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京城的初雪来得很早。刚进十一月,就飘起了细小的雪花,紫禁城像蒙在一层白雾中,让人看不清楚。
东华门西侧就是上驷院的御马厩。今年去南苑放青的御马们已经回来了,还添了两匹小马。
旻宁手里拿着一张弓,在小马的脖子和额头上轻轻摩擦,不时地拨弄两下,好让小马习惯弓弦响声。这是满人的养马之道,为的是将来骑射的时候,小马不会因为撒箭的声音受惊。
“这两匹狮子玉毛发雪白,细腻如玉,真是好看。怪不得殿下要亲自为小马弹弦。”孔武站在一旁,轻轻抚摸马背。
近来他不在御前当差的时候,常来陪着旻宁。两人或在书房看书写字,或在箭亭练习骑射,或者像今天这样,躲在马厩里看雪聊天。
“良马繁殖不易,这样纯净的狮子玉更是难得。”他收了弓弦:“孔武,其实我近来一直在考虑一件事。”
“什么事?”
“跟皇阿玛请辞的事。”旻宁看着他:“我想趁着最近天理教平定,皇阿玛心情大佳,向他求做个闲散亲王,不再以大任为念。”
“殿下真的想好了?”
旻宁点点头:“这样的日子,我真想一直过下去。”他上前握住孔武的手:“当日在香山上,我就曾问过你。如今再问一次,除了君臣之义,你愿不愿意...”
孔武心中一动,又将手抽回,叹道:“正如殿下刚才所说,良马难得。皇上膝下所出甚少,对殿下寄予厚望。怎么肯答应?”
旻宁道:“除了我,还有旻凯,旻愉两个弟弟。况且,皇阿玛正值中年,后宫充盈...”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这里还有个关窍你不知道。”
“什么关窍?”
旻宁咬了咬唇,低声道:“皇阿玛所出甚少,是因为额娘不允许...若是我执意推却大任,说不定额娘放开手,反而...”
孔武听了这几句话,心里砰砰直跳。
他想起那晚在承乾宫,他摔倒在地,身子撞到了院中的白海棠树。埋在树下的东西被震了出来,透出一点绿光。
那是一个翡翠扳指,虽然被烧得蒙上一层黑灰,仍能看出昔日的翠绿莹亮。孔武将黑灰抹去,与自己手上戴的那只正是一对。
他站在这小院中,想着孙白杨如何走进了宫门,如何在大火中逃生无望,如何将这扳指埋在树下留做印记,等着自己来找。
孔武心中酸楚难当,反复摩挲着这扳指,感觉到内侧有字,想起孙白杨曾说这是工匠的落款。
他就着月光,终于看清了上面写的是四个字:二人平心。
保和殿的烟花还在燃放,热闹声音不绝于耳。他此刻满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复仇。
他在旻宁身边这么久。如今,终于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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