着那个监控:“你听我跟你说。”
“我没病!你别想拿这个监视我!”方映月拼命挣扎,陆以帆手忙脚乱地把监控抢过来。
“妈,我只想保证你的安全。”
方映月的力气很大,她没文化,年轻时曾干过不少苦力活。
似乎是从得病起,她就控制不住自己打人的力道,差点一巴掌打陆以帆下巴上。
陆以帆当然也不能和他妈动手,迫不得已被赶得满屋跑。
“妈,你听我说!”他只好提高音量,试图制止开始乱扔桌子上东西的方映月。
方映月情绪越来越上头,根本听不清他的话,陆以帆上前一步,攥住她其中一条胡乱挥舞向自己的胳膊。
“先冷静下来我跟你好好说行吗?”
一被控制,方映月的情绪便愈发激动,她拼命挣扎扭动。
“砰”——!
花瓶破碎的清脆响声从地板上响起,一瞬间两人动作停滞,同时朝那个方向看去。
在客厅灯管的照亮下,原本插在花瓶里的花上还留存着水滴,一滩水漫延开,锋利的玻璃碎片星星点点地在地上反着光,陆以帆低头看了一眼,只觉那阵光刺进他的眼睛,又刺进他的心脏。
一时诡异地安静。
陆以帆发自内心地感到疲惫,一整天无休止的工作本就将他的情绪堆压在心中,现在一地的玻璃碎片更是雪上加霜。
他其实能理解方映月,他爸的事情过后,从前自信大方的妈妈就变得自卑敏感情绪飘忽不定,装监控是陆以帆被迫做出的选择。
他只有一个人,既需要照顾他妈,又要养活这个家,只能这样做,若不是实在无法两头顾,他又怎么会想让妈妈每天都活在监控下。
“好了,”他叹了口气,放软语气哄道,“回房间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监控的问题我等下跟你解释,好不好?”
方映月像个孩子一般瘪瘪嘴,水缓缓地漫到她脚下,于是她啪嗒啪嗒地踩着拖鞋回到房间。
陆以帆看着她留下的水渍和脚印,再看看地上的烂摊子,有一种想在沙发上先睡个十小时再起来解决的冲动。
但他不能那样做。
陆以帆默默地抹了一下脸,拿起扫把,一点一点地将碎片扫了起来。
收拾完后,陆以帆没再坚持安装那个监控。
不过除了监控,他还买了个防水的小型GPS定位器,陆以帆将给方映月常穿出门的外套兜里剪了个小洞,贴在里面后又给缝上。
搞定这一切后,陆以帆才勉强放心下来,至少这下他妈要真走丢的话还能有机会及时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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